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唐妖颜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9章 不死药

夜凉如水,泊来镇上一片寂静,风吹进来,寒意渗透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隔壁房间里的油灯忽的亮了起来。

两个黑影轻手轻脚地靠近墙壁,慢慢从墙里拉出两根竹管,附耳上去。

隔壁,夜轻尘的屋内。

众人惴惴不安,夜轻尘忽然开口道:“先不管杜兰江的身份和他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地图已经被毁,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规划出新的行驶方案才行。”

顾久久点头道:“是啊,反正也没有抓到人,再讨论下去,我的脑袋都要想破了!”

桑萁注视着地图说道:“被毁的那一半正是我们之前所规划的路线,这样的话,我们不得不放弃黔中道而改走江南道。”

顾久久挠了挠头道:“这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怎么走都能到长安。”

桑萁滑出玉箫,敲着他的脑袋:“小崽子,你知道走东边要途径多少州镇吗?而改走西边又要途径多少州镇吗?所走的路线不一样,到达长安的时间自然也不一样。你知道一旦选择走西边,我们要多走多少里路吗?”

夜轻尘冷冷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赶在上元节前抵达长安。”

顾久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他喃喃道:“从泊来镇距离长安大概两千多里,车马不停,最多两个月便可抵达,若是改走西边……”

他用手指画了一条弧线,认真说道:“就算再多出两千里,最多用去四个月,当前是六月,就算中途有延迟,那也一定是能在上元节前到达啊!”

夜轻尘叹了口气道:“我们在路途中所花费的时间越多,能够在长安筹备的时间就会越少。兵法有云: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如果不做好充足的准备,那么我们之前所有的计划都会变成徒劳!”

顾久久带着哭腔道:“难道我们真的要谋……唔唔唔……”

茯苓儿将手里丝帕塞入顾久久的嘴中,示意他不要妄言。

顾久久扯出丝帕,低头不敢再做声。

夜轻尘执起一支狼毫,蘸取了些许墨汁,在地图上勾勒出了一条路线,继而又拿起另一只狼毫,蘸了蘸朱砂,他对所有人道:“明日启程,先行前往…….”

他看了眼隔壁,毅然说道:“柳州。”

然后低头在地图上用朱砂将所处西边的贺州圈了起来。

众人登时会意,同时点了点头。

隔壁,两个人影对视一眼,推回听管。其中一人打开窗子,另一人飞快的执笔写着什么。不久后,鸟声渐近,一只白鹘飞了进来,它的腿上被绑好了绢布。那人将白鹘放飞,默默的看着白影在浓稠的夜色中渐行渐远。

一阵莫名的心悸让顾久久双眼霎时一黑,晕了过去。

夜轻尘急忙来到顾久久身旁,他抬起顾久久的一只手臂,一条鲜红色的脉络由臂膀而起直直延伸到中指,似乎即将要抵达指尖。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茯苓儿关切的问道:“他还剩下多久?”

夜轻尘没有说话,他手腕翻转,瞬间出现了一把匕首。

桑萁瞬间紧张起来,他握住夜轻尘的手腕,近乎哀求道:“不要,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去找,我现在就去找!”

夜轻尘摇了摇头:“我找了十七年都没有找到,如今只能这样。”

桑萁不愿放弃,他急切问道:“用我的可以吗?”

“你若是不忍,不如转过身去。”

桑萁最终垂下手臂,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房门被重重的关上了,夜轻尘手起刀落,向自己腹部狠狠扎去。墨绿色的胆汁顺着刀身缓缓流淌出来。剧痛让夜轻尘几近昏厥,朦胧的视线中,他看到眼前站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虽然身披铠甲,却仍然清丽而又隽秀。她弯下腰,将一片枫叶递给自己,脸上洋溢着童真而又满足的笑容。

“当啷”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夜轻尘如梦初醒,他俯身将碗里的胆汁喂入顾久久的口中。后者蹙起了眉毛,似乎是嫌苦,可还是乖乖地喝了下去,

鲜血顺着刺伤的腹部不断地涌了出来,很快浸湿了青衣。

有些血迹沾在了顾久久的脸上,夜轻尘急忙用衣袖去擦拭。

顾久久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喃喃道:“你在等什么?求你,不要放弃我,不要……”

他看着顾久久紧闭的双眸,知道这孩子定是在胡言乱语,便用力挣脱出了手腕。

须臾,他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顾久久躺在床榻上。屋内香气缭绕,桌案上的鸭嘴香炉中袅袅升起乳黄色的香雾。

油灯忽的闪烁了一下,房梁上几只老鼠吱吱窜过,须臾,黑暗中响起了咯吱咯吱的撕咬肉皮的声音,几缕灰色的鼠毛悠悠飘下。

顾久久的耳朵动了动,下一个瞬间,他“嗖”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久久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干净整洁、布置的极为雅致的天干号房间里。

他想起来白沙曾告诉过自己,把他的房间安排在了夜轻尘的隔壁。可他左思右想,就是偏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又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睡起大觉的……

他喉咙干渴,嘴里异常苦涩,就像是生吃了一颗蛇胆般。

顾久久匆忙站起来去找水罐,桌案上有热水和两只瓷碗,他倒了些水到瓷碗里,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足足喝了五碗水才冲淡了一些苦涩的味道。腰间的铜铃倏地摇晃了起来,清脆的铃铛声在安静的屋内显得异常诡异而又寂寥。

忽然听到有女子说:“如果换你来做出选择,你会怎么做?”

