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走吧
张和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并陷入了回忆里。
画面由黑暗渐渐地变亮起来。彼时年轻的张和与他的妻子范小也正焦急地站在医务室门前，而后有位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张和与小也连忙走过去。
张和：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没有大碍，只不过手臂骨骼处造成了难以修复的损伤，可能今后会有些不方便。
说完后医生便走了。
小也的眼泪没有忍住便流了下来。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应该再看紧她一些。女儿才两岁，就要带着这伤一辈子吗？
张和把小也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
张和：别担心，我们公司正在合作研发一款仿生器械。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应该能赶得上，它可以收集女儿身体信息后做自适应变换，代替女儿的骨骼，同时也能改善女儿身体。
小也：可是我怕......
张和：没关系的，这个设备之前也做过了好多的试验，不用怕...
于是那款仿生器械就这样植入了张和女儿的手臂里，可不幸的是器械出了故障，但之前的上百次测试，没有一次出现过故障，命运好像与张和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而后便出现了急促的警报声，各种护士医生手忙脚乱，听到了“器械扩散物随血液流通，病人出现排异反应”等声音，抢救台上的小女孩，小胳膊肉噗噗的，但是现实屏中的心跳却越来越弱，渐渐地成了一条直线...
如潮水的会议就这样裹挟而来，潮水散去，看到小也哭着，眼睛中带着伤心与怨恨，慢慢地走远，从小女孩臂膀中取出的仿生器械还在滴着血，那血滴在白色的托盘中，慢慢扩散开来，直到这鲜红色填满整个回忆画面。
张和猛地睁开眼睛。
张和对张小年说着：直到现在，那些画面仍然历历在目，我赶不走它们，也原谅不了那个无知且傲慢的自己，什么设备，什么科技，什么造福人类，我统统不信。
张小年：哥，你也别自责了。分析人员也说了，这种迹象出现的几率是十万分之一，只能说被我们不巧赶上了。科技没有错，设备没有错，你也没有错，欣欣也不会怪你的。
张和：不，她怪我，她一定怪我，为什么给了她生命却只让她活几百天，为什么因为我的错误决定却让她去承受死亡的代价。这个世上只有小孩子没有错，我们大人都有错，有的错在无知，有的错在傲慢，有的错在相信。
张小年：相信没有错，我们还是要相信。你相信机械，相信科技都没有错。可能我们走错了路，但它们本身并没有邪恶的性质，我们需要它们，它们也需要我们。我们要往哪个方向走，它们就会往哪个方向去。
张和摇着头：你不懂，你不懂，多说也无益。
张小年：哥，我是不懂，不过我看你这手臂上的设备好像运行得很好嘛，你现在应该根本不需要住院吧，它把你的身体调理得好好的。
张和苦笑：是啊，就是这么捉弄人。
张小年：有了这个设备监视并调养着你，你死嘛是死不成了，不如过段时间来我们公司看看吧，我也带你见识下我们的研究成果。
张和不置可否：嗯，你过几天也回去吧。
张小年：没关系，我再多陪陪你，研究所那里有组长他们呢。
张小年看了看窗外，仍然是冰冷的城市夜景。
在梦境研究所万钧的办公室里，艾林敲门进来，万钧在等她了。
艾林：部长，您找我？
万钧：嗯，你们小组人机世界的那个梦境应该快结束了吧？
艾林：恩，马上就收尾了，按计划前两天就可以完成，可小年家里有点事情，我们分工上有了些调整，不过明天应该可以完成。
万钧：好，做完后休息几天。休息后开始担任亡灵世界主题的主导人吧，这个主题还处在开发阶段，你也有主题开发经验。
艾林：好的，不过朱伟出什么事了吗？我记得启动之初是他来主导的。
万钧：朱伟有家人过世了，我放他长假让他回家处理。
艾林内心暗自感叹世事无常，大家的家人怎么接连出事，嘴上答应道：哦好的，交接资料有留存吗？
万钧：他走得急，你可以在他电脑里看一下。先回去休息吧，两天后再开始工作。
艾林点了点头，推门离开了。
在造梦室内，艾林、高达、叶秋围坐在桌前，艾林在看着朱伟电脑里亡灵世界的主题规划。
叶秋：哎，本来以为可以休息一周的，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回来工作，命苦啊命苦。
高达：是啊组长，你没有和部长为我们组多请点假吗？
艾林：怎么好请，一个主题没了主导人，这么大的梦境规模，公司得损失多少，肯定不会答应的。
叶秋：那你可以只给我们请嘛。
艾林：嗯？我们一个组的队员，什么时候分开工作过了？怎么着，我现在就去给你单独请请假？
叶秋：不用，不用，我喜欢和组长一起工作，嘿嘿。
高达这时盯着各个梦的细节图，眉头皱了起来。
高达：组长，这个梦的细节有点奇怪。
艾林：怎么了？
高达：每一个小的梦境中，都有一个和梦境不相关的绿色植物，你看。
说着高达把屏幕中的细节给到了艾林。只见几个分屏幕上都有一株低低矮矮的小植物，而这个植物的叶子则是不同颜色的，五彩斑斓的，甚是好看。
叶秋：这个主题的造梦规则里也有提到，每个梦都要不时得设计出这株小植物，你看。
叶秋也指向自己的屏幕。艾林看看高达的屏幕，再看看叶秋的屏幕，变得担心起来。
高达：这就奇怪了，为什么要设置这个内容呢，这个不就有点像梦境辅助仪的提醒事件吗？
叶秋：我们体验中心的员工直接把他们叫醒就是了，干嘛要费事去设置提醒事件呢？莫非......
