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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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神秘的福利院

回到警局的何、陈两人从审讯室了解情况后出门,正碰上刚审讯完犯人的欧阳坤,看表情很不爽,大概率是碰到钉子了。

何家诚有片刻愣神,反应过来后拉着陈嘉文往旁边走,唯恐两人起冲突。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陈嘉文本来装作没看见,却引起了欧阳坤的不满,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

“现在的新人真没礼貌,怎么看到长官都不用行礼的吗?”

同行的人大都了解一些其中内情,不想得罪欧阳坤的,纷纷附和起来,一个是有资历的警察,另一个是警校刚毕业的新人,站哪边自然不用多说。

“现在的长官也挺有意思的,抢属下的功就算了还生怕别人不知道要宣扬一下。”

何家诚没来得及捂嘴,陈嘉文的话就蹦了出来,声音不大,正是面对面能听见的程度。

“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欧阳坤气急撸了袖子想要动手,何家诚赶紧拦在前面,旁边的人见状也急忙拦着,毕竟说说是一回事,真动起手来又是另一回事了,眼下大家都不想惹什么麻烦。

“怎么回事?”不知情的人转过头来,满脸不耐烦。

“欧阳Sir,有情况!”外面传来呼喊,看样子很急。

有了台阶下,欧阳坤也不再纠缠,只是抛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警告陈嘉文以后小心点,聚作一团的人也纷纷散开了去。

“何必呢,你看他那副样子,万一给你下绊子。”何家诚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但也知道以陈嘉文的性格,逢场作戏倒是无所谓,真让他忍着比要他命还难受。

“晚上吃烧烤?”何家诚还想再开解一下,一向热衷的陈嘉文却直接拒绝了。

“这两天有点事,早点回家。”

何家诚看着同伴的背影,总觉得他有什么心事藏着,犹豫半天也没追问,陈嘉文是个警察,有分寸,如果需要帮忙会自己开口。

两人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忙了几天好不容易能提早下班,陈嘉文决定还是要亲自去看看。

辗转了三趟巴士,又步行两公里,路尽头出现一幢砖红色外墙的独栋小洋楼,虽然建筑风格很西洋,但是脱落的墙皮和发灰的砖瓦,无不表明往日辉煌今非昔比。

悦音福利院原本的主人是个指挥家,遭难后家里人都出国了,后人按照指挥家的遗愿处理房子,捐赠出来改造成了福利院。

房子外面还有一个占地面积比较大的花园,如今种着蔬菜和果树,能看出有打理的痕迹,倒是给这座历史建筑增添了不少生活气息。

前几次陈嘉文一路跟着陈建国到附近,但都没机会进去,只是关注了陈建国每次离开的时间都差不多。

他在周围填饱了肚子晃荡了一阵,手表指针指向一个方向,陈建国终于离开了。

他马上跑到福利院门口按门铃。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人出来开门,头发梳在脑后挽成一个老式的发髻,穿着一件紫色毛衣配灰色背心。

“你好!”陈嘉文主动打招呼,露出招牌阳光笑容,但对方显然并不吃这套。

“这里不对外开放的,你走错路了。”罗妈一脸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

“是这样的,我爸说他手表落这里了,让我过来拿。”陈嘉文脑子一转,编了个谎,手表是陈嘉文妈妈送的,每次干活陈建国一定要拿下来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你爸是?”

“姓陈,刚离开没多久,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所以让我过来。”

提到姓陈的,罗妈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脸上表情也放松下来,“老陈吗?你是他儿子?”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陈嘉文没想到,自己老爸的名号在这家福利院居然这么好用,难不成这两人有什么特别的故事?

他不由打量了一下罗妈,虽然年纪大了点,但自己老爸也是个老头了,他妈去世了十多年,如果他们真有那份心思在一起也不错,将来两个人也能相互照顾一下。

这样想着,陈嘉文立刻端正了态度,以期给未来后妈留个好印象。

“我爸每隔一段时间就神秘兮兮地出门,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原来一直到这里来。”

“你爸人真的不错,有爱心的我见多了,但像他这样十几年不变的,真的很少。”

十几年?陈嘉文愣住,完全没想到已经持续这么久了,又觉得有些不对,他爸的性子他知道,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我叫陈嘉文,请问您怎么称呼啊。”

“你跟其他人一样,叫我罗妈就好了,不过你爸的手表长什么样子的啊,刚才我都打扫过一遍了,没见到有手表啊。”

罗妈有些慌张,努力回忆着,但年纪大了总有些力不从心。

陈嘉文拿手指围成圈比划了一下,“就大概这么大的表盘,咖啡色的皮质表带,”看到罗妈紧张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不值什么钱,就是戴了十几年了。”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但你爸刚才走的时候我也没注意有没有戴表。”

“没关系,罗妈,今天我爸做了什么事您跟我说说,我都走一遍,肯定会找到的。”

“哎好好好,我想一下,你爸今天过来,进门就先在客厅坐了会儿。”

听到这儿,陈嘉文已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如果罗妈真跟自己老爸是那种关系,肯定会记得他的东西。

两人边走边说,推开了房门,客厅很宽敞,或者说原来很宽敞,现在到处都放满了杂物,一些小朋友的玩具,各种绘图本,没吃完的面包,沙发上还有一堆床单被套,应该是刚晾晒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

罗妈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最近几年很多失去了父母的小孩子被送过来,人多了,地方有点乱啊。”

“罗妈——我饿了,想吃凤梨酥。”一个小男孩跺着小碎步扑向罗妈撒娇。

“这些孩子都是政府送过来的吗?”陈嘉文问道,他第一次到福利院,对于相关的制度并不清楚。

“有些是政府接洽过来的,也有被扔在门口的,特别是十几二十年前,弃婴很多,整个香港都很难找到一个福利机构,最多的时候收养了五十多个孩子呢。”

