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北凉灭亡

话说燕主冯弘是后燕中卫将军冯跋的弟弟，冯跋曾得罪后燕，逃到山泽之中。后燕主慕容熙，即慕容宝的叔叔，他荒淫无道，毫无德行，冯跋便乘势作乱，推翻慕容氏，拥立他的养子高云为主。随后，高云弑慕容熙，自称天王。没过多久，高云也被杀，冯跋平定国乱，自己继位燕主，将都城定在龙城，史学家称之为北燕。魏派使臣于什门到北燕，敕令北燕向北魏称藩，冯跋不同意，他抓住于什门，强迫投降，于什门宁死不屈，冯跋也不肯放他回去，因此北魏和北燕结下仇怨，两国多次交兵。后来，冯跋病重，他命太子冯翼掌控朝政。冯跋的妃子宋氏想让自己的亲儿子做太子，她强迫冯翼退居东宫。冯跋的弟弟冯弘乘机篡夺帝位，冯跋竟受惊而死。冯弘又杀死太子冯翼，以及冯跋的子弟一百多人。

魏主拓跋焘再次督兵讨伐北燕，接连击败燕兵，燕尚书郭渊劝燕主送钱财、美女到北魏，向魏主求和。冯弘摇头说道：“我与魏结怨已深，即使屈志投降北魏，也未必能保全，不如另想他法。”于是，他再次调兵与北魏对峙着。魏降将朱修之想念故国，他见魏主亲自出征讨伐北燕，便打算与之前被抓的南人联合起来，偷袭魏主，想在事成之后返回宋。于是，朱修之找到毛修之，和他商量。毛修之以前是宋臣子，他被掳来北魏许多年，已经甘心臣服北魏，因此他不肯听从朱修之的建议。朱修之担心毛修之走漏消息，于是他奔逃到北燕，燕主冯弘将他遣送回宋，让他向宋主请兵支援北燕。随后，朱修之乘船从海道回到故都。但是，此时宋彭城王刘义康和领军将军刘湛，他们刚自毁长城，冤杀忠将，哪还有心思支援北燕，去讨伐北魏！朱修之替北燕请援军便成了一句空话，他只得到一个黄门侍郎的官职，蹉跎度日。

魏主拓跋焘听说南人叛变，便赶紧带兵回来，北燕得以苟活几天。不料，北燕又起内讧，反招外来欺侮，导致冯弘自取危祸，就此灭亡。

原来，冯弘的妻子王氏生了三个儿子，长子冯崇，次子冯朗，三子冯邈。冯弘的妾慕容氏生的儿子叫冯王仁。等到冯弘篡位后，他竟然立慕容氏为后，立冯王仁为太子。冯弘封长子冯崇为长乐公，命他率军镇守辽西。冯朗和冯邈私下商议道：“如今无人不知国家即将灭亡，父亲又听信慕容氏的话，只怕我们兄弟要先遭惨祸了，不如趁现在逃走吧。”于是，两兄弟逃到辽西，他们劝说哥哥冯崇投降北魏，冯崇派弟弟冯邈前往魏都，举郡投降。

冯弘得知三个儿子出卖国家后，勃然大怒，他立即派部将封羽前去讨伐。冯崇向魏主求救，魏主任命冯崇为车骑大将军，兼幽、平二州牧，加封辽西王，让他管辖辽西的十个郡县。魏主又派永昌王拓跋健、左仆射安原前往辽西支援，攻打龙城。拓跋健率军到辽西后，打探到燕将封羽领兵驻守凡城，于是他派部将楼勃领五千骑兵去攻打凡城，封羽不战而降，凡城被魏军占据。

冯弘非常害怕，无奈之下他只能派使节前去北魏，请求献女求和。魏主向他要回于什门，并且要求北燕太子冯王仁到北魏做人质，他才肯撤兵。于是，冯弘将于什门释放回北魏。于什门在北燕二十一年，始终不肯屈服，魏主将他比作苏武，拜他为治书御史。只是，冯弘的儿子冯王仁还未送去北魏，魏主便派使节去催促。冯弘尤其钟爱这个小儿子，自然有些犹豫，再加上宠后慕容氏从旁阻拦，哭哭啼啼，惹得这位燕主冯弘怜惜不已，他宁可亡国，也不肯割爱。

