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伐幽州齐主遇强敌,保金帅老将奋勇力
却说凌霄轻取阳泉关后,仅歇兵两日,又往攻伐晋阳,行军之际,霄差人往宇文泰处报捷。
时宇文泰正率大军攻伐幽州,然金军依城坚守,泰一时难以攻下,只得于城外扎营,与敌相持。
数日后,信至齐营。闻凌霄已退敌军,今正乘胜进取并州,宇文泰大喜,令人传告三军,以作激励。
宇文弘心中不悦,道:“主公只令凌霄坚守拒敌,未允出击。今其擅自攻略并州,恐有不臣之心!”
泰闻言心惊,然面不表露,抚须笑谓宇文弘道:“凌霄所行之事乃孤暗允也。今见其可独挡一面,孤觉幸甚,汝何故相猜。”
说罢,泰又转向报捷者道:“汝领赏后回营告知凌霄,因他守备有功,孤授他为卫乡侯兼平远将军,并州诸事他可相机而行。”
见来人拜别离去,泰方谓宇文弘道:“年少为将自会骄狂,行此违令之事,确该惩罚。但今战事焦灼,对其惩处恐乱军心,于战不利,此事只待他日再议。”宇文弘闻言方悟,点头称是。
稍许,苏卓掀帘入帐,行至案前拱手道:“臣闻凌霄已退匈奴,今又往攻伐晋阳,敌势莫测,若败奈何,不如召其回军,镇守险要,待他日与大军合力后再做打算?”
泰顿生忧虑,然转念细想已有计议,答道:“凌霄既为凌虚之徒,想来必非庸才。今其以弱胜强,士气正盛,扫平异族亦未尝不可。且孤已付其重任,岂可悔改。”
卓心知泰意,自不多言。转而献计道:“现今幽州久战不克,皆因敌觉有援,方才负隅顽抗。不若将此事传告金军,以解敌军心。”泰闻言欣喜,称善用之。
未几日,完颜洪正与左右议事间,忽见齐军有信传来。洪接信览罢,不由大惊。
座旁张朝信见洪神色惊慌,忙问何事。洪付信于朝信,忧道:“信道匈奴已被齐军击退,并州恐亦难保。今日如何应对?”
张朝信慰道:“此事真伪难辨,且待斥候回报后再做定夺。”完颜洪深以为意,连忙称是。
二人正谈话间,忽有细作慌忙来报,称凌霄大破匈奴,现今已取阳泉关,兵发晋阳。
知信确凿,完颜洪一时怔住,喃道:“曾闻匈奴入主并州何等强悍,未料区区数载富贵,便使其骨酥神断,再无当年之勇。只剩我等奈何?”
张朝信建言道:“主帅无需担忧,属下听闻襄平老将洪义符与主帅交好,其镇守一方,麾下尚有近万甲兵。今日事急,可速往求援。”
完颜洪道:“未有诏令,恐其不来!”
张朝信道:“洪老将军素重恩德,主帅曾有恩于他,今若求援,他定会来救。”完颜洪亦知无法,急差人往襄平求援。
数日后,宇文弘得宇文泰令又率军攻伐幽州,行至城外布好军阵后,弘御马上前,大骂道:“匈奴已破,汝等再无外援,何不弃城早降?”
言未毕,却听鼓号齐鸣,城门应声大开,一彪人马闪将出来。
弘颇为吃惊,定睛一看,只见敌将为首者乃一白发老翁,肩挎落云弓,正踉踉跄提刀而来。此人正是襄平守将洪义符。
洪义符乃幽州襄平人氏,年少时曾任蓟县都尉,因与县令不合,遭其算计,满门皆被杀害。义符怒投金国,却被金人疑为细作,危难之际巧被完颜洪所救。后随完颜洪南下劫掠,渐有功勋,被升为将。
洪义符勇猛过人,曾打猎时遇一大雕在空中盘旋,欲夺猎物。义符见此大怒,当即举弓便射,大雕应声而落,从此人称:“落雕将军”。
见洪义符老迈,弘无不得意,笑喝道:“金夷已无壮人乎,竟遣一枯朽来此领死。”左右闻言大笑。
老将洪义符却不恼,渐行至两军阵前,立马横刀,笑怼道:“小儿莫逞口舌之利,可敢与我这枯朽一战否?”
弘徐退入阵,回身道:“杀汝何须本将出手。”说罢,即令左右迎战。
魏豹久未杀敌,心下早已按捺不住,闻弘号令,当即飞马而出,直往两军阵前,口中大喝道:“贼将通名!”
义符却不答话,直夹马提刀冲来。魏豹见其势甚猛,心下吃了一惊,忙举刀相迎。
二人交战三十合,魏豹便抵不住,拍马欲回。洪义符见状,取下宝弓,搭箭便射。
危难之际,幸得独孤诚提醒,魏豹才慌忙避开杀招。虽是如此,但亦被射落顶上盔缨。齐军见此大惊,尽生惧意久不敢言。
再观阵前厮杀,时魏豹尚未回神,洪义符便又换刀追来。临近身时,举刀便劈。
性命攸关之际,独孤诚飞马而至,挺枪上拦救下魏豹。
二人于是合力迎敌,但不过百合,尽皆败阵而退。洪义符无心追赶,笑骂道:“尚有人乎?”
