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师弟不说话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4章 官盗亦有道

这恐怕是我人生中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最艰难新年。别人家都是吃饺子蘸醋,我不一样,我在这儿生吃青蛙不嚼骨。跟朝廷打交道需要十二分的当心,这种冰湖上跑步的感觉荒诞而刺激。

“搬到掌门院?不妥吧,哪有姑娘没过门就搬的?”我贼心不死。

雍王啧一声,稀奇道:“你本就是掌门,住到掌门院有何不妥?再说王妃冰雪聪明,若是脚底抹油趁夜跑了如何是好。”

居然知道我打算提前跑路!虽然并不是多难猜到的事,但忽然被人桶了老底还是会本能心虚。我稳住音调卖可怜道:“四下如今全是朝廷的人,我手无缚鸡之力,能跑到哪里去?”

“防患于未然罢了。”他把手里的宝册冲我摇了两下:“这么几步路,要本王给你请步辇么?”

“接着恶心人呗——您到院外稍候吧。我和……三师叔,有几句话没交代完。哦对,还得再容我换身衣服。”言罢不由分说直接关了门,回头对着掌门小声而急促道:

“听我说,您身上现在就只要时间养着没大碍。太急着运功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来。”

掌门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被我赶紧示意噤声,隔墙有耳。

“我走了,您多保重。凡事能忍便忍,想想这里。”我用回了正常大小的声音,指画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位置。

掌门面色凝重的点点头,竟朝我拱手揖道:“谨遵掌门谕令。”

真行,一个个的都不给台阶。我身上还是给老不修戴孝的打扮,离他过世尚不到一月,现在就换下来显然是不合规制的。但穿着这身一旦跑起来肯定颇有不便,心意所及不在形式。我攥着烟管麻溜钻回虫舍,忽然计上心来。

雍王这个人老谋深算,但至少看起来还是一个脑袋两个脚的正常人,有着符合他自身立场的完整行为逻辑。两个回合斗下来我总幻想可以尝试慢慢沟通看看——结果幻想终究要归于幻想。掌门院那么多间房,他若真是个正常人,断不会把我的住处安排在他的卧室里。

地方是很大了,毕竟这里原本是掌门的房间,现在则被鸠占鹊巢的充作雍王的办公起居场所,桌案上堆满了内阁文卷,好像还挺忙;想想他一封奏折不过两三日便能从京城打个来回,的确是令人咋舌的效率。

“能谈谈吗。”我缩在屋子顶头的椅子上,希望离他有多远是多远。

雍王挑眉看我一眼,继续伏案:“哦?我以为我们早都谈妥了。”

“人固有一死,但我得死个明白不是——狐狸眼,那个朱,朱什么来着?朱颜,她到底是你们的人还是武林盟的人?”

“武林盟以为那是他们的人。”回答的倒是坦诚。

那就是说四师叔也被摆了一道。我暗想着,即便朝廷手里没握着空亡这张牌,单单靠人海战术武力推平千重山门也是有可能的。所忌惮的一来是小师叔在山上,二来是掌门的宗师实力。千里长堤溃于蚁穴,区区一个狐狸眼便挑拨起门中无穷的麻烦,这步棋安插的刁钻。

“你们干嘛非要和武林盟斗个好赖?有事大家和和睦睦坐下商量不行吗。”

雍王搁下笔,反问我道:

“路遇强霸,冤屈不平理应报官,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换作你是朝廷,有一天,你发现民间在短短几十年内迅速发展出了极为强悍的势力。这势力不服任何律法和衙门的管教,只凭自己奉行那一套道德标准生杀予夺,你能容下他们?”

“江湖中人,在过去不过是些散兵游勇。武林盟把他们都整合汇编在了一起之后却足以自立门庭倾覆社稷。本王总不能等到那位妙相大师黄袍加身在举兵抵抗吧。”

我听的一愣一愣,全然挑不出他这话有任何毛病。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那朽心诀呢?”我努力抓住了一个漏洞。

雍王奇道:“你也知道朽心诀?也是,逐月楼的那位叶公子是你的同门师弟,不说差点忘了。”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你该不会和那叶公子有点什么吧?”

——关你屁事。我差点脱口而出。好容易顾及到是人在屋檐下,把他惹恼了一准没有好果子吃,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雍王见我这番恼羞成怒的纠结反应,情知是言中了,摇着头颇为遗憾道:“可惜!早知你这小掌门如此奇货可居,本王当再将大婚的日子往后推上一推,先放出风去,不愁到时候钓不着大鱼。那倒是一石二鸟了。”

这个人有病吧,怕不是吃着饭都要数数一碗能盛几粒米。精打细算的不累吗?

“跟师弟没关系,我是在问你们手里那半本。那个人……真的是活的吗?”

“当然是活人。”

我对于空亡和我的关系始终没有太多实感。空亡给我的感觉就是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他像是不带一丝生气的虚无死物,一具被人为操纵着的活尸。

按照师弟所说,他动用阴本朽心诀必须在身体承受到达极限之前速战速决,过后更需要漫长的时间去修养;而空亡则明显不受这种约束,甚至连致命伤都可以立刻复原。可同样的,师弟只是内向性格使然不怎么爱搭理人,平时行走站坐吃饭说话都无疑是正常人一个,不似空亡举止怪异。

难道这就是阳本朽心诀的缺陷所在?我在心中盘算个不停。

“阳本的朽心诀是哪里有问题么?你们费尽心机要找全剩下半本。”我装出无关痛痒的样子旁敲侧击。

“听你这么说,倒像是很了解那剩下的半本了。”

他居然不上套。我怕言多必失,赶紧别过脸:“不了解。只是在好奇传言早已死去的山门大师伯是如何成为朝廷杀手的,这和我之前听到的故事不太一样。”

雍王道:“习武之人哪个不想当天下第一。便是不图名利,也总有一两个追求武学极致的疯子。在这样的诱惑面前,什么儿女私情同门之谊的,都微不足道了——你很失望?”

怎么可能不失望。我在心中黯然想着大概没人知道山门大师伯其实是这等小人,更气人的是他还是老不修的兄弟,我的亲生父亲。大概我不习武,理解不来这样的诱惑。

“今晚问题很多啊,一个人待着很无聊吗。”雍王把手里最后一本折子撂在一边,起身径直朝我走过来。

“要要要干嘛!!”我大惊失色,努力往椅子里缩成一团,却被他抓小鸡一样拎起丢到床上。

“时辰不早了,本王还能干嘛。”眼前之人一边说着和身份完全不符的流氓话,一边自行宽衣解带把我横向摁倒。我企图爬起来,又被他一手摁了回去。

我几时被这般羞辱过,当即面红耳赤大声斥他:“雍王殿下是君子一言权当狗屁?之前还说对我本人没兴趣呢?”

雍王道:“是没兴趣。但要说有什么让你乖乖待着不乱跑的办法,最快肯定是这样了。”

我气到变形:“您可想清楚了。”

“本王——呃!!”

油滑的调侃因骤然吃痛而变成一声短促的闷哼。他不无困惑的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又看看床上四仰八叉的“乡野村姑”,一只黑色的半大蝎子正扬着尾尖从我袖中缓缓爬到被子上。事情并不止如此,很快,更多乱七八糟有腿没退的宝贝们争先恐后的从袖袋里钻出,卧榻上立刻变得十分热闹。

一个男人大凡不是有着变态的另类癖好,这时候都该走为上了。咱们这位殿下大概还不知道千重山门的春浅姑娘不光靠一张臭嘴而出名。

“快去找人处理一下吧,晚了这手指怕是要不得了。”我躺在满床虫子中笑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