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亲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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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子宫,我没有了

穆兰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子宫了。

其实李松和母亲根本瞒不了这个消息太久。因为清醒之后的她,很快发现下腹处有一块又大又厚、洁白的纱布,而且麻醉的作用完全消失以后,她能感觉到来自腹部深处、揪心的疼痛。

不是说顺产吗?为什么肚子上还有伤口?为什么这么疼?

对了,大出血……天啊……难道……

穆兰有不好的预感,她趁着李松出去买饭、联系月子中心的时候,立刻跟母亲做了确认。

果然,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那个瞬间她觉得血液都快凝固了……没有子宫的女人,还是女人吗?

虽然以前一直不想要孩子,可是自从第一眼见到自己生的孩子,粉嘟嘟、小瘦猴似的依偎在身上,用力吧唧、吧唧吃奶,那种其他人无法替代、无法给出的依赖感,她才感觉得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跟她有这么强的联系和亲密关系,她才知道母亲一直说的“多生两个,孩子才是你最亲的人”是什么意思。

而老天爷已经不给她那个机会了……已经完全夺去了她还想给李松再生一个孩子的愿望……

她知道李松想要男孩。李松的愿望就是她的愿望,李松的遗憾也是她的遗憾……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是提醒我好日子不能过多了吗?

想到这里,穆兰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噗噗噗”掉了下来,很快把枕头打湿了。

穆丽娟见女儿哭了,她知道女儿的内心感受,也因为一样很难过女儿不能多一个最亲的人、失去了重要的器官而担忧、难过,她的眼眶也红了,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但是她强忍泪水,没有让它流出来。

这个时候她不能比女儿还脆弱。现在穆兰最需要的就是安慰:

“兰兰,别哭了,没关系,李松已经给你联系最好的月子套餐了,之前你订的不是中档的吗?李松刚才听说以后已经去换最好的套餐了。李松真的对你很好!所以他也不会介意的,别难过了,恢复好了,跟正常人一模一样!”

听到母亲这么说,再想到老公对自己的好,她更加伤心了,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

这时李松从外面打电话进来,他已经换好了月子中心的套餐。见穆兰泪流满面的样子,就知道穆兰已经知道子宫切除的事情。

可惜孩子已经被护士又抱去洗澡喂奶什么的了,不能让孩子安慰她一下。他立刻走到穆兰床前,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老婆,别哭了,没事,我也问过月子中心的医生了,他们针对你这样的情况有专门的陪护和医生,恢复会很好,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啊!别想了,我不想要孩子了,生孩子太危险了,就算你还有那啥,我也不想让你生了!”

没想到穆兰哭得更厉害了,一抽一抽地,鼻涕都下来了。她连声说着:“松哥,我本来想给你生两个……现在实现不了了……我本来想生两个的……”

李松鼻子也发酸了:“没事、没事,老婆。你这个女强人,能给我生一个我就很满意了,别说生两个的傻话。一个孩子不是挺好的吗?这样也不会互相争宠争财产,多安宁啊!”

“……那爸爸妈妈呢?他们知道了应该很失望吧?”

“说啥傻话,爸爸妈妈知道你大出血以后急得什么似的,生怕你救不过来,爸爸专门说了几次一定要保大人。妈妈都快吓死了。知道你没事、醒过来以后,他们才放心。是我一直说不要过来添乱,他们才不来的,要不这会儿应该已经坐上火车赶过来了。”

李寿生和陈爱娣知道生的是女儿、儿媳妇情况凶险已经切掉了子宫后,确实很失望。

但是他们知道李松对穆兰是维护到无以复加,所以他们不敢轻易表达失望。而且,有孩子总比没有好,女儿更乖。比起李松,以后跟在他们身边尽孝的李梅才让他们安心。想到儿子以后起码也有个依靠,他们不再抱怨什么了,而是以天生的善良宽慰着儿子,他们听得出电话那头的儿子已经急疯了。

