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赌债，印子钱
街檐下人群惊呼着，没有人敢上前来，看着小六倒在几米远的街檐边，挣扎着想爬起来。
王三秋又想过去扶人，蛮牛身子一转，又拦在她面前:“我说，你究竟是还钱，还是跟我走啊？”
王三秋就这样站在街道上，伞已经丢在老远，细密的雨丝打湿了她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
她眯起眼睛，低头打量眼前的蛮牛。蛮牛也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俩月不见，王三秋比以前瘦多了，虽然还是一身松松垮垮的大褂，看上去却有些慵懒的韵味。
尤其是此时那双瘦下来才显露的丹凤眼，正眼尾上挑的看着自己，寒光四射，一股子野性难驯的模样。
“这才够味！”蛮牛伸手就想拉王三秋，不料被她一把甩开，冷冷道:“你说我借了钱，可有字据?总不能听你空口白牙的说了算！”
蛮牛一噎，他讨债还没有人跟他要立字据的。
他不识字，欠的又是些赌债，一堆睁眼瞎，谁也不会写。
“你想赖账?”蛮牛撸了袖子，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信条。
见他想动手，王三秋也不想吃亏，并且这是在大街上，没有借据就想要钱，还动手打人，说到保长甲长那里去，她都不怕。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王三秋闪身冲进人群，从旁边肉摊上抓起一柄砍刀。
满街的人群哄然溃散，又围成一个大圈子，将王三秋和蛮牛等人围在当中。
见王三秋撒了泼，手上又有刀，蛮牛等人也不敢再冒然抓人。
讨钱不过是一个说法，蛮牛等人也只是出来寻乐子的，看到三秋一个人走在街当中，正好生事。
而且欠账也不多，根本犯不着为那几个钱划破皮。
情形一下僵住了，蛮牛等人骑虎难下，他虽然没啥讲究，可打女人总归是丢脸行径。
现在对方还提着刀，就是蛮牛再泼皮，也不愿意跟一个握刀的女人硬对。不过若是就这样走了，他蛮牛也就别想在这大余渡混。
“王三秋，只要你把钱还来，我们的事就一笔勾消。”蛮牛先缓了语气。
“可以，你把欠条拿出来，我就认账。”王三秋紧握刀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三人，只要哪一个动动脚，她手上的刀就指向哪个。
周围人声喧哗，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说蛮牛仗势欺人的，有说王三秋一个女子不学好的。
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蛮牛已经没有耐心在雨中与一个女子纠缠了，他两眼圆瞪，暗暗运气，又想使出绝招，一下把人撞翻。
人群后突然一声怒吼:“蛮牛你个龟孙子，敢欺负我女儿，老子要跟你拼了！”
随着那一声吼，人群呼的闪开，一条人影冲进圈中，一眼看清眼前的情形，就护在三秋的前面。
干瘦的身子，微微佝偻的腰背，正是王大财。
在他手上也有一把刀，是早上才磨好的雪亮菜刀。
赵小六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看见王三秋还好好的站在那里，他脚一软，就瘫坐在泥浆地上。
蛮牛被这变故惊住了，这又是哪里来的小老头，看着跟一只掉毛的老母鸡似的。
不过那凶悍疯狂的目光告诉他，若是他敢上前一步，那把菜刀定会毫不迟疑的劈开他脑门。
此时，从人群后陆陆续续又跑进几个人来，有老有少，清一色的汉子，不过一来就站在旁边看起热闹来。
蛮牛跟两个打手互望了一眼，王三秋的刀只是吓人，这个老头可是要杀人的。
跟过来的那些人看着有些面熟，都是镇上的，看自己这几个人的眼神不善，肯定知道自己是开赌坊的。
“老头，你女儿欠了赌债，我们来讨钱也是天经地义的，你把刀放下慢慢说。”蛮牛退后一步，离那把刀远一些。
“欠多少我还，不许你们动我女儿。”王大财胸口起伏着，手上也抖得厉害，这一辈子他没有跟人争吵过，不过有人要抢女儿，他也豁出命去。
“好说好说，你女儿前些日子赌输了三千六百个铜钱，还没有还完，欠了一百文钱赌债。
已经过去俩月了，利滚利也是二百文，我是好人，你既然要还，就还一半，一百文本金就行。”蛮牛见好就收，先拿钱走人再说。
一听是借了赌坊的利子钱，周围一片哗然，有骂黑心肝的，更多是说不学好的王三秋活该。
王大财颤抖着身子，他回过头看着女儿。
心中本就七上八下的王三秋被这双眼睛看愣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双被皱纹围绕的眼睛里满是痛心，失望，好像一个心爱的瓷器被人当面打破。
一边喘气的赵小六跳起身来:“王叔，三秋一定是被人骗了。她跟我在一起时，根本没有赌这样大，都只是几文钱的输赢，哪里还有三千。”
王大财是知道的，的确有三千多不见了，那是他替三秋攒的嫁妆钱。
被整个镇上的人围观着，嘲笑着，王大财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挥手，一记响亮耳光打在王三秋的脸上。
好像是用尽了全力，打得特别重，清脆的耳光声半条街的人都能听到，猝不及防的王三秋被扇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
王大财又回过头，从腰间新荷包中抓起一把铜板，对着蛮牛的脸砸去:“你害了三秋，我要跟你拼了！”
蛮牛怎能让一个老头砸到，他往后一闪，几十个铜板直直砸在石板街上，蹦跳进石缝中，或者顺着雨水往坡下翻滚。
满街的人没有去捡的，他们的眼睛都被那把雪亮的菜刀给吸引住了，王大财如同疯了一般，扑砍向蛮牛三人。
赵小六见势不妙，一把抱住已经疯狂的王大财:“王叔，王叔，钱还了就没事了，你再砍要出人命啊！”
几个从茶铺跟过来看热闹的人也七手八脚想夺王大财的刀，一人对满脸凶狠的蛮牛说道:“钱已经还你了，自己在地上捡，我们都是看到的，以后别再来找王家要钱。”
街檐下已经挤得水泄不通，那些人都帮忙说着圆场话:“钱收到就是了！”
“人家还是未嫁人的姑娘，别过分了！“
还有好心人冒雨捡起地上的铜板，擦拭干净递给蛮牛手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