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永远的守护（三）
时间悄悄度过炎夏，来到残秋。
万物都渐渐走向时间的轮回盘中。
大树飘下黄叶，枯枝折断于树头，干草弯腰入地，百花在山涧凋零。
禾竹已至暮年，枯皮上缀满岁月侵蚀的痕迹，身上的枝条也经不住风吹雨打被折断。
唯有挺拔的身姿依然傲立在那儿，深邃的瞳孔射出顽固的目光。
冬天，大雪覆盖山林，寒风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呼啸。
而老禾竹还是屹立不倒。
雪压压不断，风吹吹不折，始终含情脉脉的凝视着结冰的河面，或许只有他微微泛红的眼眶知道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凭着那一口不肯咽下去的气，他硬生生挣脱万物的法则，坚挺到现在。
睁开眼，男孩疑惑的看着我。
急忙拭去眼角的泪花，“我想要的答案他也不知道。”
“你怎么确定？”
看向安详的老禾，“因为他也在等这个答案。”
转头看向死寂的河面，迟疑许久，是害怕也是不安。
最终还是把手伸进水里，寻找我们共同的真相。
眼前一黑，又来到夏日的那个夜晚。
夜深人静，几道黑影来到河边，把什么东西倒进水里。
不一会儿，借着月辉，水面翻出一个个光点，把皎洁的月光寒寒的映在水面。
站在水面的少女看着一大群漂下来的鱼，笑道：“大晚上不睡觉，还到处玩呀。”
少女迎了上去，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些贪玩的家伙。
冰冷的身体，猩红的瞳孔，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弥散在水面。
少女惶恐摇晃着漂浮的鱼儿，下一秒，周围的鱼儿被网入黑影的尼龙袋里。
少女疯狂抢夺水面上的鱼儿。
然而她除了发出愤怒的惨叫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见朋友们一个一个落入深渊。
在黑影眼中，她的怒吼不过是溅起的水花而已。
就这样，她亲眼目睹了一场屠杀。
一夜之间，河中鱼虫仿佛人间蒸发般。
天亮时的安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在小河深处，却传来少女的哭泣声。
寻着声音，找到了躲藏在石块下的少女。
“为什么要哭？”我问。
“是我没有守护好他们，”少女自责，“我什么也不会。”
叹口气，看着她红肿的眼睛，憔悴的脸上披散着杂乱的发丝，语重心长说：
“自然法则就是如此，生命来来去去本就不是谁能预料的，更不是谁能改变的。
况且，他们在时，你已经把你的全部都给了他们。
虽然生命短暂，但只要足够美好，那又有什么遗憾和自责的呢？”
“可是…”少女抬起头，看向我，幽怨的眼神欲言又止。
“可是你还是无法接受，还是无法原谅自己是吗？”
少女卑微的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我。
上前抓住她颤抖的双肩，“何必把自己的心锁住呢？打开它，像从前那样，在阳光下奔跑，欢腾，将美好再一次带给大家。”
看着我坚定目光中露出的期待，少女无奈自嘲，“大家都走了，谁还会需要我呢？”
“不！有一个人一直都在等你，守护你，只要你肯抬起头，便能看见他。”
少女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惊呼，“小禾！”
泪水再一次从她的眼眶涌出。
“他一直都在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你，才会让你不见的。
但你们的约定让神志模糊的他坚信你还存在。
为了见你，他白天睡觉，晚上眼也不眨的等着你。
而你一直不来，可时间并不会对他网开一面。
生命的消散使他看起来这么不堪，但他依然幻想你的出现。
于是，他死死咬住最后一口气，抗过多少次自然法则的洗礼，就为你能信守承诺。
你应该也感受到了他微弱的气息吧，也许，他的生命就剩下一次睁眼的机会。”
少女早已哭瘫在地，怜惜的看着老禾，“你好傻，是我违背了约定。”
“可以请你帮个忙吗？”少女看向我。
“你说。”
“可以把小禾放到河里吗？我想好好抱抱他。”
点了点头，回过神，收回湿淋的手。
来到老禾身边，“小朋友过来帮下忙。”
“你要干什么？”男孩走进，疑惑看向我。
“把老禾从土里挖出来，放到水上。”
“你疯了！那样老禾就真的死了！”男孩愤怒的朝我大吼。
“请相信我，与其让他苟延残喘，倒不如成全他。”
“成全老禾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男孩半信半疑的和我一起把老禾从土里刨出来，轻轻放入水面。
尽管水很浅，但还是飘起老禾枯瘦的身子。
入水的老禾猛的睁开眼，僵直的面颊极力绽出一丝笑容。
干涩的声喉颤微说出：“别哭，每天都要开开心心才可以。”
说完，老禾缓缓合上眼，留下那抹淡淡的笑，随水流徐徐漂去。
“老禾你究竟想要说什么？”男孩看着老禾愈来愈远的身影，哽咽问道。
我脸上浮出一丝微笑，“祝愿老禾一路走好吧，那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不禁慨叹道，“最好的守护不是遥远的等待，而是把你拥入我怀中，以我久掩的炽热，去唤醒你沉睡的余温。
也许这就是血脉共生，以渡往后余生吧。”
“虽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我感受到了老禾久违的开心，所以谢谢你。”
男孩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惊讶之余又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懵懂记忆中送走一批批老友时的无知。
明明是分别的痛楚，脸上却挂着重逢的温馨。
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或许是那种感觉离我远去很久了吧。
“跟我去个地方吧，”男孩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后，沿着小河走去。
我只得无奈跟上去，总感觉他有什么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