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老师说春秋繁露(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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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十指第十二

通论《春秋》。

《十指》《正贯》《盟会要》为《春秋》的通论,从开始对《春秋》有一概念。拿好奇心读书,就有趣味。

凌注:“何休《文谥例》有三科九旨。旨者,意也。”

苏注:“此篇‘六科十指’。何休则用‘三科九旨’,殆胡母生条例别与?”

《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文(情势),天下之大、事变之博(多),无不有也。虽然,大略之要,有十指。

《春秋》,“天下之大、事变之博,无不有也”,无所不包,大而言之,事变之多,集天下坏事之大成。“大略之要,有十指”,“指”,旨,意也。将大者、博者,约之于十,要而言之,不外乎十指。

以简御繁,“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易经·系辞上传》)。

看《乾坤衍》说怎么画“太极图”的?现在读《易》,与伏羲距离远。

熊十力于《乾坤衍·第二分广义》中谓:“余以为,太极图必传自古昔,图中表示太极本是无对的全体,而内命阴阳二性,正是乾坤二卦义……唯太极图昭示实体内含阴阳,不是单纯性,深得乾坤之旨。”

不谈世界,谈寰宇、天下、宇宙,没有界际。人是小宇宙,可以支配宇宙。因有界,才有际,乃分了。“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张载《西铭》),“天下一家,中国一人”(《礼记·礼运》:“故圣人耐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者,非意之也”),民胞物与,天下一家。

读完一书,必要抓住其特点。“仁以为己任”,伯夷叔齐不怨,因“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论语·述而》)。儒家思想比佛家还认真,“智周万物,道济天下”。

“奉元又新日,仁者道宜时”,裁成天地之道,辅相万物之宜。自“智周万物,道济天下”入手,“居天下之广居”,守住天下广居之地。抓住要点,才能讲学,得能自圆其说,完整,一以贯之。以奉元为宗。奉元书院都奉元,就一统!文章不难,要深思。传统东西要自根上整理。

有位无德、能,误民之甚!有智,可以造就自己。

十指者,事之所系也,王化之由得流也。

《十指》为治国之道。“十指者”,一切事之所系,小而言之,系之十指,挂一系万。追其源,才知其所系,而得知处理之方。“唯圣人能属天下于一,而系之元也”(《重政第十三》),属一系元,“天下之动,贞夫一也者也”(《易经·系辞下传》)。

“王化”,天下归往之化、圣王之化,“其义则丘窃取之”。“王化”,就《春秋》而言,为新王之化。《春秋》在拨乱反正。真懂了,脑子再磨炼,应有所行动。知道了,就写一点,发表于公论栏,让大家也知道。“王化之所务立矣”,以什么方法叫天下人真心地拥护我们?

举事变,见有重焉,一指也;

“举事变”,见事有所变故;“见有重焉”,必知重点之所在。一叶落而知秋。读一本书,必有重点。《春秋》重人,故“战攻侵伐,虽数百起,必一一书,伤其害所重也”(《竹林第三》)。

《春秋》重民,民为邦本,也是乱源。重视民之所为,因其有力量。知有所重的事,表民为事变之主角,因民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主时代重视“人民的力量”。传统“爱民如子”,为民之父母,则有施舍之意。

见事变之所至者,一指也;

做事必要有主张,否则各自为俗,无根,抓不住重点。

“所至”,所以至。必要好好研究,知其所以。识时、知位,先时。事情完了,大家都有主张。马后课,非圣人所贵也。

“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人之本与”(《论语·学而》),孝为德本,以德化民。应自求多福,净耍术结果不可自保,本己之所为,至少不亡身。不死而亡身者最可怜,身败名裂,任人侮辱,一切事“有德者居之”,德者,得也,皆自得也,要立德。