李松见穆兰没有说话,哭泣的声音也小了,他又亲亲她的额头:“老婆,这次没有失去你,我已经是万幸了。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就成了少年丧妻的鳏夫了,不对,单身爸爸,那太惨了……你人在,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如果不是穆兰身上插满了管子,他会紧紧抱住她。除了追求穆兰的时候,以为穆兰回老家去找前男友时那么失落以外,最失落、最恐慌的就是这次了。

因为以前金钱观念不太合拍、对彼此颇有意见的他们俩,却因为这次近乎灾难的事件,让他俩原本有些远离的心靠近了一点。

他们明白暂时离不开彼此,他们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

寻常夫妻就是这样,有那么多牵连的关系、那么多艰难的共同经历,那么多互相扶持的过往,才会在不断的看不惯中越走越远。

在月子中心,做着“女王”的穆兰,只需要吃、喝、睡、喂奶就好,其他事情都有人服务——带娃有月嫂、看病有医生、护理有护士、吃饭有厨师,毕竟买的10多万的套餐,月子中心都把她当大佬伺候。

李松照常不怎么来,还是妈妈经常陪护左右。有些八卦的病友会隐晦地问:“你家那位又去哪里了哇?回家了吗?”

穆兰知道她们把她当成了跟她们一样的人——那就是有钱人的二奶。她可是正妻好不好!所以她需要多次解释:“我老公工作比较忙,所以没休几天陪护假就要上班去了,他是个苦逼的打工仔,可没有那么清闲呢!”

唯一有一件很“要命”的事情,那就是,给娃喂奶。

别看这个小宝宝个头小,吃奶的力气确实不小。“吧唧、吧唧”几次,她的乳头就破了,进而皴裂、出血。每次看见宝宝的嘴靠近的时候,她的心里都在发颤:“天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但是又不能不给孩子吃奶。医生和月嫂都劝她要母乳喂养。她几乎没有考虑就同意了。

跟穆丽娟一样,她也是一个奉献型的妈妈,只要对孩子好,她可以付出一切。丝毫没有管她的“阔太圈”里那些夫人们,大多数有奶都不给孩子喂,生怕身材走样。

就这样,穆兰咬着牙、抹着厚厚的皴裂膏、忍着剧痛,挺过了喂奶的痛苦期。

后来她出院后,才发现,原来喂奶的剧痛是第一关。

没有月子中心的服务团队,她基本什么都要自己来。虽然请了保姆,但是她不放心孩子让别人带。所以这位保姆:陈阿姨,就只是住在家里做做家务。晚上陪孩子睡、给孩子喂奶,都得她自己来。

一岁前的小宝宝,睡梦中都会醒来要吃奶。吃完奶,几乎还没等拍完嗝儿,又会拉屎。拉完屎要给孩子洗屁股……吃喝拉撒、屎尿屁无限循环……

穆丽娟本来身体不好,而陈阿姨上了年纪,睡得也很沉,有时候听不见宝宝醒了,穆兰不好意思打扰她睡觉。

无数个孤单寂静的夜晚,穆兰就这样,边打瞌睡边喂奶、拍嗝,眯着眼睛给孩子洗小屁屁。有时候抱着宝宝在肩膀上给她拍嗝儿,自己都会睡过去,直到手忽然松一下,宝宝差点掉了才猛然醒过来。

加上腹部的伤口有时候也会疼、生完之后身材走形、浮肿未消,跟两个黑眼圈一起,给了穆兰不小的冲击。

有时李松难得回来一次,倒是会很高兴地抱宝宝、哄玩、哄睡,但是毕竟他带娃的经验不足,宝宝在他手上没一会儿就会哇哇大哭,要么就是宝宝拉了臭臭,他却一脸嫌弃、几乎快吐了、捂着鼻子说:

“陈阿姨,快点,快点过来帮忙给宝宝倒水。”然后把娃忙不迭交给穆丽娟或者穆兰,生怕那些臭臭会沾到自己身上。

哪怕无数次被穆兰鄙视,他也坚决不学着给孩子洗屁股、换尿布。

穆兰开始发觉自己是在“丧偶式育儿”。而且那些冲击带给她的焦虑和不安,快把她弄出了产后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