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
父亲走了,去往遥远的天堂。
那是2011年8月15日,父亲一早就陷入了昏迷。我中午12点半回到老家,一直握着父亲的手。我们兄弟五个都守候在父亲的床前,不时低声呼唤父亲,可是父亲太辛苦了,没有回音。
病魔是残忍的,它在不断侵蚀着父亲的肌体,父亲的呼吸越来越衰弱。下午5点26分,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手握得再紧,也无法阻住父亲远行的脚步,声声的呼叫,也唤不回父亲慈祥的回应。父亲去世不到半个时辰,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天地也为之动容。
这是儿子无法挽回的心痛,父亲走得那么快,儿子都没有准备,儿子还需要您的指导,您的呵护,您的鼓励。
父亲带着对亲人的不舍离开了,留给家人无限的思念。
现实很残酷,事实告诉我,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两个多月。但在我心里,始终觉得父亲就在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很近很近。我突然明白,那个地方就是我们的心里。
父亲,我们想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想您的时候,您就在眼前,想您的时候,您就在心里。
在我记事的时候,对父亲的印象就是经常来来去去的那个人。父亲从事教育工作,一个星期,或者更长一点时间才回家一次。他心里更多惦记的是他的学生。父亲的园地里培育出了无数为国效力的英才。
我上小学以后才逐渐明白,父亲其实非常关爱他的孩子,哪怕他回家只有一点时间,也要去学校了解我们学习的情况。我们的每一个进步都能成为他脸上的笑容。
就是父亲的笑容,鼓励我们做得更好。当我们成就了事业的时候,最最欣赏我们的还是父亲。
我是家里的长子,1977年我到北京读书,时间突然显得重要了,上课没人通知,只有自己掌握。我回家时跟父亲说了,父亲二话没说,就把自己手腕上的表给了我,可我知道这是父亲省吃俭用买来的,他也很需要。
在我的眼里,父亲是生活的强者,好像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困难二字。当我看到四十几岁的父亲已经满头银发的时候,我才恍然,父亲是把所有困难默默埋在心里,一个人扛。
父亲养育了五个儿子,又逢艰苦的年代,每年生产队分的粮食加上果菜也就只能维持八九个月。父亲低下腰身,四处找粮。那时都很艰苦,有一年只在台营村借到一点白薯片,这就是救命粮啊。一个教书先生,一个文化人,在“文革”时期,人们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年代,做这样的事是需要勇气的。
父亲把我们养大了,我们陆续走入学校,这不仅意味着学业的继续深造,也意味着需要更多金钱的支持。七十年代末,我跟二弟上大学,三弟、四弟、五弟上中学、小学。那时父亲工资有限,幸有同村眼科大夫,也是父亲最好的朋友,每年十一借给50,五一借给50,让我们完成学业。那时的100元顶事,能解决问题,但也是很重的负债,以至在我工作好几年之后,才还清这笔借款。
在我的眼里,父亲的人生是非常成功的。
父亲孝敬长辈,尽心祖父、祖母、继祖母膝前,孝心可嘉以立德。
父亲孜孜以求,苦读学问,毕业于正定师范,成为当时的高学历人才以立志。
父亲呕心沥血,辛勤耕耘,育人无数以立业。
父亲鼎力齐家,尽为人父的责任,五子各有所成以立威。
父亲善待他人,为乡里四邻所称道以立信。
父亲的成功植根于平凡之中,他从不追求生活的奢华,以前家无余粮,也就罢了。及至生活好转,儿子们想尽些孝心,父亲依然衣食简朴。在我们家,父母仁心宽厚,造就清新家风,上下和睦相处,孩子不时会留些钱给父母,而父母总说还有的花。父亲一生很少过生日,而我们也总觉得父亲身体不错,来日方长。2011年农历六月十三,父亲身体已经显现病征,我却在贵州邀请港澳媒体的记者采访,没想到这竟是父亲最后的一个生日,我只好在遥远的贵州打电话为父亲祝福,父亲仍然是那句话:“先忙你的工作。”当时心里酸酸的,真是愧对父亲。
父亲去世那天,我们才发现都没为父亲准备送行的衣服,临时买了一身。我们是心有不舍,希望父亲长寿,把心思都放在积极治疗上了,谁知病魔无情。
父亲走了,这是无法弥补的遗憾。
父亲虽然有心血管的问题,但一直控制得很好。父亲很坚强,饮食规律且很有节制。在我看来,父亲这样的人是应该长寿的。
但天有不测风云,我们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的身体急转直下,6月出现咳血,8月就离我们而去。
在父亲卧床的日子里,看着他浑身浮肿、喘不上气的痛苦,我心如刀割。我每次回去,都看到父亲期待的眼神,我知道父亲也不舍得他的亲人,期盼着出现医学奇迹,但是儿子无能,回天乏力,不能救父亲。
8月13日那天上午,父亲坐在床边,对我说,“看来这次是不行了”,我只好用很苍白的话安慰父亲。父亲只是苦笑了一下。父亲是个有知识的人,他什么都明白。从这时起,我就知道父亲已经打算放弃,因为病魔太折磨他了,他已经做了超人的努力,可父亲却始终没吭过一声。
父亲去世后,母亲告诉我她跟父亲两个月前的一段对话:
母亲说:“经过咱村的高铁明年就建好了。”
父亲回答:“等建好了,我们坐高铁去北京。”
母亲回应:“咱们能等到那个时候不?”
父亲非常坚定:“你说哩,能坐上。”
然而天太不公,竟然连父亲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让实现。
父亲真的走了,我们再也看不到父亲慈祥的笑容,再也听不到父亲亲切的话语。以前回老家,在十字路口,远远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而今再回老家,十字路口依然,只是不见了父亲,儿子心里好痛。
送父亲远行的那天,我们将悲痛的泪水化作一副挽联:
做事敬业,育满园桃李成才俊;做人清白,创一世英名为楷模;唯天不公,人间痛失一慈父。
音容犹在,留道德风范惠后人;亲情难舍,携儿孙思念常左右;上苍有幸,天国荣增一智者。
我知道,父亲的一生太丰盈了,又岂能用这两行文字所概括,我这个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的儿子只能汗颜。
父亲您累了,安息吧,儿子知道您在天堂一定也是最最杰出的。
父亲,我们永远爱您!
(2011年10月24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