因(按)其所以至者而治之,一指也;“因其所以至者”,对症下药,追乱源之所在,正本清源。

动物不可用打骂,其生活观与你不同,不可以用你的生活观来衡量它。没有比爱再伟大的,真爱是一种无比的力量。

做学问必真能用才能成德,行为最重要,必真的能行,德行。

想成名必有真玩意,否则为欺世盗名。讲书在还原,辞能达意为要。真正看书,说话才能中肯,言中有物。可以教书,但没读书,抄多少书,仍与草木同朽。

要随时动笔,有感想就写,要练习为文。先背文,如不会背文,就无法为文。磨上一二年,文章也会不错。会背文,玩味之,学到最高境界,神就相合了。

写字,必要按正规学,自字的源流写。想成为书家,必自篆书入手,一般人往往从楷书开始。“墨皇”王羲之,我喜王字,真是美!集“王”字不容易,必要有玩心。宫里有不少匾额是集王字的,很美!漙心畬最好的字画,是四十多岁时所作,盛年力壮时。

唐宋八大家,唐、宋两朝同久,才出八个。韩愈“文起八代之衰”,文以载道,人称韩子。但韩文在唐宋八大家中不够美,其功是在承先启后。柳宗元长于游记。八大家各有所长,人有一长,就够不朽了!

唐宋以后,清朝勉强出两派:桐城派与阳湖派。

桐城派,重先秦、两汉散文和唐宋八大家散文,方苞、刘大櫆、姚鼐均安徽桐城人。阳湖派,代表人物张惠言、恽敬,均为江苏阳湖人,主张恢复骈散不分的魏晋古文。

桐城文的虚词少,简达。我的子书、《史记》与桐城文,是与叶玉麟(1876—1958,字灵贶)先生学的,他是桐城派最后一位祭酒,姚家门婿。我的老师中最后一位故去的。他吃半日斋,绝对戒杀。

成惕轩(1910—1989),阳湖派路子。韵文,有一定的规矩。学韵文,必要读六朝文。什么都有传的价值,才会流传到今天。

扬州,在明清时为商业重地,盐商多半来自徽州,生活讲究奢华,住园林、喜听戏曲,行宫也多。喜风雅,养文人清客,著名的有扬州八怪,以金农(1687—1763)为首,其隶书不错。

古之大学者皆大政治家,如曾文正于军事、政治、学术皆有成就,体验深刻,致仕教书。王介甫(王安石)、王莽皆主张维新,但皆被旧社会打垮,此二人虽失败,值得研究。司马文正(司马光),是乱制的文正,进步的障碍物。

古之大儒皆大政治家,如汉朝董仲舒、班固及刘向、刘歆父子。知行合一,理论必加以印证,尽量多接触实际。年纪很重要,印证完,必在中年以后了。能留给后世的,必有传的东西与价值。常动笔,心思才会细腻,纵有丰富的感情,也必要用文字表达,细腻才能传情。成文学家与艺术家必须有才。人必要有自知之明,不可以钻尖取巧,做任何事必须脚踏实地。

昔有家学,刘师培家五代传《左传》,我的外家以《选学》传家。立下一个相当的规模与风范,虽历经几代也不衰。以德相传则家道不衰;暴发户因不知教育儿孙,故家道易衰。教子必要有“义方”,身教重于言教。圣人不私其子,远其子,父子不责善。

强干弱枝,大(动词)本小(动词)末,一指也;

“强干弱枝”,免得尾大不掉。此为术,但亦可以德致之。

“大本小末”,本立而道生,重本。

抄书也要有智慧,《十八家诗钞》比《唐诗三百首》好上千百倍,所选皆精华。曾文正有《经史百家杂钞》。

一首诗,可以出神入化到最高境。但要达一境界很不容易!人皆有所专,己之所专必到境界,要止于至善,功夫固然重要,但天才更为重要。功夫加上天分,才能达一境界。汉诗,不若汉后诗之工整。真想学诗,精一家,以其他家做参考。学词,有词谱,按此填。多少应有所好。成家得有天分,有灵眼,人皆肯定。流派,没特色,不能成家。词有词谱,诗有诗韵,但开始不一定要由此入手,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会念了再套入。想上格局,必读一家之诗。

