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笙箫（3）
柳青青自此便被林青修安顿在了后院，每逢月圆之夜，她都会守候在他的寝室，等待着变身为凿齿的林青修归来。
“你为什么会去消灭其他凿齿？”终于，一年后的又一次月圆之夜，柳青青将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问了出来。
慵懒地靠坐在床上，林青修半阖着眼，斜斜地撇了撇她，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我不过是不想沦为和它们一样的野兽，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柳青青却知道，事实并不是他说的那般简单。
每到月圆之夜，他都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痛楚。
除此之外，由于残杀同类，本就稀少的凿齿们都恨他入骨，而人类也不会因他的所作所为而对他另眼相待。
这世上，也许只有她能够理解他了吧。也惟有她，明白他的进退两难，明白掩埋在他玩世不恭里的侠肝义胆。
“要不要，随我去集市上走一遭？”林青修打开折扇，眼睛望向窗外，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柳青青双眸晶亮，满含期待：“你是说，带着我去逛集市吗？听说人，咳，听说集市上的冰糖葫芦特别好吃，还有那红楼，特别繁华！”
“你喜欢都给你买，就是那红楼，”不怀好意地笑看着柳青青，林青修收起折扇轻敲了她的脑袋瓜，“你若是进去了，估计就出不来了，不许去！”
捂着被敲得发疼的脑门，柳青青撅着嘴嘟囔：“不去就不去，动不动就敲人家，敲笨了可怎么办？”
“呵，已经够笨的了，还能更笨些？”那张俊美得不可思议的脸上，盈满笑意。
“公子，墨九爷、尚世子和李公子都在大堂里等您，邀您前往萃香楼一聚。”婢女欠身禀告。
“好的，告诉他们我这就过去。”说罢，似是忘记了刚刚的兴致一来，拂袖朝大堂走去，徒留下一句，“晚餐你先吃着些，再晚些时候待我回来给你带萃香楼顶顶好吃的招牌糕点，我猜你定爱吃……”
糕点再如何好吃，又怎及得上同他一起去吃上一口热乎的？
柳青青垂下眼帘，轻轻抚着陶罐，用手指细细描绘着粗糙质朴的纹路，叹了口气，将心事掩下。
那人那晚果真带来了萃香楼的招牌糕点，芙蓉桥。
“快些尝尝，墨萧晨那厮要买下最后一笼，硬是被我抢了个先。”一双似墨非墨似红非红的眸里，笑得一派风流。
“好。”轻轻拈起一块，细细一品，果真入口即化，真不愧是萃香楼的招牌。
“怎样？好吃不好吃，嗯？”林青修天生眉目含情。
“不错。”不忍坏了他的兴致，柳青青淡淡地笑着，嘴角微翘。
“你喜欢就好。”
日子就这样清清浅浅地过着，不咸不淡。
那人满身伤痕而来时，她会难过得落下一两滴眼泪。若待到第二日，那人又会生龙活虎地和朋友们一起去喝花酒，继续做他风流倜傥的纨绔子弟。
日复一日，她就这样，默默地陪着他，替他疗伤，为他落泪，不知不觉，已度过了七载。
“青青，今夜的花灯节格外热闹，你且随我一起去逛逛。”
“嗯。”她的声音淡淡，似有若无，不仔细听几乎都要错过了。
“林公子，别走啊，今天怎地不上来坐坐？”萃香楼上的红娘朝林青修招手，一副熟稔的模样。
“今天先不上去了，替我跟雪雁姑娘问声好。”林青修打开折扇，描金的扇子在华灯下熠熠生辉，格外好看，一如他此刻倜傥的模样。
柳青青平静地看着，也不恼。
七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能够将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改变得平淡如菊。
似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主意，林青修倏地将折扇一收，很自然地就牵起了她的手，盈盈握住，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走，小爷带你去买花钗，你看看你，整日披头散发的。小爷这次大方一回，送你一个定情信物，哈哈哈……”
柳青青低头看着二人两手相牵之处，一种甜甜的悸动从心底蔓延，心头说不出的满足。
知道他又是一贯的爱花言巧语，但只要他此刻高兴快乐，暂且忘记身世的苦恼，让她做什么都愿意。这里面有同情，有心疼，也应是有朝夕相处而生出来的不可言说的隐秘情愫吧。
“这位公子哥，是要挑什么样材质的花钗呢？我这儿有木质的、玉质的，还有银质的，随便挑选。”看了看柳青青一眼，精明的摊贩赶忙推销，“这就是公子哥的小娘子吧？长得可真俊。若是配上这把琉璃玉制成的水仙花钗，定是极美的！”
拿起那水仙花钗，轻轻别到柳青青头上，林青修露出了万分珍惜的模样。
“小娘子可真真好看，看得小爷我都心动了。”那人说话时，眉目含情，星眸带笑，着实好看得紧。
柳青青闻言，红霞悄悄爬上了耳廓，她微微低下头，摸了摸插在头上的玉钗，笑得心满意足。
林青修看得心中一动，刚抬起的手，却被摊贩的赞美生生打断。
“看吧，我说得一准没错，小娘子和这水仙玉钗真是极配！”摊贩说的虽是恭维的话，但柳青青长得甜美也是事实，并不显得过分谄媚。
林青修直接拿出银两，掩饰着刹那失神的尴尬，将这花钗买了下来。
望着她束起的青丝，衬着剔透的玉钗，他笑意盈盈：“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柳青青笑了，平时清清浅浅的笑容却不及此刻半分艳丽极美。她眼尾眯眯，眸底流光溢彩。
“看！烟花。”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句，众人齐齐抬头望去。
瞬息万变的烟花，在夜幕里曼妙地绽开，五彩斑斓的火光，将众人此刻波澜的心事掩上，徒留漫天的绚丽。
“真美……”林青修转过头望着她叹息。
那日，烟花绚丽，美人如霞，公子如玉。
不知是谁先动了情，谁，又失了心。
“小少爷，别跑！”婢女跟在粉嘟嘟的男孩儿身后气喘吁吁。
“咦？你是何人？我怎地从未见过你？”男孩疑惑地歪了歪头，肉乎乎的脸蛋上写满困惑。
柳青青蹲下身来，摸了摸男孩的小脑袋，笑道：“我是来你府上做客的，你呢？又是何人？”
“我啊？本少爷乃是……”男孩自得地仰头，一脸倨傲，配上这肉乎乎的小脸蛋却着实有趣得紧。
然而柳青青却是没有闲暇去听清的，只见林青修和众人一同往这个花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