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焉知身似客
铛铛-
有人敲门。
“进。”
淡色青衫绣着云竹的水袖，先与人出现先房间内。
君卿歌未回头，以为是小二姐又来送酒了。
心道这掌柜的真实在。
那人目光在房间内扫过，似乎在寻找。
余光瞥见酒桌，微思。
桌面零落的堆满了空酒壶，杂乱之间，混入了随手放置的金锭子，有五块，个个都有二十两大小，豪气十足。
这是在喝闷酒？
少年面容稚嫩，眉宇精致，透露洒脱之意，睫羽下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亮，虽然蒙着轻纱，却不似寻常颜色，别致非凡。
“在下风无邪，冒昧拜访，还请见谅。不知无邪可否与秦小姐共饮佳酿？”少年音色清脆，如泉水敲击石头，淋漓尽致，语气中期待又夹杂着些许忐忑。
君卿歌回眸，眯着醉眼，瞥了一眼蒙着面纱的如玉少年，倒扣指尖的酒杯，语气很是认真，道：“没了。”不是舍不得给你喝，是没了。
认真的做着有些稚气的动作，反差感十足。
“噗。”风无邪嫣然一笑，眸间仿佛揉碎的星光一般灿烂，嗓音带着几分江湖儿郎的洒脱气概，道：“无邪自是备足了佳酿才敢过来叨扰客人。”说着还调皮的眨了下漂亮的眼睛。
这女子好生有趣，别的女子好面子，都会故作大方，为美人散财展示自己，她似乎却全然不在意什么面子。
不过这般女子，为何诗词却压抑，沉闷……她怎么了？
听到有酒，君卿歌来了兴致，轻挑眉头，侧过脸对着风无邪莞尔一笑，道：“盛情难却。”
女子红衣张扬，长发随意束起，红绳随风微动，眉宇染上醉态，显得有些邪肆，凤眸微睁，带着点点朦胧的雾气，面容白皙精致，酒后艳色的红唇微扬，美艳绝伦。
好生漂亮……
风无邪鬼神神差的愣了片刻，那女子……好生漂亮……
恍然回神，低垂下头，眼神有些懊恼自己为美色失神，随即清了清嗓子，道：“秦小姐为何不问无邪为何而来？”
……
风无邪善酿酒，小时候父亲常抱着他，温柔的说：“小无邪可知，酒有人间百味，酿酒师带着不同的感情酿出的酒，酒的滋味各不相同。”
小无邪听阿父说的话，长而卷翘的睫羽因激动而扑朔着，大眼睛亮亮的，奶声奶气的说:“无邪……酿酒……喜欢！”
因此，他儿时起，就常常在风云楼中久坐，观察来买酒的客人们，有人买酒为庆祝，有人买酒为求一醉，有人买酒为放纵……
只是一年前，他在店中曾被一猥琐女子调戏，还差点被掀了面纱，那之后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注重礼节，传统矜持的少年，未婚配前，出门都会带上面纱，不泄露自己的容颜。
不过也分场合。
听闻那女子是欺男霸女，恶名昭彰的三皇女殿下…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得圣心的三皇女殿下。
母亲和阿父唯恐他遭遇不测，便让他少出门……另吩咐风家门店不允许三皇女进门。
……
君‘猥琐女子’卿歌:“……”
今夜也只是为了新酒来店里坐坐，在隔壁厢房却无意间嗅到忘忧的酒香，又听到女子浅调吟诗:“忘忧忘忧？虽今可忘忧，焉知身是客。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但就是让人好奇…这样的女子，为何要忘忧，为何觉得自己是繁华乱世的客，为何欲说还休……
因而便召来了管事的掌柜打听一二……
知晓了她的名，“秦歌，秦鬟妆镜，鸾歌凤舞。”
很好听的名字。
君卿歌甩了甩因为今日打架而有些酸胀的肩膀，“为何要问？你请我喝酒，我与你共饮，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取所需。”
“唔，秦小姐言之有理，不过无邪是因为在窗口无意间听到了秦小姐作的诗，十分喜爱。”风无邪眉眼弯弯，像一汪泉水，清澈见底，或许是因为得偿所愿，所以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雀跃。
“诗啊，你喜欢便拿去。”君卿歌提起风无邪带来的酒壶，自己斟了一杯，轻嗅酒香，眯上了眼睛，十足的享受，道：“这酒我喜欢。”
“真的吗！”风无邪略有些激动的望着君卿歌，被仰慕的诗人赞赏了自己酿的酒，很激动喜悦。
而后惊觉自己太过激动，失了男子的矜持，立即垂下头，掩饰窘迫，耳垂微红，还带着些被夸奖后的羞涩，轻声解释道，“这是无邪新酿的酒，还未取名。”
君卿歌抿了一口酒，眯着眼睛回味。
半晌后，才不紧不慢的点评，“这酒，入口微凉，有淡香萦绕，冷酒入喉，却细腻温柔，缠绵缱绻，仿若有情人浅诉柔肠，耳鬓厮磨。醇香幽幽，芬芳馥郁，清香浮动，久经不散，回味悠长。”
女子估计是醉了，不自知的话痨。
风无邪听着，渐渐瞪大眼睛，这酒是他看完话本子后突发灵感，带着那种心情调制的。
怎么这女子像是能感受到酿酒人的心思似的，让他有些心慌意乱。
“你酿的酒，很好。”
君卿歌的精神力异能，使她感知细微，融进酿酒人的情绪，她又是个酒鬼头子，懂些品酒，因而这酒的滋味才能被她完完全全的感受到。
“此酒无价，你既喜欢诗词，那便送你一首。”
估计是夜色太凉，外面太吵，她觉得孤独，拉着个人便想趁醉多说两句。
君卿歌托着腮思索，举杯又抿了一口酒，惬意的眯着眼睛，舒缓眉头，葱玉似的手指，捏着酒杯轻晃着，睁开眼睛，眸色带着些许朦胧，失了清明，声线低沉慵懒，她启唇冲着酒杯缓缓诉说。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摘自鹊桥仙。】
风无邪细细听着，白皙的脸上生出绯色，耳根子微热，这诗，是写给他……他的酒的吗？
情意绵绵，柔情似水…
秦歌....
有些人看着没醉，其实已经醉了。
至少君卿歌在那少年来之前就醉了。
君卿歌打了个哈欠，冲无邪眨了眨惺忪的眼眸，嗓音染上了倦意，有些沙哑，却异常撩人，道：“困了，小郎君，来日有缘再喝，…喝你酿的酒，在下告辞。”语气醉醺醺的有些迷糊，醉态微眯的凤眼，眼尾狭长上挑，无意间流露出妩媚风流。
某人趁着醉意，迷糊的直接从窗口飞身出去了。
风无邪吓了一跳，以为她是喝多了分不清门窗，快步向窗下看去，红衣女子已经离开了。
看到她安全离开，这才放下心，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呆呆的望着这窗，有些失神。
红唇无声的喃喃自语，秦歌……
她大概是醉了吧，那迷糊惬意的醉态，撩人的声线.....风无邪惊醒，自己竟然......满脑子都是她的样子。
这是话本中写的一见倾心吗…
风无邪有些失神，或许只是个懂他酒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