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龄剩男崔爱华
崔爱华是崔家最小的一个孩子，在他出生成长的日子里，崔家的日子与以前相比也慢慢的变好了很多。崔爱华刚出生的那几年因为父母要常年在公社里挣工分，所以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是被姐姐和哥哥带着的。在崔爱华还不会说话走路的时候，他每天都会被一条绳子从腰间拴住，然后绳子的另一头拴在门框上或者院子中的树上。这样好方便家里的其他人去干别的，父母一般都是下地去劳动，姐姐哥哥们则是去干别的农活或者出门去玩。因为爱华早产身体羸弱，长时间又缺少家人的陪伴，两三岁的时候崔爱华还不会说话，只会简单地叫爸爸、妈妈、哥哥、姐姐等词语。又加上家里的人多粮食不够吃，所以他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很长时间就像个大头娃娃一样，脑袋很大，四肢却细长。崔爱华在五岁的时候更是生过一场大病，差点就抢救不过来了。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父母觉得对他有所亏欠，姐姐哥哥又都比他年纪大，家里的农活啥的都不让他操心，只希望让他安心念书即可。
他的性子安静又不会吵闹，小时候就一直文文静静的，像个小女娃一样。从小就很听话，家里人说希望他认真读书，将来能在读书这条路上有所成就，以便日后的生活能够更好一些，脱离农村繁重劳累的生活。顺便能够弥补父亲崔海深心中的遗憾，加上连个兄长最后也都学无所成，全家人的希望也都是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大哥崔爱国性子也是木讷绵软，可惜是个书呆子不懂变通，努力了那么多年没有任何收获。二哥崔爱家又是个“猴屁股”坐不住，读书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在受刑。家里人看爱华要比那两个兄弟聪明不少，也甚是爱读书，所以更加对他充满了希望。家里的所有农活父亲崔海深从不许他插手，每次吃饭都要母亲周改儿做好了去房间里叫他吃饭。后来他到镇上去住宿求学，因为路远课业又重，所以每隔一两周才能回家一次。每次离家去学校，家里的人都是捡家里最好的吃食给他带上，生怕他在学校里饿肚子。如果有时候他一两周都回不来，家里人更是轮流去学校给他送吃的，就希望他将来能有出息，也让老崔家扬眉吐气一回。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翠凤，也就是他后来的二嫂。据说后来还是因为他评价说翠凤人不错，崔家老爷子崔海深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翠凤娶到崔家不可的。那时候爱华离家远只能住校，翠凤家里倒是离学校很近，每日里都会回家吃饭休息。但是那时候爱华和翠凤的接触也不是很多，因为那个时候的人思想还没有后来那么开放。虽说已经允许男女生同校学习了，但是男女间的接触也是控制的非常严格。尤其是在女孩子的心里，男生还是一个浑水猛兽般的存在，一般大都是男生聚堆，女生聚堆。况且那时候翠凤那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习又好，长得还漂亮，经常参加学校里的各种比赛，所以深受各科老师的器重与喜爱。那时候的翠凤对资质平平长相一般的崔爱华而言，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甚至在很多年后，翠凤遇见了很多自己眼生的老同学，都还是酸溜溜的说：“你当年那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习又好，哪还记得我们这些差生。”这一度让翠凤很是尴尬，又分外的感慨：“别人眼中的那个天之骄子，最后竟然活成了这副模样。人生啊，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后来，那个浑身都是光芒的女生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辍学了，崔爱华还在继续着自己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学业。他的身上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全家人的希望，所以他顶着压力复读了一年又一年，跌倒了一次又一次。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虽然他也很不甘心，加上家里的农活又太沉重，他柔弱的肩膀扛不起来，所以他决定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看一看，说不定未来会有些什么别的不一样。但是他天生胆小谨慎，没有太多自己的见解和主见，所以他注定不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作为。每日里，也只是平平凡凡的活着而已。但他一直没有回家，是不想，也是不敢。他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爱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农村的生活太过繁重，他怕脊梁被压进黄土地里再也直不起来。同时他也怕面对家里人那一双双失望的眼睛，他辜负了一家人的期望，但是他真的尽力了。所以从高中毕业以后，他一直就在外面漂着，哪怕再想家，哪怕再害怕一个人。
在外面的这些年，崔爱华就像一个没有根的浮萍，跟随着时代的洪流飘飘荡荡，也是见过不少世面开了不少眼界。有时候他会想，若是还在那个小山村里待着，这辈子或许永远不知道原来世界这么精彩吧。但是在城里他没有家，只能一直屈居别人的屋檐下。他没有归属感，在这里他只是个外乡人。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和矛盾，每次过年的时候回家他就会特别想回到城里，因为这个小山村还是那个记忆中落后贫穷的样子，村里的人还是依然那么的刻薄愚昧。但是当他迫不及待的回到城里的时候，他又特别的想家，因为那里有父母有亲人，在这里他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有时候他都在想，自己现在正真的算是一个孤家寡人了，在家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外面更是没有任何安身立命之所。他不是不想结婚，是结不起，怕城里的姑娘看不上他，也怕自己给不了人家想要的生活。但是农村里的女子他又看不上，觉得不是自己心里想要的。他就一直这么纠结着，期望着又绝望着，一晃，人已到中年了。