不要浪费宝贵光阴。21世纪不要空过,应有“又日新”的精神。

追本溯源,为你们打下思想基础,从根上了悟。自己应了解自己,何以要盗名?我之所以长寿,就因为豁达。不要有盗名之心,干一翻,十年绝对有成;干不成,就认输,有风格。

经书,自汉后皆注疏之学,无思想可言,除董子、王充以外。最有成就的乃司马迁,开新局。司马光《资治通鉴》,成就小,是史钞。

人生真是苦,生下如是白痴,真是有福!愈有头脑的愈苦,得像个人才有人生。每次说一段,要你们善用时光,不要偶俗、易乎世。人生要有意义,喜什么,好好做一套。科学家必交出成绩,绝不能乱搞。

北京“老舍茶馆”像一点,但没有真风味,人没那个水准。以前天桥,以摊子的价格可以吃上等菜,要什么有什么,过时的名人都到此掌厨。边疆人喜吃羊肉。大老宫,姬妾成群,还儿女很多。名角老了,都到此唱戏。什刹海,摄政王(醇亲王载沣)王府,光绪、宣统生在此,为“潜龙邸”。

高手都不能存钱,最后多半落魄。杨度,其人聪明绝顶。袁项城(袁世凯),有智慧,不读书,骂名千载。聪明反被聪明误。聪明、智慧不高,要下精一功夫,有守、不贰、不惑。如贪,最后什么都完了!

“允执厥中”,诚诚实实地守住自己的本性。没有大成就,也不要伤品败德。“伤品败德、欺世盗名”八字不犯,才是人。怕死后,名实不相称。

放假一个月,好好做一件事,绝对不错。

我读《易》,每天一爻,查遍四百多种注解。下博而窄,亦即精一的功夫。慢、少,但一年可以读一遍。诗,一周一首,一年可有五十多个模范。不要贪,深入,持之以恒。真想做学问,必在夜深人静时,三更灯火五更鸡,此是男儿立志时。

不要走入考据学。

别嫌疑,异同类,一指也;

《春秋》为明伦之书,治国之道。连嫌疑都得别,况真有罪过乎?嫌疑,似是而非。“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别嫌疑,“君子不处嫌疑间”。

“异同类”,“类族辨物”(《易经·同人卦》),礼,同中求异。传统的人伦称呼极清楚,一点都不含糊。

论(动词)贤才之义(宜),别所长之能(达智者境界),一指也;“贤才之宜,所长之能”,“贤者在位,能者在职”,在位的必是贤者,是能者才叫他做事。讲理容易,理事就难。集团中有一高手,也能上轨道。五十年无一成形的,高手也不过盗名耳!

本身没有前途,也不能不为子孙谋。听人家的,岂不任人宰割?人的智慧是要培养的,是要工夫。

亲近来远,同民所欲,一指也;

“亲近来远”,近悦远来,怀柔政策。没有几个永远的知交,就没有新朋友。最近的是父母、妻儿,有无亲之?

“同民所欲”,仁者行为,仁者爱人,好民之所好、恶民之所恶,好恶与民同。同民所欲最难,得牺牲自己。许多人喜欢标新立异。

承周文,而反(返)之质,一指也;

凌注:“《白虎通·三正》曰:‘正朔三而改,文质再而复。’《大传》曰:‘王者一质一文,据天地之道。’”

元,是老本,不能丢掉。

周尚文,“承周文”,进步,“周监于二代”(《论语·八佾》)。

殷尚质,“返之质”,本质,不可失本,离开本的进步,危险。

承文返质,“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变通以求进步。

知“承”,则知其所以然,祖述,进步,任何事皆有渊源。光知承文,不知返质,就危险,不易站住,因失其所本。进步固然重要,但要正其本,求其进步。正本者,其德必固;清源者,其流必长。天下,有德者居之。只要对的,理智的决定就做,所行与所说必配合,说得正亦行得正。

“存三统”:“新周,故宋,以《春秋》当新王”。新王,《春秋》为一新王朝,必得“加吾王心焉”,新王王天下之心。

“张三世”:据乱世、升平世、太平世。“张”,大也,开展。必张之,是个责任。

《中庸》“王天下有三重焉”,三世又各有三世,九重。治国家有九经:修身、尊贤、亲亲、敬大臣、体群臣、子庶民、来百工、柔远人、怀诸侯。

木生火,火为夏,天之端,一指也;

