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隐瞒
清晨一睁开眼，又是美好的一天。中考结束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前几天领录取通知书时，我因为晕倒而住院了。但幸运的是，昨晚我便出院了。
昨天晚上出院以后，我便回到了家，好好休息了一晚。到了今天早上，我就想去苏云家，跟他说明一下情况，道个谢。
在整理好自己的内务，吃完早饭后，我就打算出发去找苏云了。
“爸，妈，我等一会儿，就去找苏云了哦。”
“行，去吧，雨欣。”
穿上淡蓝色的连衣裙，我发现这件裙子变松了许多，应该是自己变瘦了吧。
我坐到梳妆台前，看向镜中的自己。
今天出门，该留什么发型呢？
我捋了捋自己的长发。
“还是扎起来吧，毕竟平时我都是把头发扎起来的。”
我处理好自己的发型后，就离开了家，准备到楼前找苏云。
正当我走在小区的主干道上时，我发现苏云正站在小区门口，像是在盼望着什么。
“苏云！正想去找你来着！”
“赵雨欣！”
我首先在苏云的询问下，说明了我住院那几天所发生的情况。但接下来，还没等到我向他道谢，他却提前......
“我喜欢你！”
虽然来的有些突然，但苏云的确向我告白了。
其实，我也喜欢你。
我正想这样回答，可是却说不出口。
“其实，我也......”
我站在原地愣住了，苏云的告白，勾起了我的回忆。
那是在八年级上学期的寒假里，我在家里晕倒了，并且还做了一个梦。时至今日，我对此也是记忆犹新。
记得那时候刚放寒假不久，是一个飘着雪花的寒冷午后。由于天气恶劣，我没有去找苏云玩，而是跟父母呆在了家里。
没有剧烈运动，更没有受到什么刺激，意外来的就是那么突然。
我在厨房里，端起一杯温水，准备喝的时候，却感到浑身无力，直接倒在了地上。
这种情况发生过几次，但我都没怎么注意过。这次我摔倒后，还保留了短暂的意识，之后，我便做了一个梦。
失去意识后，我发现我处在一个奇怪的病房里。苍白的墙壁，苍白的地面与天花板。我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
广阔的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摆放着一张病床，而这上面，正躺着我。
虽然是病房，但没有窗户和门，是一间密室。
“谁可以来......救救我......”
我无力地抬起了自己的右臂，却发现自己的右臂，没有被血肉包裹，是几节苍白的骨头。
我不由得被吓了一大跳，同时，我的头发也从右臂上滑落。
“我好孤独......谁能救救我......”
梦中的自己流出了眼泪，这眼泪将我带回了现实世界。
那时候的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并且能听见门外有人正在跟我父母谈话。
我擦干了眼泪，先不要惊动他们，静下来听一下他们在谈些什么。
我便集中了注意力，仔细听起他们的谈话内容。
“你们家女儿的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
“不会有什么事吧，医生......”
母亲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内。
那个医生走到门口，透过门上的小窗口，看了我一眼。但还好我反应快，马上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儿，等到门外再有谈话声的时候，我便再次听了起来。
“您女儿的病情不容乐观，请您二位做好心理准备。”
“嗯......好的。”
父亲率先回答。
“根据我们的检测报告显示，您女儿是罕见的渐冻症和晚期倾倒综合征的患者。晚期倾倒综合征，又名低血糖综合征，此病的病因有许多，对应不同的病因，有不同的治疗方法。在部分病因下，此病是可以治疗的。相反，在另一部分病因下，此病是无法治疗的。而您女儿是由于胰脏功能衰竭，而引起的此病。这种情况下，此病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只能通过注射胰高血糖素来提高血糖浓度，来延长寿命......”
“呜呜呜......”
母亲应声而哭，哭声从门外传了进来，我也随之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没想到我居然得了这一种绝症......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我还能到达梦想中的未来，向往的远方吗？感觉是不行的，我感觉自己未来的路，瞬间变成了灰色。
心中与大脑中，有一种说不清的悲伤与压抑，想要释放出来。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没有发泄的力气。
只能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孩子他妈，你先到旁边坐一会儿，我来听医生说......”
“我也替你们感到悲伤，现实总是不会那么美满......”
“那么，医生，有没有技术可以减缓或治好胰脏的衰竭，甚至，换一个胰脏呢？”
“很抱歉，先生，目前没有能做到这三种事的技术......”
“好吧......”
