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争夺柔然势力
话说窦泰死后,被西魏军枭了首级,送往长安。那时高欢还在蒲坂,听到窦泰阵亡的消息,不禁大恸,几乎晕倒。他寻思着窦泰既然已经战死,打乱了当初的计划,于是下令撤去浮桥退回到晋阳,宇文泰也率军回到长安。只有高敖曹还没听到消息,仍引军急速前进,直接抵达洛城下。洛郡人泉岳和他的弟弟猛略以及顺阳人杜窋等人想翻出城去接应高敖曹。洛州刺史泉企得知了他们的阴谋,逮捕了泉岳兄弟,并将他们杀死,只有杜窋得以逃出城去,投奔了高敖曹。高敖曹猛力扑城,城上的箭石齐下,接连射中高敖曹三箭。高敖曹痛晕坠落马下,好久才苏醒过来,随后又上马继续督战。泉企坚守不屈,他的两个儿子泉元礼和泉仲遵都是勇武之人,跟随父亲一同抗敌,日夜不休。这时,泉仲遵被流箭射伤眼睛,无法继续作战,城池很快就失陷了,泉企和两个儿子全都被擒。泉企见了高敖曹,抗声说道:“我是力气用尽才会败给你的,我心里根本就不服你!”高敖曹也没有杀他,只把他拘押在帐内,并任命杜窋为洛州刺史。
高敖曹命军队休息数日,准备进攻蓝田关。忽然来了个晋阳使者,传达高欢的命令说道:“窦泰战死了,人心摇动,现在命你立即收军退还;此次归路艰险,贼军强盛,希望你能顺利走脱。”高敖曹不忍心丢下部众,便命令部众先行撤回,自己负责断后,慢慢引退。但是,西魏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勇敢,他们并没有追击,而是放任高敖曹自行归去。被擒获的泉企、泉元礼父子都被高敖曹带了回去。那时,泉仲遵伤重不能行走,所以高敖曹仍让他留在洛州城。泉企在途中私下告诫泉元礼道:“我活了大半辈子,死了没什么可惜的,你们兄弟二人,年轻英勇,还可以建功立业,一定要寻找机会逃生,不要因我的缘故,失了做臣子的气节!”于是,泉元礼伺机逃回了洛城,并和泉仲遵暗中结交豪门贵族,偷袭杜窋将其杀死,重新夺回了洛城。于是,西魏授命泉元礼为洛州刺史,准许他们家族可以世袭此职,而他们的父亲泉企最后病死在了邺城。
没过多久,高欢想为窦泰报仇,他检阅兵马,准备再次出师。就在此时,宇文泰攻占了恒农,掳去了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于是,高欢立即发兵二十万从壶口赶往蒲津,又令高敖曹率领三万兵马从河南出发,即日西征。正巧关中遭遇了大饥荒,一度到了人吃人的地步,宇文泰的部下不满万人,全都留守在恒农就地寻找食物吃。过了五十多天,探子回报说高欢即将率大军渡河,宇文泰连忙率军入关,前去抵御。高敖曹进兵围攻恒农,但城中早有防备,一时也攻打不下来。高欢的长史薛琡对高欢说道:“西魏人连年饥馑,所以才冒死前来陕州,想来夺取粮仓中的粟米,如今高敖曹已经包围了陕城,粮食运不出来,只要安排兵马在各条路上等着,不和他们野战,等到他们秋收的时候,麦子颗粒无收,百姓们自然会饿死,到时候就不怕元宝炬、黑獭他们不投降了,所以现在暂时可以不渡河!”当时,侯景也随从在军中,也进谏道:“现在我们举兵西来,关系极为重大,如果没有获胜,仓促间难以收集军队,不如分作两路兵马,相继前行,前军得胜后,后军再往前,前军如果失败,后军也可以去支援,这才是万全之策。”高欢不肯依议,一意孤行,率军从蒲津渡过黄河。
