第87章 晋诡诸假途灭虢 秦子絷举贤荐才
齐东与侯子黔送重耳去了翟国，狐偃等人接着，不免叙一番旅途辛苦，又把勃鞮之事说了一遍，众人皆叹息一番。齐东心里挂牵着虞国之事，也不歇息，又回转马头往虞国而来。
晋国借道攻打虢国，不到三个月，虢公丑投降，诡诸甚是高兴，把俘获的歌女和一部分财宝分给了虞公。虞公也很高兴，宴请诡诸一起吃饭。诡诸又宴请虞公一起打猎。虞公为了显示排场，调动了城内所有的军队一起去打猎。不想回城之时，却发现都城已被晋军所占，虞公大怒，令人攻城。两军正在交战之时，诡诸又率军从后面杀过来。虞公被前后夹击，只得投降，虞国灭亡。
却说当日百里奚正与宫之奇讨论虞公带兵出城打猎之事，却见门外来了大批晋国兵士，百里奚便想杀出一条路来。
宫之奇劝道：“百里兄，国之将亡，你我逃出也是无益，大势之下，挣扎只会徒增伤亡。”百里奚听得此言，心思自己年岁已大，也不必抗拒大势，索性束手就擒。
齐东与侯子黔到达虞国之时，虞公已经投降。晋国兵士正在到处抓人，见到男人抓起来做战俘，见到女人抓起来供淫乐之用。齐东、侯子黔手持齐国符节，躲得被擒。两人寻思，虞国已亡，此行的意义也就没有了，当前之际，还是先找到百里师父再谈下一步计划。
然而虞国城内人员杂乱，齐东、侯子黔找遍全城，不见百里奚。侯子黔说：“虞国已亡，百里师父不知所踪。依我看，百里师父或者是不禄于战乱，或者是被俘于晋，再或者逃往他处。若是不禄于战乱，必在虞国境内，我们得慢慢找寻；若是被俘，我们须去绛城一趟；若是逃往他处，则非常有可能去了鸣鹿村。”
齐东点头，接着说：“我们刚阻止了晋侯诡诸的人追杀义兄，恐怕去绛城会吃闭门羹。不如一面在虞国境内找寻百里师父，一面写信给蹇师父问询情况，再请求齐侯和历山派帮忙寻找，如此一来，很快就会知道百里师父的消息。”侯子黔也是这么认为，两个人便依计而行。
却在这时，秦使公子絷来到绛城，为秦伯联姻之事。晋侯诡诸想道：“秦国居西戎之地，虽然是小国，然而常年与西戎作战而不落下风。当前，我晋国多在开疆拓土，与秦国结姻亲之好，可保西境安宁，以便让我在中原安心拓土。多一盟国总比多一个敌人强。”想到这里，诡诸就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了秦伯任好。
诡诸的女儿姬喜是太子申生的同胞妹妹，刚得知哥哥申生自杀的消息，又听说弟弟重耳、夷吾被追杀，心里不是滋味。姬喜今日又听说父亲要将自己嫁给秦国君主，心里想道：“秦国远在西陲，条件艰苦。父亲将我许给秦国，本不应有怨言，然而晋国内公族人人自危，朝不保夕者众多，我一个女流之辈又能说什么呢！离开这个没有人情的晋国也未必是件坏事。”想到这，姬喜也就坦然接受了自己要嫁给秦国君主的事实。
公主出嫁，非同一般。诡诸把虞国的一众俘虏当做奴隶来给公主陪嫁。名单递到公子絷手中，公子絷浏览奴隶名字，见有百里奚的名字，暗喜道：“秦君渴慕人才而不得，这百里奚是个人才，正好可以引荐给秦君。但是，晋国正在开疆扩土，亦是用人之时。如果我现在贸然与百里奚相见，未必能顺利带他去秦国，不如装作不知道，到了秦国一切都好说。”主意打定，公子絷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催送亲队伍早日启程。
终于到了送亲队伍出发的日子，公子絷不断催促队伍前行。然而，百里奚双手被绑着，吃的又差，加之年纪大了，身体不免吃不消。百里奚心内想道：“亡国之人，哪会有好日子过？我七十多岁了，黄土已经埋到了胸口，何苦再遭罪，不如就此跑了，去投蹇叔，了此残生，岂不快意？”主意打定，百里奚借口说要去解手，求押送之人打开绳子。
押送之人因为着急赶路，也是累得不愿意多动弹，边骂边解开了绳子。百里奚得便，攒足了力气，跑了个没影。那人见他许久没回来，便去找寻，眼之所及皆无人影，也只得作罢，报于公子絷。
公子絷听后大吃一惊，然而也不敢声张，只得一面给秦伯写信，一面继续催促队伍快行，一面又派人打探百里奚跑去了哪里。
过了一月有余，打探之人回禀：“百里奚跑去了楚国，被楚人当做牛倌养牛呢。”
公子絷笑道：“活着就好。”又向秦伯道：“百里奚是个人才，武艺高强，又有治国之才，我们当请他回秦国。”
秦伯任好道：“既然是人才，寡人最喜欢了。赶紧派人赎回来，无论花多少钱用多少财宝，都是值得的！”
公子絷连忙道：“不可！我们如果大张旗鼓地去赎人，难免会惊动楚国。楚王熊恽亦是爱才之人，得知以重金赎人，必认为百里奚有才能。到那时，楚王熊恽扣住人不还，以此涨价甚至楚国自己用了，那我们岂不是费了工夫给他国找寻人才吗！”
