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江上歌声
这个冬天的天气很奇怪,前几日还大雪连天,待得雪融后,竟暖如三春。
平阳城外,白沙江岸,码头旁。
一个劲装结束,剑眉如勾,薄唇圆脸的少年正手提一柄银鞘长剑,翘首等船。
也不知是上游处的天气还很寒冷,江面的浮冰未融,还是水手们怠惰,今日这船来得竟比往日迟了许多。
少年等得有些焦急,便左右看了看,寻了不远处一座小凉亭走去。
才至亭中,便听一道粗犷的声音自小亭东面的竹林中飘了出来。
“好小子,躲在这里做什么?是打算乘船远逃吗?”
少年循声望去,但见竹林在晨风中摇曳,内中似有几条人影,正自远处奔来。
不一时,奔到近前,将竹林中的一个落拓青年武者围困在正中。
说话那人是个满脸横肉的莽汉,手提一柄三股叉,迈步逼近青年武者身前,恶狠狠地道:“得罪了刀爷,你小子还想一走了之?哼!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青年武者面色苍白,身躯在不自禁地发颤。
那一双不很明亮的眼眸之中,荡漾着说不尽的愤怒。
他手中有剑,却任凭莽汉指着脸臭骂,也始终没有拔剑。
“刀爷?”
少年听得真切,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平阳城内外,能被称为刀爷者,只有一人。
那便是王之道的结拜兄弟,逍遥堂的副堂主,刀爷。
在平阳城,逍遥堂的势力不弱于官府衙门。
而副堂主刀爷,权利更是足以比肩县太爷陆涛。
得罪了刀爷,那青年武者怕是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郑三刀辱我妻女,杀我爹娘,我只恨不能生啖其肉……”
青年武者终于鼓足了勇气,回瞪莽汉一眼,怒骂:“郑三刀那个杂碎,迟早天打雷劈,不得好……”
‘死’字还未出口,莽汉已甩手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青年武者很想躲闪,奈何修为不如莽汉,根本躲闪不开。
耳光响亮,他的右颊肉眼可见地高高肿起。
“要杀便杀,老子就是死,也要化作厉鬼去寻那郑三刀,要他永生不得安宁!”
青年武者目眦欲裂,生生咬碎了满口钢牙,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众提刀武者哄然大笑。
莽汉狞笑道:“也好,你既然要死,老子就成全了你。且看你死后会不会化作厉鬼。”
说罢,猛地举起大刀,便要往青年武者的头上砍去。
少年独立亭中,眼见那青年武者昂首引颈,大有从容赴死之决绝,不由得心念一动。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右手手腕一抖,便将碎石掷入了竹林中。
“啪!”
不偏不倚地打中了莽汉的右手手腕。
长刀落势微偏,错过了青年武者,斩了片寂寞。
莽汉大吃一惊,忙扭头看向林外,怒道:“什么人?”
却见黑影一晃,少年已欺身来到。
“铮……”
长剑出鞘,快似流星。
接连六剑,将包括莽汉在内的六个提刀武者,尽数刺杀。
无一不是剑出封喉,无一人能反应得过来。
“天道任务令检测到试炼者所杀之人‘卫武’等乃大恶歹徒,故奖励任务点x150。”
这劲装结束,手持长剑的少年,正是时逸。
只是带了张人皮面具,早已面目全非。
时逸用莽汉的尸体将长剑上的血迹擦抹干净,看向青年武者,淡淡地道:“想报仇吗?”
青年武者一愣,睁开眼来,却见满处污血,尸体横叠。
他略一怔神,抱拳躬身道:“多谢恩人相救。”
随即似反应过来时逸的问话,郑重点头道:“想,在下做梦也在想着报仇。”
“我可以帮你报仇。”
时逸的语气依旧平淡。
青年武者大喜,但随即面转悲怆,摇头道:“那郑三刀乃逍遥堂副堂主,更是淬体九层修为的武者。手下恶奴众多,若想报仇……”
他喟然长叹。
时逸撇了撇嘴,“事情还没去做,便先折了九成信心,自然成功不了。”
青年武者岂能不知此理?可逍遥堂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
时逸也不与他废话,自储物戒指内取出一张早就鞣制完成的人皮面具,沉声道:“带上它,去九街醉月楼。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得到醉月楼掌柜的信任,成为他的心腹。一个月后,我帮你灭了逍遥堂,杀了郑三刀。”
青年武者看着手里的人皮面具,疑道:“当真?你当真能灭了逍遥堂?”