“天之端,春”,百物皆本于春,《春秋》首书“春”,所以“正天端”也。“端”,道之动也,亦即生之机。

切刺讥之所罚,考(察,研究)变异(异于常)之所加(于人、时、地),天之端(生之机),一指也。

董子《对策》云:“《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书邦家之过,兼灾异之变,以此见人之所为,其美恶之极,乃与天地流通,而往来相应,此言天之一端也。”

“切”,切实际,切于其所失。“刺讥之所罚”,最轻的罚,在使对方省悟。“切刺讥之所罚”,“刺”“讥”都得切,不切,焉有人样?切,切于所失。不可以因喜而多一分“美语”,因恶而多一分“贬语”。功过,一点都没有出入。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考变异之所加”,“考”,研究。“考变异”,天灾人祸,加于人身上,也必严加考核。“《春秋》之所讥,灾害之所加也;《春秋》之所恶,怪异之所施也。”

“十指”,处世(事)之要点。十个指,十个纲。可以列目,写出丰富的书。每一指,都可写成一本书,并非理论,是策略。《读通鉴论》是棋经,知棋谱的每一子怎么走。

无论行政,还是为人处世,皆离不开十指。当政者非不知十指,但与利冲突而不为,利欲熏心,孔、宋为前车之鉴,但仍有执迷不悟者,革命很难!

举事变,见有重焉,则百姓安矣;

皆一指,无层次,但“重民”仍置首位。此处事之要点。

社会何以有事变?就因有人。人,如同蚂蚁。失政,则失民。百姓不安,乃要反对不知重民者。所以能重民,百姓就安。社会群起而攻之,必有远近因,要知重民之道。人都要过人的生活,要将其当人,重人。

见事变之所至者,则得失审矣;

事变,因民而来,“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中庸》),得失在民。事变在人为,天变亦谴人也。定治事之策,看《战国策》是怎么策的。

爱国,有脑应献策,留给看的人看。要善用头脑,不要丢掉自己。众志、众智成城,能否接纳别人的志与智?

因其所以至而治之,则事之本正矣;“事之本正”,民为事本,治民必以德,“为政以德”(《论语·为政》)。一个知识分子就那么盲目?

天下事就是一盘棋。

清入关,坐二百六十年江山,过小年,送灶神。前清皇族不过年,男人穿孝服,到太庙哭庙。

你们太不好好了解自己了,这块土若无大智者,绝对变成少数民族。我办慈航中学,写《恶僧传》。如连环境都不认识,就没智。

强干弱枝,大本小末,则君臣之分明矣;

昔“君臣”,今天为主从,亦是伦。“君臣之分”,“分”音fèn,分位之责不同,绝非奴臣。“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大学》),“敬事而信”(《论语·学而》)。

《大学》思想,人与人的关系极为清楚,伦类清。《中庸》《孝经》皆属于今文家思想,“夫孝,始于事亲,终于立身”。君臣、父子,皆古文家思想。西汉末、东汉为维护帝制,古文盛行。今古文之争,本为思想、体制、大本之争。后说是文字之争,乃古文家将之降低了。

别嫌疑,异同类,则是非著矣;

“别嫌疑”,无愧于心是你,但别人有权嫌疑你。故欲成不世之业,必有“别嫌疑”的功夫,于小处显出己有所不取,大处则显出“当仁不让于师”(《论语·卫灵公》),大盗盗国在此。

“异同类”,人是同类,人类。传统将人的伦常分得特别清楚。异同类,而产生伦、礼、序。立伦、立礼、立秩序,每个都有称呼,乃有伦有序。本动义随,如箭不虚发,乃能起人之智慧。民族有希望在此。以“异同类”的思想,还可以再创思想。

“是非著”,对你没利害关系人的是非,必要注意,可能是你的诤友。敌人赞美你,正是要松弛你,有智慧的敌人少批评你、刺激你,怕你奋起,而是用远的方法,对你歌功颂德,笑脸相迎,使你对他无戒备心,他则往前跑。最后,他成功,你失败了!