散骑常侍刘滋进谏道：“从前蜀国刘禅依山固守，吴国孙皓据江为城，他们后来都成晋朝的俘虏，由此可见，强弱虽有不同，但最终难以幸免。如今，北魏比晋朝强大，我们连吴蜀都不如，若是不听从北魏命令，只怕灭亡就在眼前。请陛下暂时舍弃太子，让他前往北魏，然后重整朝纲、安抚百姓，收留离散的流民，给贫困之人发粮救济，扶植农桑，减轻赋税，维持国家的根本，变弱为强。到那时，北魏自然不敢轻视我们，太子便可安然回国了。”刘滋的话还没说完，冯弘就拍案说道：“你也懂父子感情，难道要让朕的亲儿子去送死吗？”刘滋反驳道：“陛下您把儿子送去北魏，儿子不一定死，但是国家可以保住。否则，国家危在旦夕，就不只是失去一个太子而已啊！”冯弘大怒地说道：“你这个逆臣贼子竟敢诅咒我，来人，将他绑出朝门，斩下首级再来禀报我！”左右答应了一声，便将刘滋绑了出去，一刀毙命。

随后，冯弘将魏使臣呵斥回去，另派使节到建康，向宋称藩求援。宋廷称他为黄龙国，让燕使带诏书回去，封冯弘为燕王，但是没有出兵援助。

冯弘早知宋廷不能依靠，便派部将汤烛带着贡品再次前往北魏，托词说太子生病，所以没有送到北魏当人质。魏主知道这是个借口，便下令把燕使赶出都城，他先派永昌王拓跋健等人讨伐北燕，又命令乐平王拓跋丕、镇东大将军徒河、屈垣等人带领四万骑兵直接攻打龙城。

冯弘得到军报后恐惧不已，他急忙命人准备牛酒犒劳士兵。魏将屈垣率先到达城下，冯弘派官吏牵羊担酒去犒劳魏兵，又派太常卿杨崏去向魏军求和。屈垣说道：“你们燕国不送太子来当人质，所以我军前来征讨，你们若是后悔想要投诚，那就速速将太子交出来，不得拖延！”杨崏唯唯诺诺地回去了。

屈垣等了一天，未见燕使为回复，于是他纵兵抢杀掠夺，掳获六千多人。不久，拓跋丕也率军赶到龙城。燕主冯弘既担心北魏的侵略，又舍不得膝下的宠儿，他只能害怕得惶惶不可终日。无奈之下，他再派杨崏出城，向魏军承诺限期送太子去北魏，请魏军暂且退兵，拓跋丕总算答应了，只给冯弘一个月，便率领大军从容撤退。

转眼限期已满，冯弘仍未践行自己的诺言。杨崏一再劝他如约而行，冯弘却说道：“我实在不忍这样做，现在不如去投奔高丽，再做打算。”杨崏说道：“北魏集全国兵力来欺压我国，没有攻不下的道理，高丽只是个异族，一开始虽然亲好，但终究会叛变，不能不防！”冯弘始终听不进去，他又密令尚书阳伊东往高丽去求援。

阳伊尚未回来，那魏军又再次逼来。冯弘向魏廷进贡特产，说自己愿意将太子送去做人质。不料，魏主拓跋焘此时却不肯答应了。魏平东将军娥清、安西将军古弼奉魏主的命令，率领一万精兵杀入燕境，再传檄文给平州刺史拓跋婴，命他调集辽西各军来助攻，魏军攻破白狼城后，便直接杀入燕都。恰巧燕尚书阳伊也从高丽借来几万援军，他领兵驻扎临川。燕尚书郭生不想东迁，竟然打开城门迎接魏军，魏军怀疑其中有诈，不敢贸然进城，郭生竟然带兵攻打冯弘。冯弘急忙带领高丽大将葛卢、孟光入城与郭生交战，郭生中箭而死，其余的士兵纷纷逃散。葛卢、孟光乘势抢夺武库，搬出甲胄刀械，分发给高丽士兵，高丽军队顿时焕然一新。况且，他们见城中百姓富裕，便索性任意打劫，彻夜不休。燕主强迫城内百姓往东迁徙，他放火烧毁宫殿，只携带金银细软出城往东而去。燕主命令后妃宫人披上盔甲，走在队伍中央，由阳伊带兵在外围保护，葛卢和孟光率兵殿后。

魏将古弼因高丽兵马众多，便扎营固守，在营中观望着。燕主启程往东时，古弼正举杯喝酒，忘乎所以。忽然，部将高苟子前来禀报，他请求率领骑兵去追击燕人，古弼当时已有醉意，他拔刀砍向桌案说道：“谁敢打断老夫的酒兴，如再多言，便将他斩首。”高苟子伸伸舌头，便退了出去。古弼喝醉后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才清醒，当得知燕主逃走后他才开始后悔，于是率兵进入龙城，据实向朝廷奏报。没过几天，就有囚车到来，魏主说古弼因酒误事，放纵贼寇离去，将他拘捕起来，并召回娥清一同降罪，将他们贬为门卒。魏主另派散骑常侍封拨追到高丽，命令高丽将冯弘等人送回北魏。

