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经济学概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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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大自然和机器的各自劳力

我所说的劳力(labour)一词,是指完成任何一种劳动操作过程或其中某一部分时所进行的持续不断的动作。

用在任何一个这种操作上的劳力都是生产性劳力,因为它协助产品的生产。因此,哲学家的劳力,无论是用在试验中还是用在书本上,都是生产性劳力。冒险家或工场主的劳力也是生产性劳力,尽管他们没从事实际的体力劳动。所有操作工人,从普通的农业工人到操纵船只的驾驶员,他们的劳力都是生产性劳力。

非生产性劳力,即对各类劳动的产品都无贡献的劳力,很少是出于自愿的;因为,根据上面的定义,劳力意味着费心费力(trouble),而如此费心费力得不到任何补偿或好处。因此,对于使用这种劳力的人来说,这种行为不是愚蠢就是浪费。如果费心费力以欺骗或暴力手段来达到剥夺别人拥有的财产为目的的话,那么,之前只不过是愚蠢和浪费的行为现在却堕落成绝对的犯罪,除了把一个人的财富强行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手中之外,没有创造出任何产品。

我们已经看到,人使用自然力或自己生产出来的产品从事生产工作。因此,理解什么叫作自然的劳力(labour of nature)或自然的生产性服务(productive service of nature),以及什么叫作资本的劳力(labour of capital)或资本的生产性服务(productive service of capital),并非一件困难的事情。

自然力所实施的劳力,与被称为资本的先前已存在的产品所执行的劳力非常相似,而且彼此永远混合在一起。因为,构成资本主要项目的工具和机器,通常只不过是利用大自然的力量来获利的多少有些聪明的手段而已。例如,蒸汽机只不过是一种利用处于蒸汽状态下水的弹力和大气重力的交替作用的复杂方法的产物。所以,蒸汽机所使用的生产力实际上比投在蒸汽机上的资本所使用的生产力要多,因为蒸汽机是一种迫使多种自然力为人类服务的手段。这些自然力提供的免费援助的价值,远远超过投在蒸汽机上的资本所产生的利息的价值。

必须从这个角度来考虑所有的机器:从最简单的工具到最复杂的工具,从最普通的锉刀到最昂贵的精密仪器。工具只不过是简单机器,而机器也不过是复杂的工具而已,我们凭借它们来扩大手和手指的有限能力;在很多方面,二者都只是获得自然力合作的手段。[1]工具和机器的显著效果在于减少生产同一数量产品所必需的劳力,或者说,以同等的劳力获得较多的生产量。这就是劳动的最大和终极的目的。

只要新的机器或新的更便捷的方法代替了先前使用的人类的劳力,就会因此巧妙地省却了一部分人力,而这些勤劳的人必定会失业。由于这个原因,机器的使用已经引起很多反对,常常受到民众暴力的阻碍,有时甚至受到来自政府自己行动的阻碍。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采取明智的行动,就必须事先对采用机器的经济效益有个明确的概念。

新机器取代一部分人力但不减少产品的数量。如果采用机器减少产品数量,采用机器就会很荒谬。当挑水夫被任何一种供应一个城市用水的机械装置代替时,城市的居民同样得到水的供给。这个地区的收入总量至少保持不变,但收入却从一方转向另一方。挑水夫的收入减少,而机械师和提供资金的资本家的收入却增加了。但是,如果高品质且丰富的产品和生产费用的低廉降低了产品的交换价值,消费者便会从中受益,因为,对消费者而言,费用的每一笔节省都意味着同样多的获得。

我们很快就会看到,上述收入的新流向,无论对一般社会如何有利,总是伴随着一些痛苦情形。因为,当资本家所投入的资金无利可图或处于呆滞状态时,他的不幸根本不能与一群勤劳的人被剥夺谋生手段的不幸相比。

由于机器会产生这种不幸,它无疑会遭到反对。但是,随着机器的使用而发生的情况,通常是大大减低危害,同时,新技术的好处却充分发挥出来。这是由于:

第一,制造新机器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采用新机器是一个更缓慢的过程,因为要给那些有利害关系的人一定的时间去权衡利弊,同时也让国家管理部门有时间规定补救办法。[2]