秦伯任好道：“那应该如何？”
公子絷说道：“不如我们就用五张羊皮去换回他来，一个奴隶也就只值这些了。”秦伯说好，又派公子絷去楚国。
公子絷跟楚人说道：“敝国跑了一个奴隶，叫百里奚的，在贵国当牛倌。秦国重视律法，我们愿意献出五张羊皮换这个奴隶回秦国，以正秦法！”
楚人见百里奚是个老人，现在又说是个奴隶，也就收了羊皮放他走了。公子絷依旧用绳子绑着百里奚，等出了楚境，忙让人解开绳子，又请到车上。
百里奚这时才认出公子絷来，惊道：“你不就是东儿在陈国所救的秦国公子絷，怎么会在这里碰见你？哎呀，让你看到我这副窘态，实在是羞愧难当！”
公子絷忙道：“前辈还认得我，真是荣幸！然而，不瞒前辈说，您如今此番狼狈，还是拜我所赐，羞愧的人是我！”百里奚忙问怎么回事，公子絷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百里奚听了倒哈哈一笑：“秦伯如真是爱才之人，这一番折腾对我来说也没啥。”两人有说有笑，望秦国而去。
齐东、侯子黔一路找来，也没找到百里奚。却听江湖上传言：有个七十多岁的奴隶，被秦伯任好用五张羊皮换去秦国当了大夫。在这个时代，因为有才有能被拜为大夫的并不奇怪，然而一个奴隶能被人拜为大夫就稀奇了，因此江湖上议论纷纷。
齐东一听就知道此人是百里奚，心里欢喜：一来找到了百里师父的下落，二来秦伯任好素来爱才，百里师父入仕秦国也是一件好事。遂赶紧与侯子黔赶往秦国。
赶往秦国的路上，齐东、侯子黔又听人说：这个奴隶从小是楚国奴隶，看不出有什么能耐，却被秦伯慧眼识珠拜为大夫；还有说根本没有这个人，是秦伯为了招揽人才用的手段罢了；更有人说，不是一个老人，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本来是虢国人，后来偷偷跟着送亲队伍来到秦国，自己推荐自己给秦伯的……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齐东也觉得江湖上传言纷纷，难分真假，也许是自己找人心切，听岔了也是有的，便欲调转马头回晋国找寻。
侯子黔劝道：“公子，无论是与不是，既然已经来了，何不打探清楚？再说，到了秦国，也不须咱们自己打探，我们可以托公子絷打探。想他感念我们的恩德，这点忙还会帮的。再者，秦国我们也没去过，就当是我们游历一番吧。”齐东闻言，觉得甚有道理，继续望秦国而来。
雍城内，秦伯任好满怀希望地见了百里奚，却见他衣衫褴褛，又年岁已高，觉得公子絷言过其实，心下不高兴起来。
百里奚看出了秦伯任好的疑惑，便说道：“君上，我今年七十多岁了，您要是让我追寻猎物和上阵杀敌呢，我是不行了。但是让我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
秦伯任好问了一些治国道理，百里奚都回答地很好。秦伯任好很高兴，便想拜百里奚为相。百里奚却说道：“我这点本事并不算什么，我有一个老友，叫蹇叔，他更厉害。”
秦伯任好问道：“百里先生已经很厉害了，那蹇叔先生如何更厉害？”
百里奚笑道：“我年轻时到齐国游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身上的盘缠都用完了，只能讨饭吃。这位蹇叔兄收留了我。我们哥俩个一起想投奔明主，我就想投奔当时主政齐国的公子无知。蹇叔兄了解情况后，说无知心术不正，不能投，果然没多久他就被人杀了。后来遇到齐公子小白，是个明主，然而小白有了管仲、鲍叔牙、王子成父等人，我们再去也是无益。这时候，王子颓招贤纳士，而且喜欢养牛，我更擅长这个，还特意给王子颓养了几个月的牛。蹇叔见过王子颓后，对我说道，王子颓玩物丧志，没有明主气度，果然不就他就攻周身死。再后来我在外面呆够了，想回虞国去，蹇叔又说虞公贪恋小财，不是明主。这次我没信，坚持待在虞国，蹇叔就托宫之奇给我谋了个官职。如今，虞国因为虞公的贪财而被灭，又应了蹇叔的话。”
秦伯听完道：“如此说来，蹇叔先生有相人之术，是个人才。不知寡人如何可以请到他？”
百里奚正要说时，公子絷笑道：“君上，能请蹇叔先生的人来了！”
秦伯看时，却见两个人从外进来，气宇昂然，身材修长。
百里奚见到两人，更是哈哈大笑：“来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