罗妈话中满是自豪,回忆起过去也是激情满满,她刚到这边的时候还笨手笨脚,人也不怎么机灵,整天就待在厨房里琢磨着怎么做饭喂饱这些小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幕后走到台前,撑起这块被人遗忘的地方,也算不辜负前人的心血了。

“你在这坐一下,我去给孩子弄点吃的。”罗妈笑着,然后拉着小男孩大概是往厨房走去。

陈嘉文还能听到罗妈假装生气的声音,“刚才吃饭为什么不吃,下次再这样就要饿一个晚上了,知不知道。”

小男孩奶声奶气回了句“知道”。

陈嘉文坐下,感觉屁股有些不得劲,左看右看才发觉沙发的弹簧有点问题,这家福利院看起来挺大的,但是实际上也是艰难经营,不知道财务来源是什么。

“你……陈伯伯?”

回过神的陈嘉文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个小女孩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大惊小怪。

女孩……其实也不算小,十三四岁了吧,但是穿了一身略显幼稚的碎花裙子,手上抱着……一个洋娃娃。

“你认识陈伯伯?”

小女孩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天真纯粹,“好吃……”

陈嘉文表情略微迟钝,因为实在难以想象自己老爸拿着食物哄小女孩的情形,毕竟陈建国一个人养家不易,他又从小独立惯了,中学的时候每天上学前还得给陈建国做饭。

“你们已经见面了?”罗妈牵着孩子出来,男孩手上拿着一块米糕,吃得津津有味。

“这是……”陈嘉文不是很理解罗妈的意思。

“嘉玲是你爸的资助对象,除了我以外就跟你爸最亲近。”

陈嘉文看着眼前有些不同的女孩,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罗妈见陈嘉文表情不对劲,将两个孩子安置好,从柜子里拿出一本相册,连续好几页都有陈建国和嘉玲的合照,看样子都不是同一年拍的,嘉玲站着的身高每次都不一样。

他爸对这个女孩是真的爱护。

“你也看到了,嘉玲的行为有点幼稚,她是天生的发育迟缓,刚送到福利院的时候还在襁褓里,长到三岁还不会说话,看了医生才知道……养到这么大真的不容易。”

“罗妈,我……”陈嘉文不知该说什么。

“我记得大概是十年前吧,你爸过来做义工,跟嘉玲好像一见如故似的,之后就一直资助嘉玲,你爸真的是个好人啊。”

罗妈话中有话,对陈嘉文似乎有种讨好的意味,倘若多接触这类情况的人便会理解,罗妈希望嘉玲能被有爱心的人领养。

“我爸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嘉玲现在能长大,还是罗妈你照顾得好。”

陈嘉文无心逗留,寒暄了几句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回家见到陈建国已经买了熟食烧了饭,饭桌上的父子俩难得的也没什么话说,都沉默着。

他们的心情都不算好。

入夜,房屋内一片昏暗,父子俩在各自床上辗转反侧。

陈建国的手在枕头下摸索着,拿出一张照片,从泛黄的痕迹看已经保存很久了,外面套着透明的塑封,有点反光,陈建国只能眯着眼凑近了看。

照片上是幸福的一家三口,男人、女人、孩子,若仔细看,女人的肚子微微隆起,已经怀孕了。照片后面用圆珠笔写着“陈建国、方晓玲、陈嘉文,摄于1965年9月”。

1965,是非常遥远的一年,也是记忆深刻的一年。

陈建国,也就是嘉文他爸永远记得,自己的人生在那一年发生了巨大变故,原本幸福的家庭遭受重创,鲜血淋漓,至今仍能感受到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恍惚中,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那曾代表希望的孩子被抛弃在僻静角落,陈建国无能为力,只有做出一些选择,活着人的总要好好活着。

悦音福利院,夜深寂静,所有人都已入睡,唯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上被子起伏着,底下发出微弱的抽泣声。

保育员罗妈听到声音,踮着脚走到窗边,轻轻拍了拍,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嘉玲,怎么又哭了,今晚跟罗妈一起睡好不好。”

十三岁的嘉玲身材纤细,已有了发育痕迹,只是一双眼睛纯洁无暇,泪汪汪扑倒在罗妈怀中,口中咿咿呀呀,蹦出些不成调的字句。

“嘉玲,你想说什么?”罗妈放低了声音问,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可回应的依旧是词不达意的音调,这是一个先天智力障碍的女孩,只认得少数几个熟悉的人,状态好的时候很听话,甚至能做一些简单的交流,但情绪激动起来手舞足蹈,没人知道她想干什么。

罗妈叹了口气,左手卷起毯子夹在胳膊下,右手牵着女孩往房间走去,她今年六十三岁,过几年就干不动了,乡下的房子马上就要完工,儿子一直催自己回去。

但是这些孩子怎么办,还有嘉玲,能分得开吗?

说是房间更像是一间储藏室,堆满了各种看起来需要的东西,白天可以办公,晚上有张简易床,值班能稍微休息一下,但想睡个好觉是不可能的。

去年福利院的资质没有拿下来,从那之后很久没有收到捐款了,院长整天说没钱,月底也只是象征性地发些零用,有时候罗妈还要拿儿子给的钱来贴院里的伙食。

但是院长也不容易,听说家里出了事,欠了很多钱,眼下也只是勉强维持福利院的开销。

嘉玲安静下来,盯着墙上的照片发呆,罗妈顺着眼神望去,发现是那张合照,走过去摸摸她的头。

“嘉玲乖,等下次伯伯来,又给你带好吃的了。”

罗妈看着照片上陈建国和嘉玲的合影,又低头看了看臂弯下的孩子,心里多了一些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