应扬汤止沸,或是釜底抽薪?应自年轻时培养风范,一个人失败了,就不要再批评他。“一言以为智,一言以为不智”(《论语·子张》)。一言一行,别人会看你。必自小处练,曾文正养拙,以勤医拙,成就不世之业。要聪明不外露,就少树敌。显小聪明者,到处树敌,步步自设陷阱,终一事无成。显不出有高人之处,则谁也不防你。

我称“夏学”,彻底对学术革命。社会事就跑接力,早晚会跑接力完成,有集大成者,把以前的智慧都集在一起。中国人有“异同类”的智慧。

法、术、道有何区别?有所为(wèi)而有所为(wéi)。

现在“爱新觉罗”成为演戏剧的材料,还不知道反省?

勃海、金、后金、清,九百多年。都会人就会吃喝享乐。知此,就知怎么教育儿子。好自为之,一举一动都得用心。

论贤才之义(宜),别所长之能,则百官序矣;

“论贤才之宜”,在别所长之能,选贤举能,因“贤者在位,能者在职”。

“别所长之能”,必有所长、有所能,以此序位,“百官序矣”。天下绝不用废人,小则养身,大则养家,特别可对国家、社会有贡献。有才,立功受肯定,立德了。“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论语·宪问》)。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

别人那么做,太俗,要“不易乎世,不成乎名”(《易经·乾卦·文言》),糊涂成名,即盗名。每天好好考核自己,不要考核别人,“日知其(己)所亡(无),月无忘其所能”(《论语·子张》)。

“辞,达而已矣”(《论语·卫灵公》),在乎能表达自己的意思。问自己:辞能否达意?不在字的多少。绝辞,动人之情,一遍就记住。辞达情、达意,才能感动人。“祭之丰,不如养之薄”(欧阳修《泷冈阡表》),子欲养而亲不在。旁通情,故能感人。静心危坐,泡茶品味,读上一两句。要懂得思维。

承周文而返之质,则化(王化,新王之化)所务立矣;

“质”“文”,况也。“文”,进步;“质”,本质。“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一个时代重文,而有了流弊,就要返其本质。一个时代太浮华,则必使它质朴些;太质朴了,时代往前走,就重视文饰。社会是演变的,自然的演变。“树都要死了,留它做什么?”文,没用,必要载道,“文以载道”,载治事之方。

人生,一文一质,天地之道。我看极左、极右的报纸,作为参考。刚开始,要养正;正丢了,得复正。

“化所务立”,王化,新王之化;所务立,“不学礼,无以立”,无一巧取的。

有才能,对人类有贡献,受到肯定,立德了,有德者必有言,皆经验之谈,可省很多钱。当智慧读,古书即智慧的捷径,真正的药方。为什么而活、怎么活,此真学问。你们要快快回复正途思想。

同学因假话写得少,被人改了一个字。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说我假的,现靠边了。为了解现在事,可以看李敖的《笑傲江湖》节目。不要以说假话为荣。

做领导,必要有头脑。我批孔明,因其分量不够,不喜书呆子空谈。不能做大爷,就做贼,达到目的为止。过去中国有段时间,完全掌握在外国势力与汉奸手中。汉奸最是可恨,为得一时之利,使外人横行中国。不要再打五四遗风,完全不能解决问题。南京大屠杀,汉奸之可恨!使日本欺凌中国人。入外国籍,丧心病狂,连国都不要,光知有自己。

求荣者还能有品?求荣之争,缺德。某人弟子满朝贵,随风转。我们弟子最没办法。余英时,李的座上客。国民党最不相信我,绝不为我修房子。不以一时之荣宠!“民视”总监胡元辉、《商周》金维纯,都是我弟子。我在台,不娶小老婆,免得为人预备。

亲近来远,同民所欲,则仁恩达矣;

“亲近来远”,近者悦,远者来。“朋友先施之”(《中庸》),处朋友,要忍耐。

“同民所欲”,好民之所好,恶民之所恶。夫妇,也要同其所欲。

“仁恩达”,“恩”,因心,恩惠、恩爱;“达”,通达,达人。

“同民所欲”,方能亲近来远。民心即天心。民变,为政者不德所致,不能爱民、惠民。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孝的我不要,不承认国家、不能做“贼”的,我也不要。大盗能盗国,小盗能盗馒头。

木生火,火为夏,则阴阳、四时之理,相受而次矣;“相受而次”,有连贯性。

董子懂得运用五行,当时最高的科学智慧,以之推断灾异。在那时代,有所发明就是进步,固守就是退步,以五行配合五常谈问题。

今天生在这时代,如对科学、经济、政治不懂,等于一无所知。知识太欠缺了,岂不是盲人瞎马?今天的法、政是什么?

