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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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科学五千年》

我与武汉出版社的周雁翎合作得非常愉快,我们几乎有相同的爱好和设想。我在武汉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本书,并不是《20世纪诺贝尔奖获奖者辞典》,而是1994年5月出版的“皇皇巨著”《世界科学五千年》。这本书有951页、120万字,照片将近1000张。最初到底是我还是周雁翎最先提出的设想,我已经忘记了。这本书既没有导言,也没有后记,因此没有任何痕迹可寻,时间把所有信息都洗刷干净了。

《世界科学五千年》,杨建邺、李思孟等著,武汉出版社,1996年出版(照片上作者李思孟的名字写错了,特此更正)

当我接受这本书的写作工作以后,最急迫的事是至少要寻找一位合作者。因为我对现代物理学和化学比较了解,但是对古代科学和生物学等领域几乎不了解。不过,我很快想到了哲学系的李思孟老师,李教授原来是北京大学生物系的学生,后来在科学院读生物学史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我们大学哲学系任教,直到退休。

李教授得知我们的设想后,立即表示很有兴趣。有了李教授的同意,我就有了很大的信心把这本不易编写的书完成并且出版。后来我们又找到克乾和刘鹤龄两位老师,他们也承担了部分写作任务。

人员选好后,我们立即开始写作。我从1992年10月开始动笔,直到一年之后的1993年10月交稿。1994年5月出了第一版,1996年5月再版一次。这么厚的一本书能够再版一次,实属不易。

在编写过程中,我们把这本书定位为给一般读者看,而不是专著。所以在写作过程中,我们一再强调要注意故事性和趣味性,让一般读者在阅读时既有兴趣,又可以了解很多科学史上的重大事件。

其实写作并不是最大的难题,当时给文字配图片才是最困难的事情,这与现在用扫描仪和从网上获得照片的状况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当时,我和李思孟要到我们学校图书馆辞典、百科全书阅览室寻找合适的照片,这事颇费工夫。找到合适的照片以后,要记录下照片内容和详细的出处,丝毫不能马虎,否则再想找到已经发现的照片或者图片,又会像大海寻针一样无处着手。这样的事情屡有发生,让我们头疼不已!

找到合适的照片以后,我们学校专门拍照片的女技师卢俞把一个比较庞大的照相设备搬到五楼阅览室,固定好位置以后再把每一张从杂志或者图书中找到的照片用专用照相机拍下来。她回到工作室把照片制成“反转片”后,出版社才能用到书里。卢俞技术高超又非常愿意帮助人,对于我种种让她为难的要求从不觉得麻烦,而是想方设法满足我们的要求,完成拍摄任务。如果没有她的努力,这本书中上千张照片在当时根本就没有办法制作完成。

《世界科学五千年》分为三部分:古代篇、近代篇和现代篇。

“古代篇”有六章:一、科学技术的起源,二、古代埃及、巴比伦河印度的科学技术,三、中国古代的科学技术,四、古希腊罗马的科学技术,五、古代阿拉伯的科学技术,六、欧洲中世纪的科学技术。

“近代篇”也有六章:一、文艺复兴和近代自然科学的兴起,二、近代天文学的诞生,三、经典物理学,四、化学,五、生物学,六、地学。

“现代篇”有七章:一、物理学,二、天文学,三、化学,四、生物学,五、地学,六、新兴科学技术,七、横向科学。

此处不再详细介绍每一篇下分的小节。从目录可以看出,这本书的编写任务非常庞杂,科目繁多,区区四人(而且绝大部分由我和李思孟编写)实在很不容易。在一年中,我们克服了许许多多的困难,胜利完成了编写任务。现在回过头来看,不免有一些惶惑:当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干劲完成这么繁重的任务?要是现在让我做这件事,我多半会打退堂鼓,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了——年龄大了,胆子自然就小了!