高丽王高琏不肯送回冯弘，他派人传信到魏都，说应当和冯弘共奉王化。魏主恨高琏违抗自己的命令，便打算发兵去征讨，还是乐平王拓跋丕上书劝谏，他才取消这个决定。冯弘到了高丽，高琏派人到城外迎接，说道：“龙城王冯君，从远处来到高丽，请问舟车劳顿是否辛苦？”冯弘又羞又愤，他还摆着皇帝架子，派人带着诏书责怪高琏。高琏未免动怒，他下令不许冯弘入城，只安排冯弘住在平郭，后来又将他迁往北丰。冯弘还侈然自大，政刑赏罚全都独断专行，还当自己在龙城做皇帝呢。冯弘的行为彻底惹怒了高琏，他派骑士到北丰，夺去冯弘的侍臣，并把太子冯王仁一并抓走。

这冯弘为了爱子娇妻都甘心放弃燕国，逃到这里仍然弄得父子离散，他哪能不悲愤交集！他当即密派使节去宋廷，哀求援助。宋主派官吏王白驹等人去迎接冯弘，并命令高琏给冯弘路费，将他送到建康。高琏因此更加愤恨，他索性派孙漱、高仇两员大将率领数百名士兵前往北丰，将冯弘和他的子孙十多人全部杀死。

北燕从冯跋篡位开始，只传了一代就灭亡了。高琏表面上尊称冯弘谥号为昭成皇帝，但说冯弘因病暴亡，让宋使王白驹回去禀报宋主。宋主原本就是故作姿态，他听说冯弘病死了，这事也就算完了。

魏主拓跋焘灭掉北燕后，他又想着攻打北凉。北凉的沮渠氏，世代是匈奴左沮渠王，他们以官为姓。后凉主吕光叛秦后自立为王，他任命沮渠罗仇为尚书，让他出兵讨伐西秦，罗仇大败而归。吕光降罪罗仇兄弟，下令将他们处斩。罗仇的侄子蒙逊起兵报复，他推举太守段业为凉州牧，自己为部将，击败后凉，并抓住吕光的侄子吕纯。于是，段业自称凉王，他任用蒙逊为尚书左丞，历史上称为北凉。

蒙逊因功高权重，遭到段业的嫉恨，段业将他调往西平出任太守。因此，蒙逊和堂兄沮渠男成密谋，准备铲除段业。沮渠男成因辅佐段业有功，因此不肯听从蒙逊的计划。沮渠男成遭到蒙逊的诬告，被段业逼令自尽了。蒙逊又纠集众人，声称替堂兄报仇，便率人攻进凉州，将段业杀死，然后自封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兼张掖公。等到后凉被后秦灭掉后，南凉主秃发傉檀占据姑臧，蒙逊将傉檀赶走，将姑臧占据作为国都，他将族人迁到这里，号称河西王。不久，蒙逊又灭掉西凉后，便得到更多土地，于是他派使节到江南通好，并多次接受南朝的册封，他又派儿子安周到北魏去做事，魏主也授封安周官职。蒙逊做了北凉王二十多年，他渐渐骄纵起来。

西僧昙无谶自称能使鬼治病，而且说自己有秘术，蒙逊非常信任他，尊他为圣人，还让他的儿女和妻妾都去受教。魏主拓跋焘只信奉道教，非常厌恶僧徒，当他听说蒙逊对西僧非常礼遇，于是派尚书李顺去北凉索要昙无谶。蒙逊抗命不从，因此失去了魏主的欢心。李顺多次前往姑臧，蒙逊对他渐渐无礼，见他到来也不起身，接收诏书也不跪拜。李顺严肃地对他说道：“齐桓公合并各路诸侯，一统天下，周天子赐他可以不下拜，齐桓公还是谨守臣道下拜。如今，您还赶不上齐桓公，我朝又没有赐你免拜，你反倒骄横无礼，莫非是轻视我朝不成！”这一番话，说得蒙逊惶恐不安，他连忙起身跪接诏书。