我听到了父亲的哽咽。
“另一种病，渐冻症，很不幸，这也是个绝症。”
坐在旁边的母亲听到后，哭得更厉害了，我的心也更痛了。
“这种病，会让你女儿的肌肉慢慢萎缩，最后失去力量，无法行动，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根据现有的科技预测，这两种病同时作用在您女儿的身上，她大概还有四到五年的寿命。”
母亲哭泣的声音更大了，好像是在父亲的安慰下，母亲的哭声又变小了下去。
“像您女儿现在，胰脏衰竭的还不严重，晕倒的次数少，需要注射胰高血糖素的次数也少。但随着胰脏的进一步衰竭，后来，病情恶化，晕倒次数多了，注射次数多了，就要需要住院了。目前，您女儿不需要住院，一是这病还不严重，没必要住；二是这些病无法治疗，住了用处不大，只能在严重时延续寿命；三是......您也不希望让您女儿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吧......”
不了，不用你们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了。
唉......
“谢谢您......医生......”
父亲向医生到完谢后，母亲冲到了医生面前。
“你们能不能给我检查检查，说不定我的胰脏是正常的，可以移植给我的女儿......”
“不行，女士，我们不能因为救人而杀人，没了胰脏，你会死的。”
“我......我活不活着无所谓，只要我的女儿能活下来，我就满足了......”
“再说了，目前的医学还没有如此发达，您爱女的情感可以理解，但这种事，的确做不到。”
妈妈......
门外回荡着母亲的哭声，病房内，我怀着感动与心碎，默默地流着泪。
绝症啊......死亡啊......
好可怕......
我该怎么办啊......
我躺在床上，继续装着睡。我可以听到开门声，还有母亲的哭泣声。我可以感到有一只强有力的手，在抚摸着我的额头。
自从八年级这次晕倒，我便得知了自己得绝症的事实。这件事后，我也开始重视我晕倒这件事了。
那天出院以后，父母果然按照医生的话，没有告诉我实情。从那天以后，父母对我也越来越温柔，每当他们对我温柔时，我都会想起自己将要死亡，感到异常悲伤和恐惧。但是，我从来没有把这种事告诉苏云，不想让苏云伤心。当然，父母也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
如果我没有患绝症，中考没考好，父母应该会大发雷霆。而现在，我患了绝症，没考好后，父母总是安慰我。我也慢慢地对周围的人越来越温柔，不再想去伤害他们。
正如《论语》中所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在八年级的那天，知道了自己将死的消息后，也理解了这句话。
面对苏云的告白，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的大脑从回忆之海中靠岸，开始思考起正在发生中的事。
我是该接受，还是该拒绝呢？
接受的话，我会和苏云开始恋爱。可是，我已经身患绝症，马上不久于人世。如果我和他恋爱后，我死了，他还爱着我，他该怎么办呢？就算是异地恋，但还是爱着我，我死后，也会爱着我。我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不能让苏云爱上一个将要死的人。不能伤害任何人。
所以，我还是拒绝他吧。
“不不不......不行，我不接受你的表白，你......你这么胖，我才不会接受呢！”
我直接拒绝了苏云的表白，并且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个借口。这样的话，他应该会死心吧。
“那......那么，那么怎么样你才能接受我的告白，做我女朋友呢？”
听到苏云的询问后，为了便于我思考，我转过了身去。
他果然不会轻易地死心。既然已经拒绝了，不如硬气拒绝......不行，不能伤害别人......
怎么办呢，我既不想伤害别人，又不想连累别人，我该怎么拒绝苏云呢？
对了，苏云比较胖，刚才拒绝时我也说了。不如，顺水推舟，告诉苏云，他比较胖，等到瘦下来后，我们再交往。这样一来，既没有伤害他，也没有连累他，可以用时间消耗掉他的爱意。以此为约定，等到他瘦下来之后，我再与他交往。我想，在苏云减肥的时间里，时间会消磨掉他的爱意。这样一来，我就不会让他爱上一个将死之人，也不会让我心里难过。
就这样决定了，和苏云许下约定。在实现约定的时间里，慢慢消耗掉他的爱意。
时间会带走一切，我相信在无尽的时间里，苏云的爱会被消耗殆尽。这是一场消耗战，消耗着爱意和精力。
“等你瘦下来后，我就做你的女朋友吧......要看你的努力哦......”
与苏云许下约定后，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后，我们就各回各家了。
苏云向我告白，这是令我没想到的。在我生命剩余的这几年里，居然可以收获到别人的爱，收获到这种珍贵的感情。
“我回来了。”
我换下鞋子，走向卧室，发现母亲正在缝补着衣服。
“这么快呀，见到苏云了吗，闺女？”
正在一旁拖地的父亲问我。
“见到了，我跟他说了一下我在医院的那几天的情况。还有，我听说他要搬到莒城市去，因为要在那里上学。”
“看来，你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呢。”
“是呀。”
我解下头绳，披散开头发，在家里就要这样自由。
“苏云会在近期搬走，可能要去学校报道。我也要在下周一，去文程二中报道了。我，要上高中了呢......”