时逸剑眉陡轩,冷冷地道:“你当然可以转身就走,这天地豪阔,想来逍遥堂也寻你不到。但你的仇恨,将终生背在身上,再也无望取下来。”
青年武者牙关紧咬,脸上的疑光倏忽散尽,化作一抹沉重的坚决。
“好,我便依恩人之言,去九街醉月楼。”
说罢,转身便走。
却才走出两步,忽又停下身来,抱拳道:“敢问恩人尊名上下?”
时逸摆了摆手,道:“一个月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楼船靠岸,船夫放声吆喝:“客老爷们登船喽……”
时逸转身走出竹林,随着人群,登上了宽大且堂皇的楼船。
才刚走进楼船大厅,便听到语调优美的歌声自内飘出。
循声望去,正见一个面罩青纱的女子,抱着琵琶斜坐在大厅正中,独奏独唱。
大厅四下摆放着不少餐桌,桌旁坐着形形色色的豪客。
有人闻声欲醉,饮酒陶然。
有人眼望青衫女子,目露淫邪之光。
也有人自顾与朋友低语交谈,充耳不闻这醉人的声乐。
万状千象,不一而足。
时逸寻了一张空桌走去,才刚坐下,便有小二跑了过来,擦桌伺候。
时逸甩手丢出一锭银子,道:“上些酒菜。”
不一时,酒菜齐备。
时逸举杯独饮,听曲望江,不觉情乱。
细算年岁,这副身体虽只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是灵魂,已近三十。
啷当男儿,哪个不思春?
“也该娶个媳妇了。”
时逸心里想着,眼前便不自禁地浮现出了一张张面孔。
陆源儿、杨雨晴、苍耳……
论起来容貌,苍耳为最,陆源儿与杨雨晴次之。
但论起来温柔体贴,陆源儿与苍耳都不如杨雨晴。
而且……时逸若有若无地察觉到,杨雨晴似对自己也有那么几分意思。
何不顺水推舟?
心绪愈发乱了。
忽听琵琶声住,歌声亦随之而停。
一道轻佻的男子声音飘来,“这位姑娘的歌声当真妙极,可否随本公子回房去,独奏与本公子听?”
青衫琴女垂头不言,众船客纷起议论,更有人直身而起,斥责那说话的少年坏了音韵雅兴。
少年身穿白衣,手持折扇,容貌算不上俊俏,却也不很丑陋。
白衣上,金丝绣花。发髻上,暖玉为簪。一看便知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听得斥责之言,少年面起冷煞,扭头看向那说话之人。
早有三个劲装汉子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那说话的男子,抡圆了右臂,连抽十七八个大嘴巴。
直抽得那男子面皮肿胀,连连求饶,才终于罢休。
众船客见少年的扈从如此蛮横,虽都有怒气,却再无一人敢放声斥责。
小二听得响动,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陪笑道:“秦公子息怒,何必跟这些个江湖散修一般见识,平白坏了您秦大公子的威风。”
秦大公子不无傲慢姿态地轻声一笑,甩手丢给小儿一锭金子,继而再看那青纱琴女,问道:“怎么样?跟本公子回去,若服侍得好了,似这等黄白之物,保教你拿都拿不尽。”
琴女神情微动,却依旧颔首不言。
众船客听得‘秦大公子’二字,不禁又起议论。
“哪个秦家?平阳城没听说有秦家啊?”
“莫非是汝南府的秦家?”
秦大公子冷笑一声,啐道:“汝南府的秦家?哼!支系旁门而已。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辰溪郡秦老太爷膝下长孙,秦会。”
“啪嗒……”
时逸捏碎了酒杯。
“我尼玛……秦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