当时,华州刺史王罴首当其冲,宇文泰写信勉励他,王罴答复道:“趴在地上的貉子怎么能轻易放过呢?”等到高欢到达冯翊城,呼王罴问道:“你为什么不出来投降?”王罴穿上戎服登上城楼,大声回答道:“这里是我王罴的冢,死生都在这里,你们当中谁最擅长作战,请出来一决雌雄!”高欢见他意志坚定,料定不易攻下,于是移兵驻扎在信原。
宇文泰因高欢的军队入境,也赶赴到渭南征调各州的兵马,匆忙之间不能召集起来,宇文泰无法忍受长久的等待,便准备进兵攻击高欢,诸将认为寡不敌众,请求等高欢西进时,再观察形势。宇文泰正色说道:“高欢如果攻占了长安,人心一定会大为震动,如今乘他远道而来,军队势必非常疲惫,而我们此时势力十分猛锐,迎头痛击他,还怕打不赢他吗!”于是他下令军中,在渭水架设浮桥,当天就渡过渭水一直抵达沙苑,与东魏军相隔只有六十里。
各位将领虽然不敢违令,但都非常害怕,只有宇文深拍手称赞,并对宇文泰说道:“高欢在河北安抚百姓,深得民心,如果按兵不动在州内自守,我们的确很难与他抗衡;如今他率军从浮桥渡河,显然他的部众都不情愿,高欢无非是因窦泰战死,挟恨前来报复,这就叫作忿兵,正所谓忿兵必败。如果将军能赐我一道符节,遣发王罴的兵马前去截击高欢的后路,我们前犄后角,到时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宇文泰便派遣颖昌公达奚武去查探高欢的兵马。达奚武只带了三个骑兵悄悄前往,他们改穿东魏的军装,傍晚的时候,在距离高欢大营还有几百步的地方,混入了巡夜卫队。高欢丝毫没有任何防备,军中所有的情况竟然全都被达奚武窥探到,回营禀报宇文泰。
宇文泰正在想办法进逼高欢的大营,忽然侦察兵前来报告,说高欢的兵快要到了,宇文泰又召集将佐们商议对敌的方法。仪同三司李弼献策道:“现在他众我寡,绝对不能平地列阵,跟他们正面交战。这里往东十里是渭曲,我们可以先占据那里,再作打算。”宇文泰点头同意,随即率兵转移到了渭曲,背水列营,命令李弼为右拒,赵贵为左拒,将士全都埋伏在芦苇中,听鼓声行动。到了傍晚,高欢的军队才到达这里,看到西魏的营内已经偃旗息鼓,毫无声响,营旁的芦苇茂盛,土地泥泞,不能进逼上前。高欢也防备有伏兵,打算纵火烧掉芦苇,偏偏侯景进言道:“我军大举前来,应该生擒黑獭,晓示百姓,如果用火攻的话,就会将黑獭烧死,不是光明磊落的取胜,不足以向世人显示我军的威风!”高欢的部将彭乐愤愤地说道:“我军众多,贼势弱小,一百个人抓一个,还绰绰有余,要用什么火攻!”于是,高欢麾兵直进,大众都争先恐后,一拥而上,不复成列。
突然,听到西魏营内鼓声震天,芦苇丛里的伏兵拿着长戈一起冲出,杀向高欢的军队。赵贵从左冲入,李弼从右突进,把高欢的大军分裂成好几截,高欢的军队立即大乱。李弼的弟弟李檦年少胆壮,隐身在鞍甲中,策马冲锋陷阵,趁敌人没有防备,抬起头伸出长矛,左戳右刺,手到之处,全都身死落马。高欢的军中争着喊道:“避开这个小儿!”高欢的部将彭乐生性好斗,而且带着三分酒意。他也跃马乱闯,好像疯狗一般,后来杀得性起,竟然把盔甲全都卸去,裸体闯入宇文泰的阵内。就在这时,西魏征虏将军耿令贵一枪朝他挑来,不偏不倚,刺入彭乐胸中。彭乐急忙用刀格开,但肠子已经流出,鲜血狂喷,他却没有倒下,反而大吼一声,拼死再战。幸亏后面有其他将领赶到,拖着了耿令贵,彭乐才得以回马退出阵营。他把肠子塞入胸中,用布裹紧,还想返身杀入,无奈各军都已败退回来,连让步都来不及,怎么能再入敌阵呢?而且后队也已经鸣金收军了,他只好随众退了回来。