然后是夜轻尘的声音:“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我求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我,不要……”

顾久久惘然,他在屋子里头转了好几圈,也打开房门看了看,都没有弄明白声音是从哪儿传过来的,就像是两个人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的耳边对话。

“奇怪……”顾久久抓挠着耳朵。

此时,铜铃停止了摇晃。顾久久低下头,看到地上洒落的一片水渍里映出来一张人脸,可这却不是自己的脸,而是一张长方形的、长着四只眼睛,满嘴獠牙的怪脸!

就在此时,油灯“噼啪”一响,屋内一暗。

顾久久瞬间跳了起来,门外出现一道人影,那张脸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夜轻尘轻轻敲了敲房门道:“睡了吗?”

顾久久喘出一大口气,颤声道:“没有,我、我刚睡醒。”

夜轻尘道:“既然如此,我能进来吗?”

顾久久急忙跑去打开房门,只见夜轻尘身披玄色斗篷,手拿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热乎乎的雪耳粥、一碟云片糕和一只小巧的绿瓷瓶。

顾久久已经饿了一个晚上,看到香喷喷的饭食,肚子便立即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夜轻尘将托盘放在桌案上,手一扬,房门便自己关上了。

顾久久惊得目瞪口呆,他注视着夜轻尘的背影,兴奋道:“这是幻术吗?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吗?你好生厉害呀!”

夜轻尘转过身,修长白净的手里端着雪耳粥,他冷冷道:“你知道幻术?”

顾久久拍拍胸脯,自信道:“我小时候经常偷偷跑去听音阁里听书,那说书先生说啊,距离泊来镇城郊八百里处是鹊山妖界,那里头有许多吃人的妖,这些妖不仅生的妖娆妩媚,还精通幻术,每到深更半夜,就会来镇子上偷人家的小孩子来吃,家家户户苦不堪言。幸好江湖上应运而生出了大批的捉妖师,这些捉妖师也同样精通幻术,有他们在,从此以后,那些个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就再也不敢出来霍霍人了!”

顾久久并没有注意到夜轻尘的表情,他突然恍然大悟道:“你该不会是捉妖师吧?”

夜轻尘额上青筋暴起,他冷冷道:“我不是,你、过来吃饭。”

顾久久悻悻地走了过去,他接过瓷碗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幻术?”

夜轻尘注视着他充满好奇的脸庞,淡淡道:“你害怕妖吗?”

顾久久拼命地点着头:“我怕,我听伊六爹说,他的女儿就是被妖害死的,可怜还没到两岁就被妖吃的只剩下了脑袋。他说这世间的妖都是极其残忍的而没有感情的,捉住了就应该当街打死才对。”

夜轻尘叹了口气道:“没错,这十七年,我走遍了大唐的每一寸土地,甚至游历过契丹、突厥、新罗等地,我见过了很多的妖,他们私自下山,在人界很难生存,为奴为妓,甚至被人抓到后,当众烧死,淹死、活埋。所有人闻妖色变,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世间的坏事都是妖做的。”

夜轻尘顿了顿,苦笑道:“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人世间如此悲苦,他们为什么还要放弃妖界的安稳生活,不顾一切的逃往这复杂、无情、而又诡变的人间?”

顾久久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热粥,他笑道:“我没有见过妖,不知道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我不认为所有妖都是坏的。”

夜轻尘道:“哦?”

顾久久放下瓷碗,绕着夜轻尘端详了几圈,他抬起头道:“若你不是捉妖师,而是妖的话,那你一定是只好妖!”

夜轻尘疑惑道:“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顾久久叉腰道:“像你这么美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坏事!”

夜轻尘哭笑不得:“你这算是什么道理?”

顾久久自信道:“顾氏识妖法!我自创的,我看人都是凭感觉,要是有人真心对我好,我是可以感觉到的,但若是有妖想要害我,那我就远远的躲起来。”

夜轻尘俯视着顾久久,饶有兴趣道:“那若是躲不掉呢?”

他身材高大挺拔,比顾久久高出了一个头,顾久久仰视着他俊美的脸庞,挺了挺胸膛道:“躲不过我就……你、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当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尚且自顾不暇,为什么还要保护你?”

“因为我现在可是归海国的九皇子,大使是臣,皇子是可是诸君。若是连储君都保护不好的话,臣子失责,国君震怒,一不小心再引起朝中内讧,丢了官是小,亡国是大。依夜卿来看,我说的对不对呢?”

夜轻尘再次哭笑不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这性子,与她简直是天壤之别。”

顾久久疑惑道:“你说的她是谁?”指了指腰间铜铃,犹豫的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串铃铛呢?”

夜轻尘怔了怔,冷冷问道:“顾久久,你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人能长生不老吗?”

顾久久一愣,他完全想不到夜轻尘为什么会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他的话似乎与自己的问题并无关联呀,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认真答道:“我可不信,若是这世间真有长生之法,早就被某个帝王寻到,统治江山万世,哪里还轮得到武周?”

“不错,历代国君为了能让自己的江山大业百世不衰,皆热衷于炼丹求药,甚至不惜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来换取仙药,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凡人不能长生,但妖族、魔和神却可以。”

这句话霎时引起了顾久久的好奇心,眨动着一双渴求了解的大眼睛。

夜轻尘注视着他,继续说道:“在昆仑山上有神叫做西王母,主管上天灾厉和五刑残杀之气,拥有不死药,西王母的丈夫东王公为她专门建造了一座宫殿叫做昆仑虚,有一只大鸟在昆仑虚中日夜陪伴着西王母,并经常驮着它的主人和东王公往返在昆仑山与东荒之间。没有人知道这只大鸟叫什么名字,似乎它生来就只为神界所驱使的一件工具而已。本来一切都很平静,直到有一天,它在西王母熟睡时偷走了那不死药,逃亡到了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