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替代方案
尽管这场争论中的两大主要解释看似不可协调,但它们都指向亚里士多德道德教诲中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并且最终是连贯的紧张关系。要推进这一议题,就有必要阐明和论述所有学者都赞同的一个共同前提,即最好从非常特定的意义上把《伦理学》理解为一种哲学展示——《伦理学》旨在向哲人展现对最佳生活方式的系统解释。我并不想从整体上分析《伦理学》在哲学上的完整性,只想讨论有关其主要读者的支配性假设。我的论点是,亚里士多德的书并不主要是面向“哲人”,而是针对在古典文学中称为“贤人”()的更好的一类人。尽管这两个词——哲人和贤人——众所周知,但亚里士多德则在非常精确的意义上使用它们。
与“贤人”的现代意义(男人俱乐部里古板乏味的常客)相反,在亚里士多德的措辞里,这个词代表卓越。[12]贤人的生活方式意味着社会政治地位和美德水准。贤人具有公民一词最丰满最美好的含义。贤人承载着城邦的最高目标,以高贵者的眼光行事,既拥有美德又践行美德。贤人通常被视为正派的人,因自身而受到称赞。贤人属于一定的社会政治阶层,因为他的生活方式要求经济上要富足,还要有别人辅佐,以便践行他性格中的那些美德。
哲人的字面定义就是爱智慧的人。在亚里士多德的用法里,哲学还指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旨在发现或“感悟”()真理的生活方式。与贤人不同,哲人并不属于任何特定的社会阶层,他的生活方式也不限定于德性杰出。实际上,正如《苏格拉底审判》所揭示的那样,两种生活方式有着激烈的冲突。贤人生活在社会的、政治的和道德的传统之中,而哲人的生活特点则是为了发现真理而对所有传统的信仰和观念进行彻底的质疑,哪怕是那些令人称颂的信仰和观念。
在这些初步分析的基础上,我们就有可能做进一步的澄清,即亚里士多德政治作品的一般特点与《伦理学》的特点截然不同。与亚里士多德较为直白的哲学作品如《形而上学》或《论灵魂》不同,《伦理学》针对的是贤人。此外,《伦理学》同时针对的是两种不同的贤人:不是也绝不会成为哲人的贤人以及那些潜在的哲人。[13]要证明这一观点,我要做的并不是浮在表面臆测《伦理学》的原初表述、谋篇布局和承转过渡,而是分析现有文本提供的更为坚实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