弘闻言大恼,亲往迎战。二人战不过数合,洪义符力渐不支,于是拖刀便走。
宇文弘笑骂道:“老贼欲使拖刀计,岂能诓我。”
洪义符闻言却不恼,转身激道:“小儿既识我招,可敢来否?”
宇文弘不悦,喝道:“有何不敢!”说罢,挺枪追击。
洪义符见其追来,拍马佯装回阵。待弘近身之际,义符便假意抬刀,宇文弘见状赶紧举枪格挡,却未料洪义符抡刀横扫。
弘大惊,忙换式拦挡,虽保住一命,但未卸义符余力,连人带马尽被震倒在地。
洪义符忙拍马上前,正欲一刀将弘劈杀,却未料齐军中忽有一箭射来,正射中义符右臂。
老将吃痛之余,急忙握臂寻视,正见宇文泰举弓未放。
洪义符甚为恼火,还欲拔箭还击,忽听金锣声响,无奈只得退往城中。原是完颜洪行至城头观战,见洪义符受伤,恐其有失,连忙鸣金收兵。
齐军遂上前救回宇文弘,两方罢兵回营。
归帐后,泰直至案前,拍案叱谓宇文弘道:“阵前厮杀,何故轻敌冒进。若非孤来,恐汝休矣!”
弘大骇,忙拜道知罪。
泰道:“汝乃孤臂膀,今既知罪,此事且住,望他日莫再如此。”说罢,摆手使其退下。而后留苏卓问道:“未料金军中有此猛将,他虽是年老,但气力未衰,竟连败孤三员大将。似这等孤如何应对?”
苏卓问其样貌。泰据实应答。
卓捻须思道:“此人年老,善使弓弩又握宝刀,麾下所领皆乃襄平士卒,想来定是落雕将军洪义符也。”
泰问其细情。卓道:“属下早年求学时,曾闻其名。此人勇猛非凡,曾单臂驱花豹,独骑落飞雕,有万夫不当之勇。今与其对阵,斗力恐难取胜。”
泰问道:“斗力难胜,不知卿可有计取否?”
卓道:“其为夏人,不得已叛投金国,今可以大义劝降。”泰然其意,于是遣使暗访幽州,欲劝降义符。
次日夜半,使者潜入幽州,寻得洪义符后,将劝降信送予,而后言明来意。
洪义符大怒,道:“我既归附金国,又岂可再叛投敌!”
使者急道:“此言差矣。将军本为夏人,归夏本就应当,又何谓再叛!况为夷贼效力,荼毒本族生灵,他日将军如何面对先祖英灵,如何回报国之厚恩!”
义符叱道:“汝不知我事,岂可以大义诓我!我本为行伍之士,誓以守土开疆为任。然我未负国,国却负我。蓟县县令欲夺我妻不成,反以我为质,强行霸占。后郡守与其合迫我妻,因不堪其辱,我妻自沉湖底。我身为大丈夫,岂可受此屈辱。然朝廷官官相护,我数次上告无门,县令公子因我寻官之事怀恨在心,后欲占我小女,在行凶之时被我误杀,县令便串通郡守害我一门!”义符言至痛处,一时难抑愤恨,声泪俱下。
未及,义符拭泪问道:“汝且道来,国恩于老夫何在?”
使者早已语塞,默然不知何答。
义符顺势拍案道:“当今朝堂主昏臣佞,共害忠良,国早已不国,老夫又何须执于常俗,忠此无道之主。”说罢,直将信件撕碎。
虽如此义符仍觉气愤,又传令左右亲卫,将使者拖下削去耳鼻,遣返回齐。
次日使者归至营帐复命,泰见其受辱,不由大怒。遂不顾苏卓劝阻,亲率大军攻打幽州。苏卓恐有不测,急分兵扼守险要,以防金军偷袭。
泰引军杀到城下,见敌军龟缩不出,于是亲至阵前督军。
攻城鼓声起,万军舍命时。
一时间,幽州城如索命烈狱。城下是万人齐上争功,城头是千人奋勇抗敌。
泰见战事焦灼,急策马上前督战。正奔走呼号间,忽有数箭射来,泰所乘战马即被射杀,本人亦受伤昏迷。左右见状,急救泰回营。
片刻后,信渐至三军,闻泰负伤昏厥,众人顿生慌乱。正欲溃逃时,却见泰又换马前来,再度奔走助威。齐军顿时士气大振,复起勇力拼杀。
攻至午后时分,齐军已登上城头。然金军校尉呼屠犊颇为英勇,片刻后又将城头夺回。
战事又陷焦灼,正此时,泰忽闻阵后生乱,一行人马冲杀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洪义符。
原是义符自欺齐使后,已知宇文泰必来攻城,遂率亲军于城东山间设伏。这日趁两军激战之际,突袭而来。
泰未防后方有袭,一时慌不能挡,大军顿时生乱,四散而逃。
完颜洪见宇文泰败退,心中大喜,忙率大军追击,一路剿戮极多。
齐军则连战连败,死伤遍地,降者不计其数。所取蓟县,张家口等地亦尽被金军所占。待宇文泰退至南皮时,身后跟定者仅剩数百残军。
幸有苏卓早守幽冀险要,才挡住完颜洪攻势,泰方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