宇文泰也不追赶,率兵回营,各将士都上前献功。他看着李檦,对随从说道:“出兵打仗,全靠胆壮,不一定要人高马大,你们看他虽然年轻身矮,也能杀贼呢!”语没说完,他又看到耿令贵入帐,铠甲衣裳都红了,他又说道:“铠甲上有这么多血迹,他的奋勇可想而知!”于是,李檦、耿令贵二人一一记功,静待犒赏。各军将士回到本营,休息去了。
那高欢奔回信原,还想收拾残军,再去和宇文泰决战。他派张华原去巡视各营,照簿点兵,可是没有人出来应答。张华原急忙回去告知高欢:“部众已经散尽,各营都已经空虚了!”高欢还是不肯离去,身旁的阜城侯斛律金对他说道:“众心都已离散,不能再为我们所用了,现在应该尽快返回河东才是!”阜城侯斛律金命随从牵马入帐,催促高欢上马。高欢跨上马鞍,还没有抓住缰绳,就被斛律金用鞭驱马,往东奔驰而去。高欢到了河滨,突然听到后面人声马沸,震得河水荡起波流,料知有追兵到来,只好匆匆渡河。偏偏船离岸较远,一时间不能靠近,许多将士情急逃生,跃马入河,全都被流水冲走了。高欢改乘骆驼渡河上了船,才得以东渡。此行共计丧失了八万兵士、十八万件铠仗。
宇文泰听闻高欢逃走了,连忙督军追赶到河上,遥望高欢已经过河,才勒兵停止追赶。恰好这时征调的各路兵马陆续赶来报到,都督李穆说道:“高欢已经吓破胆了,请立即渡河前去追击,不要让他跑了。”宇文泰叹道:“穷寇莫追,这是兵家的至理名言,我军已获全胜,得意之时不宜再前往了!”于是,宇文泰返回战所,让每人栽种一株柳树,留作纪念。第二天,宇文泰下令凯旋渭南,向朝廷报捷论功,李弼、赵贵以下全都加官晋爵,增加封邑。
高欢回到晋阳,非常愤恨。侯景也愤然地说道:“黑獭刚刚打了胜仗,一定会骄傲,不会有所防备,我愿意率领两万精骑去将黑獭擒拿回来,报复前恨!”高欢迟疑不决,进入内帐和娄妃商量,娄妃说道:“如果真像侯景所说的,侯景哪里可能活着回来?得到一个黑獭,失去一个侯景,又有什么好处?”高欢这才作罢。高敖曹得到高欢战败的消息,连忙撤走了包围恒农的军队,退守到洛阳。
宇文泰自从在沙苑得胜后又想攻打洛阳,于是派遣行台王季海和独孤信率两万步骑直接赶往洛阳,又命洛州刺史李显赴赶三荆,贺拔胜和李弼围攻蒲坂。蒲坂的守将是东魏秦州刺史薛崇礼,他非常英勇,亲自登城,全力抵御。别驾薛善是薛崇礼的族弟,他悄悄对薛崇礼说道:“高欢有驱逐君主的大罪,我和兄长世代蒙受国恩,如今大军已经临近,我们还在为高氏固守,一旦城池被攻陷,必死无疑,那时我们的首级会被送往长安,还会背负逆贼的恶名,真是有愧列祖列宗。我们不如先行归降,还可以保全自己!”薛崇礼没有答话,薛善竟和族人打开城门,迎纳贺拔胜和李弼的军队。薛崇礼仓促逃走,中途被贺拔胜派去的人抓获。宇文泰得到捷报,匆匆赶来,赐封薛善等人五等的封爵。薛善执意不肯接受,薛崇礼是薛善的堂兄,因此被宽宥免死,没有降罪。至此,宇文泰已平定了汾、绛二州。