翠凤当年被媒人介绍给二哥的时候，崔爱华曾经深深的同情过她。那个曾经才华横溢的女子，浑身满是光环的女子，不管曾经是多么辉煌多么努力，最后还是和周围的庸脂俗粉一样，无可奈何的收起了自己的翅膀，乖乖的接受了生活的蹂躏。同时心里或许还有一丢丢的幸灾乐祸，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子，曾经甩了自己几条街的女子，最后竟然落入了一个性格暴躁脾气乖张的人的手里。虽然这个人是自己的亲二哥，从小对自己也很好，但是从心里讲，崔爱华是看不上他的。首先，他没有文化，言语粗鄙，其次他长得也不好，又黑又瘦，还爱抽烟耍横。但是毕竟，他是自己的亲人，是从小照顾自己陪伴自己的亲二哥，遇见翠凤，或许也是他的缘分和造化吧。于是在家人知道他与翠凤曾经是同学的时候，家里人在他跟前询问翠凤的过往时，崔爱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她曾经学习很好，在学校里很受老师的器重。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从来没有见过她和人红过脸。”
通过崔爱华短短几句描述，老谋深算的崔老爷子崔海深直接判定，这个女子一定会是一个脾气好性格好的好媳妇。面对自己二儿子崔爱家咋咋呼呼肆无忌惮的性格，两个人正好相辅相成互补余缺，所以坚持让没什么兴趣的二儿子迅速出手。事实证明，翠凤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儿媳，但是他还是打心眼里看不上她。虽然对自己和老伴儿孝顺有加，干农活也很有力气，但是就是太木讷内向了，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对于翠凤的丈夫崔爱家来说，不爱说话的翠凤也实在是无趣，自己当初压根就看不上她，奈何老父亲看好她在后紧逼不已。翠凤婚后的生活过的是相当困顿，不知道当年在家人面前为她“美言”的崔爱华后来有没有后悔。如果当初他没有在家人面前说那些话，是不是翠凤的这一辈子能过的顺遂一些，不那么坎坷？或许崔爱华后悔过也偷乐过，你看她的日子早早地就已经看到了尽头，但是我还有机会，我还能有不一样的选择。
但是你不学着及早的改变自己，最后，过去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拉你掉进生活的深渊。崔爱华就算在怎么逃避，终有一天他还得回来。他的父亲母亲还生活在那片他厌恶逃离的土地上，那里才是他正真的家，他的根。母亲第一次病了的时候他不是没害怕没愧疚过，但是后来他在母亲“恢复”了的那段日子选择了遗忘，他想生活或许是想跟他开个玩笑，母亲的身体一直那么好，这次她也会挺过去的，所以他选择了继续逃离。但是，最终他的逃离还是以失败告终，逃离家乡那么多年的他，终是回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地方。他很后悔，他没能逃离生活对他的拖拽，他也没能在母亲身边陪着她，最后还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如果自己及早妥协的话，是不是母亲也不会带着对自己的牵挂和惦念离开，是不是自己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但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父亲和大嫂给自己物色了一个比自己大好多的女人，听说还带着三个孩子。听起来就很恶心，想都不想崔爱华就直接拒绝了，但是他遭受了父亲和姐姐以及大嫂的围追堵截。父亲老泪横流的质问他：“让你的母亲带着遗憾死不瞑目还不够吗，你非得我死了也这样你才甘心吗？”姐姐和大嫂更是苦口婆心的劝自己妥协接受：“虽然比你大几岁还有孩子，但是她知道疼人对咱爸爸也很好。爸爸现在年纪大了，妈妈又不在了，需要有个人在家里照顾他，让他安享晚年！况且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跟你一样大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不能再挑三拣四了。你要是早点结婚了，咱爸也能少受几年罪啊。”崔爱华听得太阳穴直跳，耳朵里也尽是“嗡嗡嗡”的声音，他问自己：“妥协吗？要不然呢，等家里人都对自己失望透顶，父亲也带着遗憾去吗？”看着面容苍老的父亲和喋喋不休的姐姐和大嫂，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转的崔爱华只能颤抖着点头表示同意。父亲自然很是开心，姐姐姐夫和大哥大嫂也很开心。留崔爱华一人在屋子里闷了好久，不会抽烟的他一次性抽了一盒，呛得自己眼泪直流，心里一遍一遍回想着二哥嘱咐自己的话：“这件事主要在你，你考虑好了怎么都行，千万别委屈自己。”
是的，崔爱华的二哥和二嫂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并没有和家里的其他人一样满是欢喜，而是内心充满了对爱华未来前途的担忧和疑虑。二哥说二嫂知道之后很是为爱华担心，怕以后爱华没有好果子吃，希望爱华能够想清楚再做决定，但是，眼前的爱华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崔爱华还听说二嫂还亲自去找了父亲，她那么胆小的一个人，估计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口的吧。但是依然还是没起任何的作用，看来父亲是下定了决心要崔爱华娶那个女人了吧。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大嫂英香听说了二嫂翠凤去找过公公反对爱华的婚事，顿时就跟翠凤吵了起来，但是崔爱华却什么都没说。大抵崔爱华也是觉得无望了，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