台湾将来能生存已不易。李想入联合国,做梦!一无所知,就懂农经。“愚者好自用,贱者好自专”,李为一活例。我们亦然,懂什么?以一臭皮囊就想应世?

懂得为学之道?无智慧,莫不如学一手艺,还足以养家,否则只成儒丐。有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要读书?知此,就知怎样去读书。如头脑不清,还是不要读书,孔孟至少还有点清楚的头脑。哪个读书人不是大盗的点缀品?抬你为“大儒”,证明你对时代“愚民”有贡献。

切刺讥之所罚,考变异之所加,则天所欲为行矣。

“切刺讥之所罚”,“切”,恰到好处。应刺则刺之,应讥则讥之。有讥,就有刺,看切不切所罚,“讥”“罚”必要“切”,切其所失,恰到好处。

“考变异之所加”,研究、考核变与异之所加。佛,一刹那、一刹那都变异,每分钟都变异,瞬息万变,善恶、是非、好坏……

“天所欲为行矣”,不违天则、天道。人事能和合,则人能代天未竟之工。“天工人代”,人,为政者,官代。天子,代天行道,继天之志,述天之事。

老子说“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孟子称“万物皆备于我”,均有深了悟,是有思想的。仲尼“祖述尧舜”,设个况,以尧舜“公天下”“选贤”为孔子最高的理想。“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论语·季氏》),财富聚在有钱人手中,老百姓太苦了!何以孔子周游列国到处碰壁?但至少留下两个标准:公与均。用人才,还在乎老不老?鲁哀公说,自己老了,不能用孔子。但证明孔子有思想,与当时不合。孟子对不正当的钱财不接受,显自己清高,但他对“大盗盗国者”又如何?

既是“万物皆备于我”,都是人类,何以有人坐享其成,有人却是一无所有?“哿(gě,可)矣富人,哀此惸(qióng,茕)独”(《诗经·小雅·正月》),我改“哿”为“苛”。我看富人对穷人苛得不得了,而自家之浪费!我好想,反叛性自此来。

汉武帝要罢黜百家,利用董仲舒。何以会得奖金?都是些什么人得?伪学者、做官的,臭千里之外。时代进步,真有头脑,必要另立思想。大盗盗国给你的官,你还要磕头,山呼万岁?

不管到哪儿,听说话声大的,准是台湾人。没文化,就是没文化!什么人在前一走,我即知他是什么玩意儿。骂人“不是人”,比“三字经”高明得多。自小就想占便宜,没出息!人到最后,定评最可怕,荣华富贵皆一时云烟,就德随身,或恶德或善德。

统此而举之,仁往而义来(生生,刹刹不断),德泽广大,衍溢于四海,阴阳和调,万物靡不得其理矣。

凌注:“师古曰:‘衍溢,言有余也。’”

一正一反地辩证:尧、舜公天下,至禹而德衰。“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孟子·尽心下》)。

“阴阳和调”,阴阳合德,刚柔有体,生生不息。

说《春秋》者,凡用是矣,此其法也。

《春秋》为明伦之书,上面一失伦,百姓就乱了。

“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天子一位”(《孟子·万章下》),孟子犹值得纪念,即在思想。司马迁之所以不死,就是为了《史记》,自称“上承麟书”,即《春秋》。