独孤信行军到达新安,高敖曹引兵北去,只留下广阳王元湛镇守洛阳。元湛没什么胆量谋略,也弃城投奔邺城,独孤信占据了金墉城。东魏颍川长史贺若统又抓住了刺史田迄,举城降顺了西魏军。梁州、荥阳、广州全都望风归附。东魏行台任祥率兵前去攻打颍川,被西魏大都督宇文贵击败,任祥逃了回来。阳州刺史邢椿被州将是云宝刺死,也归降了西魏军。西魏都督韦孝宽又攻陷了东魏豫州,河南的多个州郡大多被西魏占据。
东魏大行台侯景在虎牢整顿兵马,谋求收复河南各州,西魏都督韦孝宽等人未免胆怯,竟然又弃城逃走了。侯景分兵四路,夺回了南汾、颍、豫、广四州,并邀请高敖曹一同进攻金墉城。高欢也率军赶来,独孤信飞报长安请求火速增派援军。西魏主元宝炬正因洛阳得手打算去祭拜园陵,恰巧洛阳来使告急,于是命尚书左仆射周惠达辅佐太子元钦留守长安,自己则和宇文泰督军东行,命令李弼、达奚武作为先锋军,直达湝城。
日暮下寨,李弼登高遥望,远远看到群鸟向西北飞来,便说道:“天色已晚,鸟应该回巢栖息,现在还在向西飞翔,必定是有贼军前来,不可不防!”于是,他协同达奚武移兵驻守孝水,派人前去哨探,并命令军士取来树枝做准备。大约过了一会儿,果然有探马回来禀报,说敌军来了!李弼当即命令部众摇曳起树枝,扬起尘土,鼓噪前进,以作疑兵。当时敌骑只有一千人,不知道李弼有多少人马,看到前面尘土飞扬,还以为前面有大股敌军,当下往回奔逃。李弼麾军追上,砍死敌将一人,一将逃脱,余下的兵马全都被俘获,解送到恒农。你们知道这两位敌将是谁吗?一将叫作莫多娄贷文,已经被杀,逃脱的那位叫作可朱浑元。原来侯景听闻西魏军将到,打算整顿兵马,列阵以待,偏偏莫多娄贷文不听侯景的命令,邀同可朱浑元率领一千骑兵前去袭击西魏军,刚好被李弼察觉,一场追击,莫多娄贷文丧命,可朱浑元侥幸逃回。
李弼待宇文泰的大军赶到后,才一同前进。侯景听说地方大军赶来,连忙撤围退兵。宇文泰率领轻骑追到河上,侯景回马布下营阵,北据河桥,南倚邙山,和宇文泰对阵。两军交锋,才交战了数回合,双方不分胜负。侯景一看不远处宇文泰正执旗指挥,便拔箭射去,正好射中宇文泰的坐马。马受伤惊走,拉扯不住,宇文泰随马窜奔而去,大约跑了一里多路,被马掀倒在地。侯景看到后,策马追来,此时宇文泰的身旁并无他人,只有都督李穆紧紧跟随着。李穆看到侯景来追,侯景手下有一百多名骑兵,自己则孤身一人如何抵挡呢?李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假装用马鞭抽打宇文泰的背部,厉声呵斥道:“我们的主帅在哪里?你不好好保护我们的主帅,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上马?”侯景听了这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便停下了脚步,没有再追赶。李穆立即用自己的马驮着宇文泰一起回到大营,调集军队再前进。
侯景刚回到大营,总以为宇文泰的军队已经离去,不会再来,哪知西魏兵又如潮涌至,侯景的兵马来不及列阵,被肆意践踏。侯景策马逃去,部众四处逃散,只有高敖曹自以为勇猛强悍,还举着大旗和宇文泰的军队角战。宇文泰倾尽精锐前来围攻,杀得高敖曹部下七倒八歪。高敖曹仗着长槊,突出重围,单骑走投河阳南城。守将高永乐是高欢的侄子,与高敖曹一直都有旧怨,他紧闭城门不肯迎纳高敖曹。高敖曹悄悄藏匿在桥下,追兵赶到时,看到桥下有金带浮出,竟然朝着桥下一阵扫射。高敖曹自知无法逃脱,便挺身对他们说道:“来!来!好给你们开国公!”说着,那头颅就已被人砍去。
