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生活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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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美国作家鲍伯·伯克思说:“我们的人生拥有那么多‘无法忘怀的时刻’。”

元代刘壎在《隐居通议·礼乐》里说:“余亦六十有六矣,老冉冉至,怀旧凄然。”

古代以长城为界,长城以北即称塞北。我的家乡呼和浩特,其旧城即为归化城,清乾隆四年,又于归化城东北筑绥远城,后两城合并,称为归绥,即为绥远省的首府。绥远省为民国时塞北四省之一,后于1954年撤省并入内蒙古自治区。我姥姥家在雁北,这一地区现属于山西省的大同、朔州,亦在雁门关以北,得胜堡即为明长城大同镇的重要关隘。

我常常怀念归化城的北门、绥远城的鼓楼、归绥老火车站的票房、归绥公教医院的穿天杨,大召东厢的莜面饸饹、老式酸面包,缅裆裤、牛鼻鞋、老式竹壳开水瓶、手摇电话、翘着大喇叭的留声机、二人台的草台班子。

我还怀念得胜堡的城楼、沧桑蜿蜒的边墙,御河清澈的流水、边塞瓦蓝的天空,清晨的鸡鸣狗吠、牧归的牛哞羊咩,犁耧耙耱锄镰、石磨石碾牛车。

雁北自古系苦寒之地,物产贫瘠。冬季冰霜惨烈,春季朔风凌厉,夏季干旱少雨。明朝时,这里是抵御北方少数民族南侵的前哨阵地,曾有重兵布防,也多有“将军白发征夫泪”的悲怨。雁北人吃食简单、鄙陋。花样再翻新,也离不开莜面、山药蛋。青菜极少,常年靠烂腌菜打发光阴。

孔子在《礼记》里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对这个话,我是很佩服的。吃这个欲望,或许离人的本性最近。在我六十年的生涯中,有关吃的记忆最多。其实我笔下的菜肴并不属于美食,都是一些最普通的家常饭,有半数系瓜菜代,是饥馑人们的智慧结晶。不过,回忆录中不时添些家常美食,便多出几分氤氲缭绕的烟火气,文字不再冷清孤独。透过那些呆滞的黑色方块字,仿佛能嗅到缕缕香气,感知到文字散发出的甜厚醇和滋味。我们都有过对以往的留恋,常驻足于一些卑微的物件面前长久不肯离去,因为这些卑微的物件构成了个人履历中的纪念碑,使我们确定无疑地赖此建立起人性的档案。

怀旧是一种记忆,更是一种权利。其实,即便是平凡的小事,对于我们来说也都有伟大之处。因为那是我们曾经的一段生命旅程,是真真实实地存在于我们记忆深处的一道壮丽的风景线。

随着社会节奏一天天加快,人们面带匆忙之色一路向前。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可以静下心来,在一个月色如水的夜晚,静静地回望一些渐去渐远的人和事,体味那些久远的记忆可以带来的一些感动。

我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同龄。记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有一幅宣传照《我们热爱和平》,一对男孩女孩怀抱和平鸽站在天安门前的华表下。这幅照片曾被大量印刷,并在各种场合张贴,还曾出现在信封、笔记本、明信片、搪瓷杯、铁制茶叶筒上。他们和我是同龄人。1959年拍的纪录片《祖国的花朵》,里面在北京北海划船的少男少女们,也是我的同龄人。

我们要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不要等秋天过了才感叹春天绿色,等冬天来了才怀念夏天的温暖。青春短暂、生命有限,我们只有那么短短的几十年光阴可以去挥霍!正如林清玄所说:“虽然明天还会有新的太阳,但永远不会有今天的太阳了。”时间总会毫不犹豫地走过每一个稍纵即逝的时刻。当往事已成烟,感叹岁月流逝时,我们能做的只有把握现在,憧憬未来。

是为自序。


韩丽明

二〇一八年元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