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从前的车马 邮件很慢

重症监护室里。

许诺陪着外婆走进了病房，一家人都默默地看着床上已经气若游丝的老人。

他的麻醉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所以看人时看得并不清楚。

可一看到许诺的外婆进来，江秋言就说，“你……你来了啊。”

“欸，我来了。”一上前，许诺的外婆就立即握住了江秋言冰冷的手。

被许诺外婆温暖的手紧紧拉着，江秋言突然说，“芷妹……我要走了。”

“咳咳咳……说好了我走在你后面的………这次………这次我要食言啦。”

“你啊，这辈子都在我身后保护我……合该……合该有一次……是我在你后面。”

江秋言抬头看着陈芷君，突然一笑，他瞳孔的焦距越来越焕散。

看着陈芷君，已经87岁的老人家仿佛回到了他19岁那年，他看着面前一脸皱纹，满头白发的陈芷君，就像看着18岁美丽娇羞的少女。

已经回光返照的他突然问，“陈……陈芷君同志……你的《沉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陈芷君握着江秋言的手，触不及防地想起了六十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坐在工厂里偷看着《沉沦》，突然，走来一个穿着藏蓝色工人服的毛头小子，带着一个绿色的解放帽，看着她，187高的壮小伙儿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问：

“陈……陈芷君同志……你的《沉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她们的故事，起源于60年前，暗恋她已久的江秋言在几个兄弟的怂恿下，一脸羞涩跑来向她搭话。

她记得那时的她怎么说来着？

她“啪”地一声轻轻合上了书，被人打断了阅读思绪的她满是愤怒，可刚抬起头，就看到男人一张俊逸的脸上，那双水弯弯的眼眸里满是柔情，专注羞涩地看着她。

于是她看着江秋言，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还没看完……可以等我看完了再给你……给你吗？”

故事的开头，是可以把你的《沉沦》借给我吗？

故事的结尾……

陈芷君捂住自己的嘴，一如六十多年前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我还没看完，可以等我看完了……再给你吗？”

他什么都没多说，拉着陈芷君的手，只是笑着，一如六十八年前……

他说，“好……”

他终于闭上了眼，满是皱褶的脸上带着温暖满足的微笑，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身旁，几个孩子们都捂着嘴隐忍地哭泣着，奇异般地，陈芷君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他曾经为她念的诗句。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爸走了，妈妈也走了，现在……连你也走了。说好了要一起去的，你这个不守信用的人啊，竟然比我先走。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我比你先走，你一个人怎么办？

陈芷君微微地笑着，她还拉着江秋言的手，突然倒地。

站在一旁的许诺看了，大喊“外婆”，连忙抱住晕倒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