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山门雪欲来
阴天里厚厚的云层无端白的发亮,是焐雪的天气,真挨老不修说着了。
给傻子送完药以后我还是又了去小师叔那里一趟。上次的事大家都搞的多少下不来台,但说难听点我只是个传话的,至多是有些一厢情愿。一直避而不见好像我撮合不成揭不过去一样。虽然从傻子后来的反应看这事儿仿佛已经暗通了什么曲款,但一码归一码,我仍装作不知道,该由他两自己处理去。
比起这个,我更加想知道掌门的事究竟是不是从她口中传出去的。
小师叔看起来也非常紧张,慌忙推说自己这些天都在练琴,从未离开过阁子,只在事情出了以后才去掌门院看望。然而到底也并没见到人,刚走到掌门院门口就被几个弟子拦下。
“说是二哥早已看过,掌门无碍。我想二哥说无碍那就应该不打紧,我就甭凑这热闹了吧,问完安便走了。”
其他人从掌门那里问不出多余细节,难怪昨天那么多人来找老不修。我正要和她讲昨天五师叔杀到院子的事,忽然门外一阵喧闹,探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人不是五师叔是谁?
“山门里乱成一锅粥,咱们小公主倒是有琴有茶,过的悠闲。”她如进自己家般一脚跨入屋中。
之前见过那张价值不菲的汉木琴此刻正摆在案上,大约小师叔最近练习的勤。五师叔走过去,全然不经同意便信手在琴弦上拈了两三下。不过几个单音,在我听来已如天籁绕梁。
“不知五姐姐何事前来?”小师叔十分窘迫的站起身。
谁知五师叔根本不答话。她拿了琴边一摞谱子翻玩着,忽然又如玩腻了似的丢在地上,一时间琴谱如天女散花,洒落的到处都是。
“想学琴何不直接来找五姐姐,天天缠着四姐姐家的小姑娘是做什么。”五师叔阴阳怪气的笑着道。
小师叔满脸茫然:“什么四姐姐家的小姑娘?”
我听她俩“四姐姐”“五姐姐”叫的头晕,下意识捡起飘落在脚边的一张琴谱——这抄谱用的纸倒是好的过分奢侈。上面除了小师叔娟秀的笔墨,间或还有一些陌生字迹混杂其中,兴许是狐狸眼的。尽管只见过两三面,但我实在不喜欢狐狸眼。总觉得是被她抢走了朋友。
不过眼下我宁可立刻去和狐狸眼结拜姐妹也不想在这儿待着了。五师叔上门找茬根本不需要理由,这种人才叫可怕。她似是才注意到我,厉声斥道:“放着,不许捡。”
我只得轻轻把琴谱放回地上,尽力以嬉皮笑脸掩饰尴尬:“五师叔好。”
“呵,倒是哪都有你。”她上下打量我一番,而后回身对小师叔道:“怎么,她不是你高山流水的知己么?”
“朱颜?可她不是……那……那……”
朱颜就是狐狸眼,我也很是愣了一会儿才想起小师叔曾说过那是“五姐姐家的孩子”。怎么会到了五师叔口中却忽然成了四师叔的弟子?
“那个小姑娘失踪了。听人说,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小妹你这里。”五师叔语气轻松的说着,踢开地上的琴谱找地方随意坐了下来。
“不知小妹有什么头绪没有?”
狐狸眼明明是四师叔的弟子,小师叔却说她出身五师叔门下。更进一步,在我只字未提的情况下,小师叔提前从她口中听说掌门曾去拜访老不修的事。
而现在,这个人失踪了。
如此一来只有两个可能性。第一,狐狸眼就是门中内鬼。至于第二……有我也不想猜。
“我知道你肯定问题不少。别着急,等下四姐姐到了,想来她的问题也不少。”五师叔这人性格太恶劣了,怀疑就怀疑,非做出一副‘有好戏看了’的模样。
小师叔像是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她深吸一口气道:“昨日山中吵吵嚷嚷,我便不曾再见过朱颜。”
“可人是从再前一日消失的,小妹当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我抬头,但见四师叔从外面走进来。她进屋差点踩到满地琴谱,微微皱眉道:“小五小妹,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弄的满地成何体统?”
五师叔朝她道:“你是摆弄器物的行家,自己捡一张瞧瞧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四师叔闻言果然躬身捡起几张,点头道:“这上面的几处标注倒的确都是朱颜的笔记不错,只不过……啊,这纸。”她脸色突变,半是愤怒,半是不可思议,险些当场将那琴谱揉碎:
“是你?怎么会是你?”
五师叔耸耸肩:“看来我所记不差,这抄谱用的纸倒和歹人毒害三哥的信函纸一个制式。”
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是同一种用纸,难怪刚才摸在手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协调。如此厚实的纸拿来抄谱子也未免太过铺张浪费了些。可仅凭一张信纸就断定小师叔是毒害掌门的黑手实在有捕风捉影的嫌疑,于是我赶紧帮着申辩:“这有些不合理吧,要真是小师叔做的,怎么会把证物这么随意处置。”
小师叔也急道:“抄谱的纸是朱颜拿来的,我并不知情。”
“可这大部分字迹总是你的吧,难道你这阁子里竟连几张写字用的废纸也找不出吗?还要托人从外面取?”五师叔说着,又道:“好,就算纸是巧合。你那张汉木琴又要怎么解释?”
“这琴倒是我花了心思淘来的旧物,之前还舍了上好的雀舌请五姐姐帮忙更换琴弦,姐姐莫非不记得了?”
然而五师叔的回答却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我从未见过这张琴。”
“怎么会??朱颜明明说了会转交给她师父,那……”小师叔话至一半陡然停住。是了,如果五师叔之前所说属实,狐狸眼压根就不是她的弟子,那她当然不可能碰过这张琴。
“朱颜朱颜,小妹你可不要什么事情都往一个下落不明的弟子身上推。”四师叔的脸上愈发难看,仿佛小师叔每次提及狐狸眼的名字,都是在影射她才是那毒害掌门的叛徒。
五师叔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还是那句话,四姐姐你是摆弄器物的行家。便是不熟悉音律,一件东西的用料做工总是比谁都明白的。你再看看那琴弦,岂是寻常人家所用之物。”
四师叔走过去摸了摸琴弦,眼中的光一明一灭闪过厉色。
“小春浅,”她转向我。
“掌门身子不适,你速去将二长老请来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