李顺离开北凉返回魏国，魏主询问他在北凉的情况，李顺答道：“蒙逊控制河右已经三十年，也略知谋略，安抚流民，虽说不能传位给子孙数代，但还能传下一代。只是‘礼为德舆，敬为德基’，蒙逊无礼不敬，他的死期也快到了，不出两年，他一定会丧命。”魏主又问道：“换了一代后，北凉何时能灭亡？”李顺又说道：“蒙逊的儿子臣都见过，他们都是庸才，只有敦煌太守牧犍较有见识，日后继位的人一定是他，但他仍比不上他的父亲，这可是天赐陛下良机啊！”魏主高兴地说道：“若果真如卿所说，朕当记着。”果然过了一年，北凉的使节到魏国告哀，说蒙逊已死，由世子沮渠牧犍继承王位。魏主对李顺说道：“你的话已经应验，看来离我夺取北凉的日子不远了。”于是，魏主授命李顺为安西将军，派他去北凉送封册，封牧犍为凉州刺史兼河西王。

牧犍有个妹妹兴平公主，曾被魏主托人求婚，蒙逊已经答应婚事，但还未将女儿遣嫁过去。于是，牧犍奉父亲遗命，特派右丞李繇送妹妹去北魏完婚，兴平公主被魏主册封为右昭仪。魏主也将自己的妹妹武威公主许配给牧犍，牧犍仍然派李繇前去将她迎回。两国联姻，彼此和平共处。总道是亲戚关系，便可再无嫌隙，偏偏魏主令牧犍的儿子沮渠封坛来魏做他的侍从，牧犍虽不情愿，但也只能唯命是从。另外，牧犍对魏史李顺也是特别的优待和礼遇，他请李顺在两国之间斡旋，所以，魏主想按之前说的攻打北凉，都被李顺婉言劝阻了，两国之间暂免兵戈。

突然，有一个老人在敦煌东门投了一封书函，函中写道：“凉王三十年若七年。”东门的守官看到此信甚感奇怪，便四处寻找那位老人，但始终没有找到，于是将书函交给沮渠牧犍。沮渠牧犍也看不明白，于是他召见奉常张慎，张慎说道：“我听说虢国即将灭亡时，有神降于莘地。愿陛下您崇德修政，可保三十年国祚；若嗜玩贪色，恐怕七年以后，我国将有大变动。”牧犍听后很不高兴。

原来牧犍有个嫂子李氏，长得十分貌美，但行为很放荡，牧犍兄弟三人都和她通奸，这个妇人非常势利，她对牧犍格外献媚，深得牧犍的欢心。唯独王后拓跋氏，也就是北魏武威公主，她实在看不过去，常常有怨言。李氏和牧犍的姐姐秘密商量，她们打算在拓跋氏的饮食里下毒，将她杀死。幸亏拓跋氏只吃一点，就感到腹痛，自知中了毒，便急忙令内侍飞报魏主。魏主赶紧派解毒医官前去解救，王后才得以痊愈。医官回国后将此事禀报魏主，魏主知道实情后，又命令牧犍交出李氏。牧犍怎肯将她交出，他对魏使节谎称，已将李氏迁到酒泉，实际上他只是给她换了个住所藏匿起来，他们仍私下往来。

魏主又派尚书贺多罗到凉州去打探牧犍的举动，贺多罗回来禀报说：“牧犍表面臣服于我国，但他的内心却很乖张悖逆。”魏主便询问崔浩意见，崔浩答道：“牧犍叛逆的痕迹已经显露，不能不杀！”于是，魏主召集各位朝臣，商议讨伐北凉的事宜。奚斤为首的三十多个大臣都说牧犍虽动机不纯，但仍年年纳贡，并无明显的过错，我朝将他视作藩臣对待，又把公主嫁给他，也是为了笼络他。如今，他的罪行尚未显露，我们应该宽恕他。而且，北凉的土地贫瘠，水草不长，若攻打不下，那荒野之地没什么可掠夺的，反而会导致进退两难。魏主因李顺常年出使北凉，便打算向他详细咨询。李顺出使北凉已有十二次了，加上蒙逊父子一直优待他，于是他慌称道：“姑臧一带全是枯石，山野中没有水草，城南的天梯山冬有积雪，深达一丈多，春夏积雪消融汇集成河，居民引水灌溉。若我军前去征讨，必须先阻塞渠口，把积水放掉，而且没有草料供给，人马饥渴，如何能久留呢！奚斤他们所说的不无道理，还请陛下三思！”

魏主又召见崔浩，跟他说了大家的意见，崔浩反驳道：“《汉书·地理志》中称：凉州畜产丰富，若无水草，牲畜如何生长？而且前人在那里筑造城池，设立郡县，就一定有它的地理优势，难道无水无草能建立起来吗？如果说百姓仅靠雪水来饮用，试想一下雪水消融以后，只能冲走尘土，又如何通渠灌溉呢？这种谎话只能骗别人，怎么能骗过我！”李顺又接话道：“眼见为真，耳听为假，我曾亲眼见过，根本没必要多加争辩！”崔浩厉声说道：“你拿了人家的钱财，便以为我看不见吗？你怎么可能不替他们掩饰呢！”李顺被崔浩说中了心事，禁不住满脸羞愧，低头退下了，奚斤也立即退下。