第二,制造机器需要大量劳力,这就使因采用机器而失业的人们得到新的工作机会。例如,使用管道供应城市用水的工程构建、铺设总水管和分水管等工程,为木匠、瓦匠、铁匠、铺设工人等提供了更多的工作机会。

第三,普通消费者的情况,自然也包括受到新技术影响的劳动阶层的情况,由于这些劳动者此前所从事生产的产品的降价,比以前都有所改善。

此外,企图禁用新机器来避免新机器的发明带来的暂时困难是徒劳的。如果新机器确实有益,它就会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被采用。新机器的产品将比劳力用旧的方法生产的产品便宜,而廉价迟早会促进产品的消费和需求。1789年诺曼底开始采用多轴纺纱机,使用旧方法的纺织工人企图毁坏这些机器。如果他们的图谋得逞,法国肯定已经放弃棉纺织业,人人都要购买外国制造的棉织品或使用替代品,而诺曼底纺织工人的就业形势就会恶化。最后,这些纺织工人中的大多数都在新开设的纱厂找到了工作。

关于采用机器的直接影响,就谈到这里为止。最终的影响完全对它有利。

的确,如果人类通过使用机器来征服大自然,并迫使大自然的力量和自然力的属性为人类和人类的利益所用,那么,机器的利润就太明显了,无须举例说明,必定总是产量增加,或是生产成本下降。如果产品的销售价格没有下降,得到的就是生产者利润的增加,并且无损于消费者。如果销售价格下跌,跌价的利益全部归消费者享受,而无损于生产者。

某种产品数量的增加通常使其价格降低,而消费则随之扩大。所以,尽管机器生产得更快,然而却提供比从前更多的工作机会。无可争辩的是,法国、英国和德国的棉织业现在雇用的人数比采用机器以前更多,虽然机器在很大程度上缩短和改善了该加工行业的生产过程。

类似影响的另一个显著例子是用来迅速增加文学作品册数的机器,我指的是印刷机。

暂且不谈印刷技术对人类知识与文明的进步的巨大推动,我仅从经济的角度,把它作为一种制造业来谈一谈。印刷机最初被采用时,大多数抄写员立即被解雇。可以适当地估算一下,一个熟练的印刷工能做200个抄写员的工作。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果,200个抄写员中有199个失去了工作。后来的情况呢?很快,大量比手抄写图书更加清晰易读的印刷图书问世。图书的价格降低,这项发明不论是对娱乐消遣还是对教育指导方面的写作都起了重大作用,简而言之,所有这些因素结合起来如此有效地共同作用,以致雇用的熟练的印刷工,在很短时间内就超过从前抄写员的人数。如果我们现在能够精确地计算,除了熟练的印刷工之外,印刷机为其他勤勉的人所提供的职位,如铸字工人、制模工人、造纸工人、搬运工人、排字工人、钉书工人、书商等的总数,我们大概会发现,现在从事出版业的人数是印刷技术未发明之前的100倍。

也许还可以补充,从一种假设极端的情况,即机器完全代替人的劳动这种情况来观察整个人力和机器,人的数量仍然不会减少。因为,产品的总量还会相同,而比较贫穷的劳动阶层的痛苦也许会减轻,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使各种不同产业感到忧虑不安的暂时波动主要影响到会瘫痪的机器,而不是人力。机器不会饿死,只不过暂时不能为其主人提供利润而已。而机器的主人和纯粹的劳动者比起来,通常更远离贫穷。

但是,无论产业冒险家,甚至工人阶层最后从改良机器的使用中得到的利益有多大,但享受最大利益的总是消费者。消费者永远是最重要的阶层,因为消费者的人数最多,包含各种生产者,而这个由所有其他阶层组成的阶层的福利构成了一个国家的普遍安康和繁荣。[3]我再说一次,从机器中获得最大利益的是消费者。因为,虽然发明家在若干年内可能独享发明的利益,这对他非常公平和正当,但从来没有永远不泄露的秘密,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长久地避开公众的视线。最不容易保守的是一旦公开会关系到个人利益的秘密,尤其是那种必须向为制造机器和操作机器而雇用的许多人透露而依赖他们的谨慎来保守的秘密。发明方法公开之后,产品的价格就会由于竞争降到最大程度节省的生产成本的水平,到这个时候,消费者就开始享受全部利益。面粉厂主磨面粉所得到的利益可能不比过去多,但其成本对于消费者来讲大大地降低了。

