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医闹(一)
“老师,今天是你的班呀?”李小样一早就到了门诊,上午是温老师和聂老师的班儿。
“嗯!门诊的实验都会了吗?”
“嗯。”她说的不是很干脆,因为她不能保证自己完全不犯错,只能说细心细心再细心。
“老师,咱们医院招人吗?”可能是熟悉了,李小样甚至觉得温老师比其它老师亲切了许多。
“怎么的,小样,你想往咱们医院考啊?”聂老师在一旁问。李小样只是笑了笑,其实她是替夏雪问的。
“应该招人吧。”温老师简单的回答了一句。
李小样嗯了一声,其实两个月之前就传起来一阵苗头,说是三甲级的医院想进去实属不易,除非你在入院考试中占了前几名,否则哪怕是医院有三十个名额也轮不上你,毕竟有关系的人大有人在,这也算是一个职业有一个职业的“潜规则”吧,在医院中,有时候有钱都不如有一个亲戚好使,更何况是她们俩这种没钱又没人的呢。
“你要是想留在这儿可以看看今年的招聘信息。”聂老师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说。
医护工作者是李小样认知里第一个需要考试才能上岗的职业:夏雪的路不好走啊。
还没有等她感慨完,窗口一阵腥臭味传来:“大夫,这个放哪里啊?”
李小样看那人手中拿了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了人体排泄物。
“你这个不行,得用这个取。”李小样说着话递给他一根管,取某些特定的样本,需要用专业的东西,还需要听懂什么时候取,取多少,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是会影响实验结果的。
那人满脸不开心,嘴里嘟囔着难听的话走开了,李小样看着他的背影想反驳回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懂的专业知识。
下午人少,旁边抽血的护士姐姐问她要不要试试抽血,李小样没敢看老师,直接摇头拒绝了,如果能在自己身上练习的话,她肯定已经练了很多遍了。这会儿一定不会拒绝的,但是只在舍友身上练过一次的她实在不敢。
现在的人太多变了,你的针还没有接触到他的皮肤,光是看到你胸口实习生的牌子,立刻就会要求换人。已经上岗很多年的护士姐姐还会时常遭到病人的白眼,更有甚者,会遭到漫骂,更别说是她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病人怕疼的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要求换经验老道的人来,但谁还不是从实习生过来的呀,世界上好多事都是将心比心罢了。李小样妈妈有一句经典名句:谁都不愿意无缘无故从别人的身体里抽点血出来不是。
“我今天就打你了怎么滴……”
李小样突然听到隔壁脑科专家门诊一阵争吵声传来,不自觉脚软。
“本来就是,这个你没有……”
“没有什么,你这样做应该吗?家里老人躺在床上等着药救命呢,你还弄这么多程序……”
“这是医院的规定……”
听声音是两个女的,聂老师打开玻璃门要走出去看,李小样一个箭步上前拉了一下聂老师的袖子:“老师,危险。”
“没事!”聂老师还是把门打开一个小缝,可脚还没有迈出去,就被两个在地上厮打的女人给逼退回来了,护士姐姐已经打了保安的电话,李小样歪着头看了一下,那个女医生穿着白大褂,被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按在地上,狠狠地抓着头发打。
就只看了一眼,李小样就觉得喝醉酒的那种无力感又回来了,身子直往后退,摸摸索索的碰到桌子才算是站稳了。
聂老师和其它屋里的医生已经出去拉架了,李小样觉得过了很久保安才来,但其实都没到半分钟。
医生和那个女人被拉开了,女医生的头发被扯掉了一大片,脸上脖子上都是挠痕,那个女人手上也有几道挠痕。
“报警吧,快报警。”那个女医生大声喊道。
“报警就报警……看看我这手上的伤……”那女人也大声喊着。
警察来的时候那位女医生正在检验科门诊坐着,疼的双手捂着头,满脸泪痕。
“谁报的警?”三个警察推门进来。
“我!”女医生哭着说。
“你还有脸说,人民关天的事,你就在这儿墨迹,告诉你打你都是轻的。”那女人在隔壁被保安拉着,本来就不干净的嘴看到警察来了就更加声高了。
“行了,一个一个说。那个谁,给她们俩做笔录。”
李小样没想到第一次看到电视之外的警察竟然是在自己实习的医院里。
“到底怎么回事?”
“她是患者家属,来医院开药,但是开癌症患者的药,必须要出示相关证明,她就说她没带全让我先给开着,家里老人等着用。但是医院有规定,得按规定走,我肯定不能给她开,然后她就拿手机录我,我让她把手机放下,她就冲进去打我。”女医生气冲冲地说话。
“是你先抢我手机,我抢手机你不给。”
“那你就能打人吗?你不拍我,我抢你手机干啥?”
“行了,让你们吵了吗?”警察一脸漠然,李小样觉得他们都已经麻木了,好像这类问题事司空见惯,好像打架斗殴在他们看来事家常便饭。进医院实习之前,她表姐就给她打过预防针,让她收起她那份悲天悯人的心思,在医院待一段时间之后,看生死也会变成平常事。
警察简单地作了笔录,把两个人都带走了。
后来,李小样听说医院选择私了,给了那个患者家属一些钱,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至于那个女医生如何安置,她听都没有听说。
这是一件让人心寒的事情,中规中矩地做事,诚诚恳恳地救人,却被人暴打。华佗和扁鹊一定想不到,医生竟然变成了高危职业,不,也许从他们开始,医生就已经变成了高危职业,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威胁和恐吓他们的是高官和权贵,但对于现在的医护工作者来说威胁他们的大多都是普通人,甚至是一向和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