振威将军伊馛单独留了下来，他对魏主说道：“凉州若真的没有水草，凉州人如何立国？众人的建议都不可采用，请您听从崔浩的建议。”于是，魏主在西郊集结兵力，下令亲征北凉，他命令太子拓跋晁监国，宜都王穆寿辅佐朝政。魏主又命令大将军嵇敬率领两万人马驻守漠南，防御柔然，自己则亲率大军启程。魏主传诏到北凉，细数牧犍的十二宗罪，诏书结尾有这样几句话：“你若亲自领群臣来迎接，在我的马前下拜，还算是上策；若等我国六军降临，将你绑到我的面前，就已是下策了；你若执迷不悟，困死孤城，甘愿被灭族，那就是真正的无策了。”

牧犍接到诏书后没有理会。魏主于是从云中渡过黄河，到了上郡属国城，部署各军。他命令永昌王拓跋健、尚书令刘洁和常山王拓跋素为先锋，兵分两路进攻；又命令乐平王拓跋丕、阳平王杜超为后援，再任命平西将军秃发源贺为向导。秃发源贺是秃发傉檀的儿子，他在魏国当了官，魏主向他咨询讨伐北凉的策略，秃发源贺说：“姑臧城旁边有四部鲜卑，他们都是我祖父的旧民，我愿意前去宣扬威信，他们一定会归附我们。北凉的外援若被降服，我们要攻取一座孤城，那就易如反掌了。”魏主点头称好。秃发源贺沿途安抚招揽，收得部众三万多人，魏军得以专攻姑臧城。永昌王拓跋健掠夺了河西畜产二十多万头，北凉大为震惊。

牧犍派人向柔然求救，柔然因路途遥远没有来，牧犍便派弟弟沮渠董领兵一万，在城南和魏军交战，他们稍占一点上风就立即溃退。牧犍率兵固守姑臧城，魏主亲自督军攻打，他见姑臧附近水草丰饶，便对崔浩说：“你的话已经应验，可恨那李顺欺骗了我！”崔浩答道：“我本就不敢说假话呢。”魏主又派使臣入城传口谕，令牧犍速速投降，牧犍还是不肯。等到城中居民溃散，牧犍的侄子万年率众投降，牧犍此时已无计可施，他只好将自己捆绑，出城投降。从牧犍继位开始算起，至此正好满七年。

魏主只责怪牧犍几句，就命人给他松绑了，仍以妹夫的礼节相待。魏主一边统领兵马入城收服百姓二十多万，所得仓库珍宝不计其数。他又派张掖王秃发保周、龙骧将军穆罴等人各自率领诸部进攻北凉，杂胡部落的人闻风投降，又收服数十万人。于是，魏主将乐平王拓跋丕和征西将军贺多罗留下，命他们镇守凉州，又命牧犍带领宗族和官吏百姓三万户随其返回平城，北凉至此灭亡。

与此同时，牧犍的弟弟无讳、宜得、安周等人分别戍守沙州、酒泉、张掖等地，现已全被魏军攻破，随即逃散四地。后来，无讳又集结遗众，再次攻打酒泉，魏主再次派永昌王拓跋健率兵前去征讨。无讳无路可逃，这才投降。于是，魏主任命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兼酒泉王，又封万年为张掖王。

后来，无讳又再起异心，他被魏镇南将军尉眷攻击，因粮草吃尽，不得不和弟弟安周往西逃到鄯善。鄯善王比龙得知无讳前来，非常害怕，竟然弃城逃走了，于是城池被无讳占据了。无讳的弟弟又占领高昌，他派部将汜隽奏请宋廷。宋廷封无讳为征西大将军、河州刺史、河西王，督管凉、河、沙三州军事。后来，无讳病死了，弟弟安周继承他的官爵，之后又被柔然吞并。

后来，万年被调任冀、定二州刺史，又因犯谋叛罪被赐死。而牧犍父子则留居平城，忽然被魏人告发，说他们家中许多毒药，沮渠牧犍的姐妹都懂得巫术的邪门左道，经常聚集在一起干淫佚之事，毫无羞耻惭愧。于是，魏主勒令沮渠昭仪自尽，并让司徒崔浩将牧犍处死，诛杀沮渠宗族几百人，只有牧犍的妻子武威公主，即魏主的同胞妹妹才得以保全性命。正是：

休言婚媾本相亲，隙末凶险反丧身。

才识丈夫应自立，事功由己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