这本书出版以后,我没有看过有人写评论。但是,这本书1995年被评上城市出版社的“玉麒麟奖”。这也许是一个很小的奖,只在城市出版社范围之内评选。所谓“城市出版社”是指国内一些大城市自己的出版社,如武汉出版社、长春出版社、哈尔滨出版社、重庆出版社等(北京出版社是否屈尊在这里面我不得而知)。

这本书的出版过程,有两件事值得一提。

一是在1994年5月10日前后,我和周雁翎乘火车到承印这本书的603厂去过几天,这个厂在襄阳。在我写书的近30年经历里,这是唯一一次去印刷厂。我们去的任务好像是校对照片,实在记不太清楚了。一天傍晚,我们来到印刷厂的招待所,两个人住在一间小小的客房里,房间里有一张书桌。

在印刷厂时,有两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一是我到任何地方都要寻找书店,我饭后在厂里遛弯时发现在离招待所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一家小小的书店,这让我大喜过望。我立即走进去看看有什么好书可买。这一次还真的被我淘到了一本好书——《人与事》,这是苏联作家帕斯捷尔纳克写的一本回忆录,是北京三联书店在1992年出版、乌兰汗和桴鸣翻译的。帕斯捷尔纳克是195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一生坎坷,因为不赞成苏联的政治制度,在出版《日瓦戈医生》一书后受到国内严厉的政治迫害,《日瓦戈医生》在苏联被禁止出版,直到1986年以后,他的书才被国内解禁,可以公开出版。我买到这本好书非常高兴,还扬扬得意地向周雁翎谈起我买书的“宝贵”经验。

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在这家印刷厂最多只工作了三天,我便忽然接到我们物理系打来的电话。物理系这时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大吃一惊:他们知道我到襄阳,可能是我妻子讲的,但是“他们怎么知道这儿的电话?”真神了!这样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找我(这事只发生过这么一次!),一定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我开始还有一点发慌:“出了什么事这么紧急?”通话后才知道,是物理系通知我赶快回学校,因为系里正在评教授职称。我到1996年3月就要退休了,这一次评教授职称是我最后的一次机会,错过这次机会,我就永远只能是副教授了。周雁翎知道这件事的急迫性,因此当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加了一晚上的班,算是把印刷厂希望我们做的事全部做完,第二天一早我就乘火车赶回学校。经过一场颇为激烈的评比、较量,我总算赶上了“最后一趟车”,评上了教授。如果我不是在1984年开始研究物理学史,写出了五六本书、发表了近20篇论文,我就只有留在副教授的位置上了。

提到《世界科学五千年》,有一件令我尴尬的事。1995年5月1日劳动节,湖北省和武汉市有关领导单位决定当天在解放公园举办新书作者签名售书活动,我很荣幸被请到现场。会议开场仪式完毕后,我“不幸”被安排坐到武汉市一位著名女作家旁边。她的书卖得非常红火,她忙得应接不暇;但是我这边却几乎无人问津,因为我当天签售的这本书售价120元,实在太贵,一般人哪里买得起呢?整个上午我如坐针毡,没有脸面继续坐下去!好在总算有一位母亲拿着《世界科学五千年》来到我的桌前,她的身边有一个大约读初中的男孩。她在我的桌前把厚厚的书看了又看,低声说:“这的确是一本好书,就是太贵了……”

那个男孩似乎担心妈妈不肯买,低声请求:“妈,买下吧,多好的书啊,里面什么科学内容都有……”

我当时真想自己掏钱买下,作为礼物送给那个男孩。那位母亲最终从钱包里掏出钱,买下了那本厚得像砖头一样的书,还让我在扉页上签上了我的名字。

整个上午,我只卖出这一本书。所以,时间一到我立即起身离开了那张让我几乎下不了台的条桌,插好笔后“落荒而逃”。但是,好歹我总算签名售出一本,保住了一点脸面。

后来,这本厚书居然还能再版,让我大为吃惊。当然,在我心中,这本书的故事性强,同时又配有上千张照片,实在是一本很好的五千年科学通史通俗读物,读者面很广,初中水平以上的人都可以看懂。最让我感到可惜的是,出版社编辑把所有的照片都套上了一层颜色。如果套的是浅红色,就不会降低照片的清晰度,可惜大部分照片套的是比较深的颜色,结果有很多本来很清晰的照片却因为被套色弄得模糊不清。喜欢买书的我,深知照片清晰与否直接与读者愿不愿意掏钱购买有密切关系。我现在想起来仍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