汉初董仲舒、东汉王充的书犹可读。董子备受打击,因其徒孙要皇帝让位。

仲舒再传弟子眭孟,上书汉昭帝:“汉朝皇帝应该寻访贤人,禅让帝位,像殷王、周王的后裔,退居封国为诸侯,来顺应天命。”卒被诛。

此后的东西完全是奴儒。东汉扬雄,落得个“莽大夫扬雄死”之评。有些读书人绝对比不上要饭的,与娼妓卖身一也。

我在学校,绝不与几个名儒握手。想真得,必要具有殉道的精神。穷一辈子,还人格不要?自己奋斗,虽然土气,但至少是自己流汗得来的。

为什么要读书?在希圣希贤。圣人贵通天下之志、贵除天下之患,对国计民生有好处。以此为原则,则圣庙应打扫打扫,有些老先生应请出。

王夫之、黄宗羲救了明朝?彼此利用。你是学人,他拿你当小老婆养。朱子何以明、清两朝都利用他?能愚民也。自孔孟以后,学人没人敢再讲良知话,都是点缀品。

孔孟之后,读书人大多被大盗玩弄,卖身求荣。士尚志,你们要有志,要“文起百代之衰,重打锣鼓另开张”。称夏学,不分今古,将中国人所想的通通放在一起,以古人思想启发自己的智慧,然后另创思想。必要有领导世纪的思想,应突破一切藩篱,创造新思想。

早已作废的东西,净无病呻吟,还学它?看那么多书,有一本有思想?通通是殡仪馆的化妆师。不要囿于学谁,学谁都落伍。圣人无常师,自师其性。性,智慧之泉源、万法之源。何不发挥自己的本性,而要抱着别人不放?

思想之流弊:足法、不足法。道家式微了,讲“新道学”有用?于国计民生没有用。墨家光剩下书,杨子则连书都没了。思想可不容易,中国的思想学说真不知有多少。

许多大儒皆“阳儒阴法”。商鞅能强秦,却作法自毙,不能自保,其流弊在哪儿?韩非是怎么死的?有些人于国计民生无补,连自己都不能自保。近日的前车之鉴,连自困都谈不到!

自有先圣以来,无不为救民之苦,可是民仍代代苦。今后真想有所作为,得下千锤百炼的功夫。

有人想救民之苦,说:“有人打你右脸,你连左脸都让他打吧!”要人民忍耐。讲很多话,让人民心里好过些,但人民出苦了吗?得救了吗?自有人以来,就是“强凌弱,众暴寡”。有人受尽千辛万苦,讲了一套道理,究竟救了印度、世界吗?不过造了一些特殊职业。

究竟要自性善或是性恶入手?人之为道,仍然发挥不了作用。因为“强凌弱,众暴寡”,社会才不平。

了解自己的责任,知道要干什么。思想很不容易。近百年豪杰之士,哪个不想救亡图存?认为中国思想太落伍,而大量引进外国思想,然而到今天,结果如何?

真想解决社会问题,必得从根解决。人各有志,士尚志,必要懂得为什么。如自家都不能整理,焉能治国、平天下?人世就是需要而有用,所以一拍即合。不是社会残酷,而是你的脑子没用。

董子受了多少窝囊气,投皇帝之所好,就用上了。读书人的悲哀!看其《士不遇赋》。真理就一个,离开真理就没用。理论有用?学说、宗教这么多,也成点缀品。

李身旁的人,什么也吹不出;老蒋旁,至少有几个读书人,如陈布雷(1890—1948)、陶希圣(1899—1988)。要脚踏实地,脱掉一切的捆绑。所有大宗教主,无不善用己性。我谣还没造完。

今天“最有修养的人”辜振甫都说话了!他是“最有智慧的哑巴”,最有分寸,人中之智者,绝不说得罪人的话。逼得哑巴开口了。要留心时事,“学而时习之”。向李、反李的报纸都要看,说出很多问题。智慧不在乎学历,得了博士,可是没有脑子。不必拘泥于学历,要能自师己性。将脑子养活泼了,让它天天有作用。

今天的知识都不丰富,怎么想问题?“学而时习之”,必要知时。至少必自新闻报纸得情报。做21世纪的思想家,必要改变过去。想拨乱反正,得另起炉灶。

所选文章,教用思想。想搞政治,必要明于情性,是活学问。论政、施政,更要明于情性。《十指》《正贯》《盟会要》,均讲通性情。性智、情智。复正,明于情性。讲情性,乃论政之要。

今后同学做事,得另有一套办法。人不能吃亏,反应要快。同学问:“老师,你认识我?”我答:“你认识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