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眸

是夜。

山雨欲来，狂风显得愈发轻狂不羁——夕日欲颓，一抹夕阳掩映在层层云雾中，泛起丝丝酡红，大有“黑云翻墨未遮山”之感。

骤雨，正在风云变幻中敞开许久未展的歌喉。

雨滴落在马车上发出“嗒嗒”的声响，逐渐的，风声，雨声，声声入耳……风雨似乎并没有立即消散的意思，肆无忌惮，逐渐吞噬整个暗夜。

泰山上的一众人马渐渐汇集到一处皇辇前：不一刻，皇辇便在侍者的簇拥下进入了位于泰山山麓处的一个岩洞中。片刻以后，这数百号人便尽数消失在这晚烟馥郁的山林，不见了踪影……

电闪雷鸣间，围拢在泰山脚下的一众人群渐渐散去，唯独一辆朴素的马车依然停靠在驰道旁侧，未曾移动过分毫。

“异人，你说政儿会不会遇到什么难题了？”皓镧满脸关切之意地望向异人。

“他是当今横扫六国的秦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经世事的顽童了。相信他，这天下绝没有秦王解决不了的难题。”嬴异人坚定地对眼前护子心切的皓镧道。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此等待他载誉而归。”嬴异人一边说一边贴心地为心爱之人披上披风，生怕她着凉。

皓镧也无时不为自己爱慕之人着想着

，不一刻便从行囊中拿出早已备好的衣物为异人披上。

“谢谢。”异人十分绅士地答道。蓦地，他意识到皓镧为自己披衣的手有些冰凉，便主动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哈气，希望以此给她冬日里的些许温暖。

皓镧则笑而不语，静静享受着这份夫妻间给予彼此的温存与爱意。

雨声霖铃间，皓镧依偎在异人的肩头，二人俱都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

空山新雨过后，朝阳初露，天空像是被昨夜的山雨洗涤过一番，愈显澄澈纯净——几朵慵懒的白云悠悠然地徜徉于水天之间，丝毫不见昨日狂傲之气，反而有种自然间的颓美。

日光照耀下浅坑中的水波逶迤，在暖阳炙烤下渐渐蒸腾，直至化作氤氲水汽弥散到空中……

待到地表干燥些许，山上的人群才渐渐从供其避雨的岩洞中走出，徐徐走下山来。

林中的虫鸟声依旧，仪仗的乐声依旧，抬辇的号角声也依然高亢……昨夜的浩劫，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望着载有秦王政的车辇渐渐驶到山下，愈发接近二人马车所在的驰道，皓镧的心，也随着车辇的每一厘驶近微微地颤动着。

「大概是昨夜暴雨的缘故罢，今日等候秦王车辇下山的人群数量远不如昨日般声势浩大。」

“闲人回避，莫惊圣驾——”领事太监在经过驰道附近时向附近的人群传达着号令。

「话毕，百姓和混杂在人群中的一众贩夫走卒俱都齐刷刷地退居道路两侧，为秦王的车马让出一条道来。

唯独其中一辆马车中的二人，没有行如百姓般的跪拜大礼，只是微微颔首，目视前方，对眼前的仪仗无一丝胆寒之色，看破世俗的两对星眸中透着几分属于嬴姓赵氏家族特有的豪气……」

“尔等草民，为何不跪？你们知道眼前圣驾为何人所有么？”走在车马最前方的太监不可一世地向嬴异人和李皓镧叫嚣道。

“……”见二人仍无下跪之意，大太监恼了，竟仗己狐假虎威之势欲叫人逼二人对仪仗下跪。

“慢着。”仪仗前呼后拥中，一个中气十足，带着几分威仪却又不动声色的声音打住了大太监接下来的动作。

“王上，此二人欲扰您圣驾，图谋不轨啊……”大太监忙对眼前这位正值华年，英姿飒爽的男子说道。

“你可知，他们是寡人的何等重要之亲么？”秦王政虽是对这太监答话，眼神却丝毫没有游离于它物，炯炯目光中盈着丝丝水汽，正痴痴地凝望着眼前的嬴异人和李皓镧。

“政儿……”嬴异人首先对这眼前意气风发的男子道，一旁的皓镧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眼眸，竟也婆娑地落下泪来。

“父亲…母亲……”良久良久，三人俱都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一旁的文武大臣们眼中也俱现出讶然之色，似乎他们眼前的秦王，与平日那个果断立决、霸气威武的他有着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