父母都沉默了一会儿，再进行手头的工作。
“好的，女儿，下周一，我和你爸一起陪着你去。”
“好呀！”
作为一个将要入学的新生，我理应十分开心。但是我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我的了绝症。但因为在父母身边，我要故作开心，抽出了书架上的一本书。
“我要看会儿书！”
我一下子蹦到了床上，父母看着我的样子，笑着。
“乖......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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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苏云向我表白之后，过了几天，他就搬走了。又过了数日，终于来到了周一，来到了新生入学报道的时间。
来到文程二中报道的学生，可谓是人山人海。学生与家长的队伍，从教学楼门口，一直排到校门口还没完，差点排到了马路上。
“别再往后排了，快到马路上了，很危险！后来的人，拐个弯排！”
校方的管理人员，正在用大喇叭向我们喊话。
夏季本来就热，再加上如此密集的人流和鼎沸的人声，就显得更热了。
今天是大晴天，太阳高挂在天上。父母怕我中暑，便带了一把遮阳伞，让我一个人打着。
“你们不热吗？”
“不热，你自己打吧。”
早知道就早点来的，否则也不至于排到拐弯的队伍里。
这么长的队伍，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算了，慢慢等呗，不急的。
天气好好，我的心情也应该变好的。可是，心情却怎么也好不过来。生病，苏云向我告白，要打消耗战。
想到这里，心里有些烦躁。
不过已经和苏云许下约定了，只要慢慢等待，在外地的他，爱就会被消磨殆尽了。只要能够让他不再爱我，只要不伤害别人，不连累别人，我死，也甘心了啊......
从现在看来，实现我所说的，可能性比较大。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现在的可能性的确比较大。
所以，别再不开心了。心放宽一点，开心一些吧......
我抬起头，看向教学楼，再望向天空。自己发着呆，陷入了等待之中。
“闺女，我们在出口那里等你。”
终于轮到我了，我把遮阳伞交给妈妈。我带着录取通知书，进入教学楼报道。
周围的这些学生，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难道班里就我一个人考入文程二中了吗？不，不一定，应该我还没碰见其他同学。
先在一楼大厅里，提交自己的录取通知书。再到一间教室里进行简便的体检，最后再领取一些通知，就算报道完成了。
“爸，妈！”
我在从教学楼背面的出口里走了出来，父母就在这里等待着我。
“报道完了，这些是发的通知什么的。”
“太好了，女儿，今天中午咱们不在家里吃了，在外面庆祝一下。”
父亲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额......其实不用的，这只是报道而已呀。”
“去吧，今天开心。”
在一边的妈妈拉住了我的胳膊，看来我是不去不行了。其实，我知道自己患有绝症后，其他人对我这么好，我也会感到一些伤心的。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把我已经患绝症这件事，告诉别人。虽然没有告诉别人，但我的父母还是知道这件事的。并且可能除我之外，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只不过是父母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不告诉我。我知道他们知道，但并没有说破。如果我说破的话，他们可能会想到，女儿曾自己承受过这样的痛苦；他们可能会想到，女儿已经知道了自己将死的事实，面对了绝望。看到父母再次伤心，我的心里也不会好受。所以说，这样说破，会让双方都受到伤害吧，所以不要说破了吧。
我和父母来到了一个餐厅里吃完饭后，便回到了家。
我和妈妈先上的楼，父亲随后上来的，并且手中还握着一封信。
“好久没有人给咱家写信了，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啊？”
父亲把信放到了门前的鞋橱上，并且开始换着鞋。
“欣欣，你去拆开看看是写给谁的吧。”
坐在沙发上的母亲对我说道。
我走到鞋橱旁，拿起了信。
“好的，我来拆开看看吧。”
我拆开信封，拿出信件。
“亲爱的赵雨欣......”
原来是苏云写给我的信呀。
我看了看信的署名处，果然有“苏云”二字。
“啊，这是苏云写给我的。”
我拿着苏云写给我的信，走回了房间。
他想跟我说些什么呢？大概是关于他搬家的事吧。
我躺在床上，开始阅读起来。
“哈哈哈，果然，果然是跟我说已经顺利搬家了呢。”
我继续往下阅读着。
“哦，苏云还想定期跟我写信联络呢，下方还写了他家的地址。”
毕竟这是一场消耗战，不能打草惊蛇。我觉着我还是按照他所说的，跟他写信吧。为了不打草惊蛇，可以给他写信，但信中的话语，要更倾向于普通朋友，而不是情侣。感觉只有这样，才能在消磨的途中不打草惊蛇，保持稳定。
我看完信后，便把这封信夹到了我的一本书中。
在这炎热的夏季里，许下的约定之中，隐瞒着我不曾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