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十九天（二）
陈粒坐了很长时间才离开医院，走出大门，心情不是太好。
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匆匆一闪，就跑了过去，陈粒追了上去。
“是梁欣吗？”陈粒大声喊。
前面的人站住，转过身来，正是同事梁欣。
“你在这里干什么？”陈粒气喘吁吁地追上去，发现梁欣戴着口罩，用很不情愿的姿势面对着她。
“我，只是逛街的时候路过这里。”梁欣低着头说。
“你带着水果篮逛街？”陈粒指指她手里沉重的水果篮，上面还扎着彩带，一看就是精心包装过的样子。
“好吧，”梁欣抬头，“我其实是想来看殷童。”
“那你为什么不上去？”
“我害怕她的家人会为难我，”梁欣想了想，说，“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殷童是从我家开完party，在回去的路上出的车祸，找不到肇事车辆，就把矛头全部指向我，好象我是罪魁祸首一样。”
“如果你觉得你是无辜的，你可以向她们解释。”
“也许你可以向一个人解释，但你无法向所有的人解释，”梁欣的语气激动起来，“在公司所有的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说我见风使舵，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行政部还以我工作态度不认真扣了我的奖金，可这是我的错吗？公司开party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只是比别人运气差了一点而已，偏偏在殷童出事的那一天开了party。”
对此陈粒也辩驳不了什么，她知道梁欣的辞职是迫不得已的。
梁欣继续说，“现在我连工作也丢了，我受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你至少可以向她的父母解释一下。”陈粒说。
“其实我也想来看看殷童，毕竟作为同事一场，我也很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可是我害怕，害怕她的家人会拿我撒气。陈粒，对不起，我就是个普通人，请你原谅我的懦弱。”梁欣把手里的水果篮交给她，“请帮我把这个带给殷童，对她的家人说一声对不起。”
说完她就转身跑走了。
——
殷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出来溜哒，董桂花还是象个容易受惊的小鹿一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慌失措，躲藏在无人的角落不肯出来。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坐在窗台上，看她的男友照顾躺在病床上的自己。
她看着男友的眼神亲切又陌生，每次男友读故事的时候，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听到入迷的地方，还会轻笑出声。
殷童走过去，董桂花嘘声示意她小声一点，好象怕惊扰了男友。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念书声也是抑扬顿挫的，有时给人的感觉更象是在演一出独幕剧，而不是在向自己的女友说话，可是董桂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病房里的家属和护士都称赞男人的细致体贴，这让他更加沾沾自喜，念起故事来也更加卖力。
殷童轻轻地走进来，又轻轻地走出去，她不想打扰董桂花美好的幻想，如果躺着比醒来要好，为什么非要喊醒她呢。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殷童体内的灵力又慢慢凝聚起来，但也许是受到了上次门神的影响，殷童觉得自己的灵力大不如前了，精神也有些恍恍惚惚的，很多生前的往事都想不起来，除了那个加油站在她的印象中依然深刻外，别的事情就象天空中渐渐远去的风筝一样，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今天来到加油站的时候，月亮才刚刚升到中天，杨凡坐在电脑前，在网上查阅着什么，神情非常专注，很长时间都没有变动一下。
黑猫匍匐在杨凡脚下睡觉，随着殷童的进入，它抬起了头，用幽绿的眸子看着她。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殷童已经把它当成了心灵相通的朋友，她和黑猫对视着，想从它的眼中读出些什么。
杨凡也察觉到了黑猫的异样，他抬起头，摸摸它的脑袋，“你看见了什么？”
黑猫甩了两下尾巴。
杨凡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是凌晨一点，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她来了。
他对着空中呼了一口气，露出笑容，说，“今天怎么那么早，我猜，你现在应该坐在窗台上。”
当然他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抓抓脑袋，他觉得自己的样子有点傻，拍了拍黑猫的脑袋，说，“我来给你念几个故事吧。”
“2006年4月29日，星期六，这一天各大网站都在转发一条贴子，是关于发生在P国的一段离奇车祸的视频……”
这是杨凡在网上搜索到的一则灵异事件的新闻，大概内容是三个年轻人深夜开车回家，经过一条荒僻的公路的时候，看见路边站着一个女孩招手拦车。
年轻人将车子停下来，女孩说自己在这条路上迷路了，想搭他们的车回家。
他们让女孩上了车，一路上女孩神情哀伤，向他们诉说着自己的前生过往，女孩说她早在很多年前就因车祸去世了，一直找不到机会重新投胎。大家都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有人当真。
这时候女孩的脸突然变了，变成了扎满玻璃渣、满脸血渍的样子，三个年轻人大为惊恐，开车的那个更是当场失去理智，把车子翻进了路边的荒地，导致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
杨凡又絮絮叨叨地念了几则故事，都是关于车祸的一些灵异事件。
墙上的时钟敲响了两点，他抬起头，并没有发现殷童，“奇怪，她到哪里去了？”
黑猫甩了两下尾巴，低了低头。
顺着它的目光，杨凡朝床铺下看了过去，见殷童躲在床板后，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眼神中透着惊慌。
“我不念了，你出来吧。”杨凡有点哭笑不得，他的本意是想用讲故事的方式告诉殷童，这种灵异车祸产生的原因，也许就是魂灵在为自己寻找替死鬼，同时他也想为殷童提供一些切实的行动参考，没想到把她吓着了。
殷童慢吞吞地钻出来，“你讲的都是什么故事，太可怕了。”
看上去她根本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几个鬼故事而已，你应该最熟悉不过了。”
殷童对着杨凡大喊，“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不是鬼，我是很纯洁的魂灵。”
“好吧，”她的声音实在有点大，杨凡捂住耳朵，“我只是想帮你。”
殷童明白了，他是想用讲故事的方式提醒自己，怎么去找替死鬼。
可是她做不到。
殷童有点泄气，“我已经试过了，我不行。”
“也许换一种方法，你就能成功了。不要气馁，你还有十天的时间。”
殷童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也曾经想过制造一起车祸，可是当她看到那些开着车，奔波在深夜马路上的人，她根本下不去手，他们都是被生活裹挟着的人，和杨凡一样，现世不易，艰难存身而已，她怎么能再去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
有时候她又有点后悔，她曾经有过机会，在那几个讹诈杨凡的年轻人的车上，她本来是可以下手的，她觉得如果对他们下手她是可以心安理得的，可是她错过了。
错过就没有机会了。
所以她有什么办法呢。
杨凡看了看钟，第一次对殷童下了逐客令，“现在的你应该去办你的正事，而不是在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
“可是我不想去。”
“我明白，我也不希望有车祸发生，可是我更不想看到你一直躺在病床上。”杨凡有时候觉得自己也很矛盾。
殷童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是不是很自私？”杨凡问。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杨凡拉着殷童来到门外，指着天上说，“我很自私，我想和你看一整晚的月亮，而不是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相处时间，你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