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指尖刺
容城的天空是灰白色的，一座座高楼像一把把剑一样插入了略显混沌的天空里。相比而言路上形色匆匆的人显得是那么渺小，现如今的人群很漠然，戴着耳机，眼睛看着路却又像游离到了哪里，快速在这片钢铁森林里穿行。
相比低头赶路的人群，停下来抬头向上看的张小年就很突兀了。他昨晚刚看了一部纪录片，纪录片中讲到以前的天空湛蓝如洗，傍晚还会有变换无穷的晚霞，他盯着眼前的混沌白，想用力找到一点点蓝色的影子，可这当然是徒劳的，空气严重污染已经长达百年了，哪里还有地面上肉眼可见的蓝色天空呢？也只有坐飞机进入平流层后才可以见到吧，容城甚至有人专门做起了将消费者带到平流层去看蓝天这样的生意。物质极大富足后人类的便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奇怪的需求，与之对应的奇怪业务的公司多了起来。
张小年收回了目光，也像路人一样带上了耳机，匆忙行走起来，和人群融为了一体。高楼之间播放着各式各样的广告，很多广告标语也是醒目得不得了，什么“轩宇置业，长者安置计划”、“中天保险，老有所依”“澈阳心理咨询中心，您忠实的聆听者”等等，时代是滚滚向前了，但广告语要大要醒目的惯例倒是几百年也没有变过。
路上车道行人道众多且井井有条，无人驾驶汽车在马路上奔驰，行人在路上行走基本无需抬头，每人都配有安全行进装置，搭载在手环、戒指等便携式设备上，可做出危险警示及路线指引。整个城市处在一种视觉上五彩斑斓但却过分安静的诡异氛围里。
张小年听着今天的新闻：纳米级的芯片植入已不再遥远；据监测，乞力马扎罗山顶冰盖已完全消失，人类至此失去了赤道雪景；昨日，地球上最后一匹白斑马已死亡，至此，白斑马已灭绝，这是本月以来的第76例物种灭绝，而针对采用克隆及基因编辑等手段重建物种多样性的提议，再一次被公投否决，此次票数已非常接近…
“嘶”张小年感到左手食指指尖突然被扎了一下，他咧着嘴倒吸了一口气，用拇指指盖来回滑动，仍能感觉隐隐的疼，但是他仔细地在指尖观察，发现什么也看不到，但疼痛感就在那里，这让听了这些坏新闻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更加地烦躁。这时手环震了起来，抬起手腕一看小屏幕上显示为“赵烦”，张小年按了下耳机接了起来。
“呦，您老不是很忙吗，还有空给我打电话？”张小年边赶路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电话那头传来赵凡爽朗的回应：“小鬼，猜猜我在哪儿呢？”
张小年轻哼一声：“哼，上周放我鸽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爱在哪在哪。”
“这不是工期太赶了吗，还不是你们公司催得紧。我在你们维修基站呢！”
“喔又要做我们维修基站的项目了？试车场的已经建好了？”
电话那头的赵繁环境隐约有些嘈杂：“那可不，你们容汽的人都跟催命鬼一样。怎么着，这个维修基站是你们部门的项目吧？以为还能见见你呢。”
张小年道：“这个可不归我们管，可能是其他组的。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去过公司了？你可别想就这么顺带把我打发了，记住了，你还欠我一顿饭呢。”
电话那头有人在喊赵繁了，赵繁应了一声，转过头对张小年说：“你这小子，好好好我记着呢，不说了，我要忙去了，项目结束请你吃饭~”
挂掉电话的张小凡匆匆走去，走向了众多高楼里的一幢。
随着社会向前发展，大城市的规模效应越来越明显，人口自发地向大城市迁移，以寻求更好的城市服务。偌大的申列国几十亿的人口，一半都集中在十几个超大城市中，容城就是其中之一。这也导致富者越富，穷者越穷。容城都开始规划空中运输方案了，而有些偏远的山村却连基础的公路都没有修好。可是物质是一方面，精神又是另外一方面。容城抑郁症比例相当高，每天都有因抑郁症而自杀的人们，夸张到新闻要每天播报因抑郁症而自杀的人数。
由于人口仍不断地向容城迁移，供给有限而需求无限，导致这里寸土寸金，楼是越盖越高，一座座高楼插到灰白的天空里，不断地挤占天空的空间，这也严重地影响到了城市的采光，在这个城市中穿行，总有一种将亮而未亮的感觉。
张小年走进会议大楼，大厅非常宽敞，里面通体白色调，被各种设计得非常巧妙的灯照得相当明亮，地板像是没有缝隙的，一块暗白色的板浑然天成，倒映出一个个穿梭在大厅里的人们。大厅中有个显示器，顶部显示着“天易共享会议”，中部显示着开会的公司、可用时间及会议地点，如芯特电子，卓远芯片，广外能源，安然咨询，天和养老等。张小年找到了他要参加的会议“容城汽车-维修信息与项目管理部月度会议“，而后便向上走了。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由于楼比较高设计者怕大家乘坐电梯时无聊，设计成了环形电梯，一面半环可以观看楼外飞速向下的景色，一面则是固定的显示屏播放各式各样的短片。当路上的行人变成了一个个非常小的小蚂蚁，张小年就终于到了。
在一个打火机大小的机器上刷了脸，听到提示音“售后工程-张小年-4月打卡成功”，而后张小年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微型设备，贴在考勤机器上，“售后工程-李茂-4月打卡成功”。现在绝大多数工作已经是居家完成了，同事们只需每个月开会一次，公司没有了固定的地址，开会也是租用这种共享的会议室以节约成本。
张小年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周围同事们陆续进来坐好后低头看手机，而后科室总监李涛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的考勤表格。
李涛：“我看人都到齐了，那就直接开始吧，早开始早结束。今天这个会议地点我们只能用到11点。各个组的负责人先汇报一下整个月的成果吧。”
A组组长发话了：“我们组上个月全员加班加点，赶在产品发布前完成了三部维修手册的制定，共可处理新车型内外饰200多处的损坏及维修，可完全覆盖常见问题......”
桌子边的张小年撇了撇嘴，心想，加班加点，还不都是下发至供应商做的。这时候张小年的组长李茂偷偷溜了进来，李涛的眼神像是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B组组长、C组组长及李茂依次介绍了工作内容，几乎都在凸显辛苦及夸大成果。
李涛听完大家的汇报，直起了身子说：“好，最后我简单说一两个事情。第一，科室内有人反馈公司内部存在虚拟打卡现象，部分同事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破解软件，互相帮忙打卡。我就不点名了，下次再发现要重罚了。”
听到这里的张小年戏谑地挑了挑眉。
李涛：“第二，我们的维修基站要抓紧赶下进度了，这可是公司级的项目，B组记得盯紧一点，但现场安全还是要注意，还有…”
这时候会议室广播响起来了：“您的会议时间已结束，请有序离场，若需延期请续费。您的会议时间已结束，请有序离场，若需延期请续费。”
几乎就是在广播结束的同事，会议室扩音器便放出了高频次的噪音赶人，完全没有给缓冲的机会。
在这令人烦躁的噪音下李涛也不耐烦了，忘记了想要叮嘱的事情，好像是关于供应商的，算了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了那就先这样吧。”他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