消费者从采用更快捷的制造方法中得到的不仅是产品售价低廉的好处,他通常还得到更高质量的产品。毋庸置疑,画家能够使用画笔或铅笔设计装饰印花布和家具的美观图样,但作为这项用途的铜凹版和墨辊却能提供连最熟练的艺术家也无能为力的固定不变的图案和始终如一的色彩。

如果对所有的艺术产业都进行这种仔细的探究,我们就会看到机器的利益不仅仅局限于代替人力。实际上机器给我们提供了绝对的新产品,因为它的完美程度从前无人知晓。碾磨机和冲模完成的产品,是最熟练和最用心的人类之手永远都做不出来的。

总之,机器能做的远不止于此。机器给人类带来了许多和机器本身没有直接关系的产品。如果不去费心思索,你可能根本想象不出那些不知在什么年代出现的东西,如犁、耙和其他类似的机器等,除了给人类提供生活的绝对必需品之外,还极大地帮助人类获得许许多多他们现在所享用的额外的东西。要是没有犁、耙等东西的帮助,人们绝不会想到这些奢侈品的。但是,如果土壤所需要的各种修整,只有铲子、锄头和其他同样简单与笨拙的方法可用,如果在农业生产中我们不能利用从政治经济学观点来看只不过是一种机器的家畜,那么,现在用于工业技术方面的人力,很可能会全部用于为实际人口提供勉强糊口的生活必需品的生产上。犁就这样帮助解放了一定数量的人手来进行甚至最不重要的艺术品的创作,更重要的是进行了智力开发和才能培养。

古人不知道什么是水磨,什么是风磨。在他们的时代,烤面包的小麦完全是用手工来舂的。所以,大概需要不少于20个人才能舂完一家磨坊碾磨的小麦。[4]现在,管理一家磨坊和供给碾磨机原料的工作,一个磨工或至多两个磨工就够了。借着磨机这个巧妙机械的帮助,两个人的生产力等于恺撒时代20个人的生产力,因为,现在的磨坊使用风力或流动的水力做了18个人的工作。可是,这额外18个人的粮食,照常得到供给,因为磨坊出产的产品并未减少,这些人可使用他们的劳动力创造新的产品,并用这些产品交换磨坊的产品,这样,社会的一般财富就大大增加了。[5]


[1]如果高兴,我们可进一步归纳总结,把一块地产当作生产小麦的大机器,耕种是对它的维修。也可把一群羊看作生产羊毛、羊肉的机器。

[2]一个良好的政府没有必要采取地方性措施来限制新方法或新机器的采用。这种措施就是对发明者财产的侵犯。政府可采用以下各种办法使那些由于机器的采用而失业或找不到工作的工人有工作可做:使用他们修建由政府出资兴办的公用事业工程如运河、公路、教堂等;扩大殖民,把人口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由于机器的采用而失业的工人,比较易于找到工作,因为他们已经训练有素,适于劳动。

[3]在所有阶层中,工人阶层对节省人力最感兴趣。这乍一看起来似乎有悖情理,但却千真万确。因为对工人来说,便宜的物价是最大的利益,而昂贵的物价是最大的灾难。

[4]荷马(Homer)在《奥德赛》(Odyssey)第十篇里告诉我们,尤利西斯(Ulysses)全家每日食用的小麦,要20个女工来磨,而据荷马的叙述,尤利西斯的家庭并不比现今一个地主家庭大。

[5]本书第3版出版以后,西斯蒙第先生的《政治经济学新原理》(Nouveaux Principes d'Economie Politique)也出版了。这位重要作家似乎对机器的暂时危害过于重视,而对机器的永久利益则估计不足。他似乎完全不懂这门科学把机器的永久利益放在不容争辩的地位的原则。
(a)根据我的看法,我们的作者最近在和马尔萨斯辩论有关制造业的生产力过大以及产品过剩等问题时,似乎已经完全证明了他反对西斯蒙第和马尔萨斯攻击的论点是正确的。他似乎还揭穿了这个可怕学说的谬论,即认为人类劳动的生产力有时可能过于庞大。参见《马尔萨斯书信》(LettersàM.Malthus)。——英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