高欢得到高敖曹阵亡的通报,如丧肝胆,他把侄子高永乐招来,重责两百多杖,追赠高敖曹为太师,兼大司马太尉。高欢亲自督率大军去争夺洛阳。两军相遇,双方都阵势绵亘,首尾远隔,从早到晚,交战了数十上百个回合,硝烟弥漫,彼此间都看不清楚。西魏左右翼独孤信、赵贵等人战况也不顺利,弄得没有头绪,扔下军队跑了回去,其余各军也是军心溃散。宇文泰尚在大营中,也觉得保守不住,便毁去营寨护送主上往西归去,留下仪同三司长孙子彦镇守金墉城。西魏将军王思政还在和东魏军猛斗,举矟横击,一举打倒好几个敌人。随后王思政陷入了敌阵中,左右全都战死,王思政也受创,晕倒在地。王思政平时出战,常常穿着破烂的衣服和铠甲,敌人以为他是个小兵,由他倒在地上,没空去枭下首级。还有他将蔡祐率领数十亲兵下马徒步和敌军战斗,齐声大呼,击毙很多东魏兵。东魏兵从四面绕集,围了数十圈,蔡祐弯弓持满,盘旋四射,百发百中,敌人不敢靠近。突然,数名壮士身穿厚甲,手执长刀,跃马冲了进来,离蔡祐只有三十步。蔡祐随身只剩下一支箭,左右劝蔡祐快快发射,蔡祐从容地说道:“我们的性命就在此一箭,绝对不能虚发!”话还没说完,那来兵越来越近,他方把弓弦一扯,飕的一声,正好射中来兵的头目,将他射落马下,头目一死,其余的小兵都退却了。
蔡祐乘势突围,慢慢地率军撤回,东魏兵不敢追击,也只好收军回营。王思政的部将雷五安失去了主将,又到战场上寻找尸首,恰好这时王思政已经苏醒,他将衣服割下包裹自己的伤口,雷五安扶他上马,一起回到了恒农。那时,宇文泰已进入了恒农城,他检阅大将,发现少了王思政、蔡祐二人,正在着急,看见蔡祐引军回来。宇文泰立即呼道:“承先回来了,我就不担心了!”(蔡祐字承先。)宇文泰询问蔡祐战斗的情形,蔡祐丝毫不提及自己的功劳,经部下替蔡祐讲明,宇文泰才感叹道:“承先有功却不自居,实在难得啊!”不一会儿王思政也到了,宇文泰见他创痕累累,不禁黯然泪下。为了奖励王思政作战英勇,宇文泰特地封其为东道行台,留他镇守恒农,自己护送元宝炬返回长安。祸不单行,就在宇文泰率军东征时,长安发生了变乱,守将周惠连带着太子元钦出奔渭北,关中大乱。这次变乱的原因是留守的兵马太少,先前所虏的东魏士卒拥戴故将赵青雀,伺机占据长安。还有雍州刁民于伏德等人也劫持了咸阳太守慕容思庆,同时作乱。宇文泰得知后,将西魏主元宝炬安置在阌乡,自己则亲自入关讨伐叛贼。
宇文泰因士马疲累,不愿意急速前进,再加上他觉得赵青雀等人是乌合之众,不足以成为忧患,散骑常侍陆通对他说道:“蜂虿有毒,不应该轻视!现在将士虽疲乏但都是我们的精锐,再加上明公的声威,麾军压贼,立刻就可以荡平;如果养痈遗患,反而不是良策。”宇文泰认为很有道理,便依从了他的建议,整顿兵马,急速前进。父老乡亲们见到宇文泰回师,又悲又喜,奔走庆贺。华州刺史宇文导是宇文泰的侄子,接替王罴的职位后,他号召群众,起兵袭击了咸阳,斩杀慕容思庆,擒住于伏德,随后渡过渭水前来与宇文泰会合,一同攻打赵青雀。果然,赵青雀不堪一击,兵败身亡,宇文泰派遣使者到阌乡报捷,迎元宝炬的圣驾回长安,宇文泰出兵镇守在华州。东魏丞相高欢率军进攻金墉城,长孙子彦毁去了城中的室庐,悄悄逃走。高欢入城巡视,见遍地都是瓦砾和烧焦的木头,索性将城池毁去,留下洛州刺史王元轨镇辖,自己领兵返回晋阳。