高达和叶秋一齐看向艾林，艾林合上电脑快步走出造梦室。边走边回头甩下一句话：我去找部长。
艾林风风火火地敲门后进来，万钧正在座椅上休息着喝咖啡。
艾林：部长，亡灵世界主题中为什么要设置提醒事件？
万钧竖起手示意艾林等一下。而后喝了最后一口。
艾林：还有我去问了技术部，他们也在设计轻量化的入梦设备，难道我们要将入梦设备量产民用？
万钧：不错，我们的亡灵世界主题将是第一个大规模民用试点。
艾林：部长，我认为这件事情还有待商讨，我们已经看到了，我们的梦境会对入梦者的意识产生一部分影响，而且入梦后要不要醒来这大部分取决于入梦者，若他不愿醒来，一定要有人入梦叫醒他才可以。一旦大范围民用，这些隐患将都不可控，我们现在的技术与时机都还不成熟。
万钧把咖啡放在桌上，直起身子和艾林对话：艾林，你有时有些保守，你害怕出任何事情，就意味着你不能够做任何事情。
艾林：部长，这受影响的不是个人，而是这是我们的整个社会呀。我们还是要等各项技术成熟了，对所产生的影响分析透彻了才能开始做。
万钧：我们已经等不了了。艾林，你好久没有出过岛了，一定不知道吧。外面的世界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环境污染，人类冷漠，抑郁症比例持续增长，自杀人数居高不下，如果我们梦境民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哪怕有一点点，难道不是造福社会吗？
艾林：我们梦境也许可以短暂地抚慰心灵，但也有可能操控人心，这个您不会没有考虑过吧？况且我们的技术还不成熟，一旦入梦者不愿意醒来，这种风险我们根本不可控的。
万钧看劝说起不了作用，只能说：已经晚了，项目已经启动，断没有终止的道理。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讨论了，各方牵扯太大，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不会懂。
艾林还想争取一下：组长......
万钧抬手示意她别说了。
艾林看劝说无望，但又不想加入一个有这么大潜在风险的事情，只能说：好的，那我退出这个项目。
万钧看了艾林一眼。
艾林：我知道启动民用项目当局若不同意是不可能批下来的，甚至有可能就是当局决定要这么做的。我也挽回不了什么。但我没有办法参与这样的项目，我想朱伟也是因为这个离开的吧？
万钧：艾林，你可以再好好想想，一旦这个项目试用成功，那么也许我们可以改变现代的这个社会，世界上一切伟大的事情都是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的。
艾林：组长，也许我们这个并不是伟大的事情，这只是我们的傲慢。
艾林说完推开门走了。刚出们便看到了手忙脚乱躲避的叶秋和高达。
艾林：我退出了。
高达：我们想到了，组长，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艾林：我还没想好，不过这只是我的选择，你们可以继续留下来的。
叶秋：这话就不对了，是谁说（学着艾林的腔调）我们一个组的队员，什么时候分开过了？
艾林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艾林：部长这是在冒险，他不会不知道精神上的改变会对个人产生多大的影响。我们对入梦对人的能产生什么具体的影响，是否能疗愈心灵，还是一知半解，我总觉得这背后还有更深层的目的。
叶秋：你这都打算离开了，还想这么多干嘛？走吧，我终于可以如愿歇一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