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给日吉廖娃
(1928年10月29日,索契)
亲爱的同志:
你的来信怎么稀少了呢?显然,工作繁忙,占去了所有的时间。我觉得你的这些信,一封封间隔很久,大概是因为如今没有别人给我写信,或者我只跟你曾联系密切,几乎把自己每天的状况都告诉你,只是由于失明才没写得更多。可能这一封接一封的信件让你看得厌倦,而且花去了宝贵的时间。不过,真那样的话,你也该直言相告。无论是你或我,都用不着过分客气。既然感到厌倦就说一声,我也好稍稍管住自己,完全不写办不到,但可以写得不那么勤。
言归正传。已经三天了,我生活得像大老板——大房间,阳光充足,三扇窗子,有电灯,甚至有自来水(不过得自己压)。在这儿我可以舒畅地呼吸,享受已有二十六天没见到的阳光。我曾居住的那个地窖,在躯体上和精神上,都使我感到十分压抑。我要留在这里过冬。
原因有两个:
1.和昔日的房产主的斗争尚未结束。我们只争取到一幢房屋,他们还固守着另一幢(同一个院子里的9号)。工人们要求尽量把这件事情进行到底,他们不赞同我搬走。
2.[他们打算]让我迁入市内的一所屋子,为此要撵走非法搬进这所屋子的一户工人(普通的青工)家庭。根据三个月来的了解,我心知肚明,此处谁也没有可能“合法地”得到住房,所以要把一个失业工人及其家属撵出一所屋子,然后让我迁入,我拒绝了。
现在这住处邻近“红色莫斯科”疗养院。的确,拉娅去开会路挺远,但这也没办法。
然而,淑洛奇卡,这地方多棒哟!好朋友!好朋友,夏季咱们休息一阵。瞧着吧,淑洛奇卡,要是你不带着宝贝儿子到这里来,我准得跟你大吵一架——走十分钟就到海边,即使腿短的人也不会走累的。这比去马采斯塔的浴疗区更近。这儿是个大花园。淑洛奇卡,你要知道,哪怕你在马采斯塔接受治疗,同时你的宝贝儿子可以在离我家200俄丈的海滨浴场闲待着,然后你从疗养院回到这儿休息。我说的是实在话。你一定要把我这封信的这一部分念给宝贝儿子听,让他吵得你安静不下来,直到你们乘上从列宁格勒至索契的火车为止。廖尼亚吵得你安静不下来才好呢,要不然,你会“忘了”,或者找个诸如此类的借口不来了。
我住地窖的时候,请你们去那儿——那是笑话。现在我是大老板,拥有(以我的狭小视野而论)一个好大的房间。
我的信件你看得清楚吗?
下面谈另一件事。淑拉,我如今才感觉到,自个儿被这里和资本家们纠缠不休的麻烦事儿搅得累坏了。这里有多少穿不透的墙呵!这里确实存在着用旧世界碎片构筑的胡蜂窝;这里需要整整一队先进的布尔什维克,积极分子,阶级立场坚定乃至刚强坚毅、不屈不挠的人。如果我能跟你面谈,我会讲清一切,但在纸上难以尽述。我激动亢奋,烦躁得快要神经错乱了。我焦灼不安,因为无法亲自奔忙,扼住面色灰黄的官僚主义者的咽喉。然而,尽管机关衙门非但不给予帮助,反而竭力遏制工人们搅动霉烂窝巢的意愿——尽管如此,我们并未白费力气。我们已经从昔日的矿主们那里夺得八套住房。
十七个人有了住所,而且我相信,我们将把那些白匪般的坏蛋撵出另一幢房屋。为了达到目的,必须运用计谋。昨天开过住户会,其中有两名党员。这两个人住着舒适的房间。他们说:“算了吧,反正你们不会有任何结果。至于我们——我们那破屋子挨着边沿,人在害病,又累得很——让这些斗争通通见鬼去吧。”
要是你听见昨天我怎样斥责他们,那该多好。当时迫使他们赞同用这样的一条“计”。我们让一个生结核病的贫苦工人带着妻子和一堆孩子住进共用厨房(在地下室里的),然后立即开始投诉区房管所、执委会和检察部门等,提出让一个当过红军战士的、患病的无产者,在地下室栖身,是不可容忍的。这第一发炮弹,瞄准的是第二套住房(在底楼的)。那房子由女资本家巴勃金娜住着,我们向委员会提出要求,使贫苦工人的一家迁入了资产阶级住宅里的一个宽舒的房间。既然打开了缺口,我们要把坏蛋通通撵走。
工人们有顾虑,“怕干扰一些事情,即所谓破坏了和领导同志的良好关系”。也许我错了,但我心里想不通:一个领导同志让自己四岁和七岁的孩子学法语(每月花50卢布),玩自家的钢琴(价值1500卢布),等等,这样好不好呢?
也有一些瞬间,出现契诃夫作品中的场景。比如我们挤走、撵跑残剩的资本家们,有个“法国女人”叫喊起来:“我这就去报告夫人……咱们走着瞧。”或者说:“这种做法,夫人会恼怒的……”[缺损]
1928年10月29日
索契,普希金大街9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