这一年冬季,西魏又派遣将军是云宝偷袭洛阳,王元轨弃城向东逃走,洛阳又被西魏占领。
这时,柔然又强盛了起来,头兵可汗阿那瓌雄踞北方。起初,他还向魏称臣,自从魏分裂后,他就把臣字削去,和东西魏各通使者,居中牟取私利。他先向东魏求婚,东魏主答应把宗室的兰陵公主嫁给他为妻。于是,柔然帮助东魏侵扰西魏。那时,宇文泰正在东边行军作战,没有时间顾及北边,也只好设法羁绊他们,用女色对他进行安抚。宇文泰命中书舍人库狄峙北赴柔然面见阿那瓌,和他商议和亲的事情。正巧,头兵可汗有个弟弟叫塔寒,还没有娶妻,因此他向西魏求婚,希望能结为“秦晋之好”。于是,西魏封舍人元翌的女儿为化政公主,把她遣嫁了过去。
虽然东西两魏都使用美人计,笼络柔然,但毕竟东魏是把宗室女儿许配给可汗,西魏只将舍人的女儿嫁给可汗的弟弟,两边的权势,相形见绌。宇文泰特地劝说魏主元宝炬,希望他能迎纳头兵可汗的女儿为妃。西魏主又派使者到柔然商议婚事,头兵可汗说可以答应这门婚事,但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要求魏主纳自己的女儿为后,不然就没得商量。宇文泰只好请求元宝炬割爱从权,废除当今的皇后。那时,元宝炬已经立了乙弗氏为皇后,乙弗后生下了好几个儿女,就连太子元钦也是乙弗后所生。乙弗后的父亲乙弗瑗曾是兖州刺史,她的母亲是淮阳长公主,也就是孝文帝的第四个女儿。乙弗氏出身名门,又是皇室名媛,容德兼备,仁厚俭朴,这次为了顾全大局,皇后不得不移居到别宫,后来又自愿为尼,削发参禅。西魏主虽然有些愧疚,但也无奈,只好让扶风王元孚前往柔然迎亲。
没过多久,柔然可汗送女儿南来,陪嫁有车驾七百辆,马一万匹,骆驼一千头。柔然送亲的仪仗走到黑盐池时,遇到西魏的仪仗队前来迎接新后。元孚请柔然可汗的女儿正坐在南面,柔然女回答道:“我没有与你们的君上成婚,目前还是柔然的女儿,你们国家以南面为尊,我国却以东为尊,所以现在各自遵守自己国家的习俗就行了。”于是,西魏的仪仗队全都朝向南面,柔然的营幕仍然朝东。柔然可汗的女儿进入长安后,西魏主立即举行册后典礼。新皇后郁久闾氏年仅十四岁,容貌端严,很有才识,只是有一种大病,那就是一个“妒”字。她因废后乙弗氏尚在京都中,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害怕她又与西魏主藕断丝连,所以她经常在西魏主面前抱怨。西魏主元宝炬为了取悦新后,特地派遣次子元戊为秦州刺史,带着母亲乙弗氏前去镇守。母子入宫辞行,见到元宝炬后,都唏嘘落泪。元宝炬原本就和废后没有任何芥蒂,只是形势所迫,不得已才这么做,此时也触动旧情,也泪流不止。西魏主嘱咐乙弗氏,让她在外好好地照顾自己,日后有机会,仍然可以相会,乙弗氏母子这才依依不舍,辞别离去。正是:
废后原来事不经,况兼妇德足仪型。
如何迎入侏俐女,诀别妻孥泣帝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