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1)
临安府,西子湖畔,一艘画舫泛于湖上。
画舫甲板宽阔,船舷巍峨。笙箫鼓乐设于甲班两侧,中央铺设红毯,正有两名妙龄女子轻盈起舞。
画舫远处,河岸上杨柳低垂,酒肆饭庄设雅座于湖边,既可以欣赏湖中曼妙歌舞,又可将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文墨大家,诗词才子皆可在此大施拳脚。
沿岸还设有街市杂耍,更有说书人、唱曲人设桌开坛,远处几只纸鸢翔于九空之下,遥遥只见几点嫣红。
一座庙宇傍山而建,面向西湖。宝相庄严,佛音震震。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
一把弦乐,一段歌声,映入湖面涟漪。
声音乃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童,女童声音稚嫩,实难尽表此诗含义,她身边拉弦老者却还是卖力的拨弄着手里弦乐,眼中灰蒙蒙一片,看不见一丝情绪。
望去十七八桌席客,多都是一些省试落榜还没有还乡的士子,他们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一个个红光满面醉眼朦胧。
他们要么诉说着过往求学的辛酸,要么感叹着蹉跎岁月的无情,要么向往着三年后再搏一回,未必不能金榜题名,又有谁真的会去欣赏一个小小孩童的可笑低吟!
但酒肆老板显然不会答应,听着曲子唱的婉转,生怕扰了在座宾客的雅兴,黑着脸扔了一张小额会子,低声吼道:“去别地方唱,别影响了我的生意!”
唱曲的女童一走,席间不但气氛未降,反而越发热烈。
“文山兄,你方才说朱仙镇大捷,岳元帅一支铁箭射沉敌军十八条大船可不是你杜撰的吧?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这也太夸张了。”说话的士子名叫朱朔,是从江陵府千里而来的赶考士子,他今年第一次应考未中,倒也没有多少失落。而他口中的文山兄姓谢名盼,自建康府来,能说能侃口若悬河,一说起家国大事,那就更加没有节制,口沫能喷三丈远,端是精彩无比。
“那还能假?岳元帅可是千年来武道巅峰的人物,他日踏破虚空成就战神伟业只是时日长短之事,如果不是奸贼秦桧,他岂会落得如此下场?这些事虽不是我亲眼所见,但江北民众亲眼见到者比比皆是,朱兄若是不信,自可以去江北看看。”谢盼神情激动,可见他对于有人怀疑他的话十分不满。
“秦桧着实可恶,他不但设毒计加害岳元帅,还隐瞒岳元帅战绩,若岳元帅还在,我等何必在此受那瞎子和小女童的嘲讽欺辱!”
“依我看最无用便是读书,本朝以文抑武,使得军备松弛将军凋零,就连张浚这样的志大才疏之辈也能窃据大帅之位,什么李显忠、邵宏渊之流更是难当大用,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岳元帅这样的绝世战神,却死在自家宰相手里,这不是文人误国吗?”
“兄台此言差矣,我朝虽然重文却不轻武,之所以被北方强敌压制,那是因为漠北炼体之术十分盛行,军队之中百年来高手辈出强者如云。而我朝修行高手却大多都在民间,这些人一心只求仙道大道,对于世俗纷争全然不顾,如此强弱岂非一目了然?”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各自说着自己的观点。朱朔只是一介平民出身,寒窗苦读十数载,一心只想着金榜题名进士登科,哪里听过这些奇闻奇事,一时间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听说没有,灵隐寺瞎堂大法师今天会在灵隐寺开坛讲经,到时候肯定有不少修行者前去听讲,我等虽不是修行之人,但也可去沾一些佛家正气,就算是驱一驱身上的霉气也是好的。”
听到旁人的提议,朱朔不由得大为心动,原先懵懵懂懂不知道也还罢了,自从来到临安府,这关于修仙求道的话题从不冷落,几乎时时都有人说起。他心中渐生向往之心,此时再听有此机缘,哪里还坐得住,连忙问道:“灵隐寺可是那里?”
手指方向,西湖岸边,北高峰下,宝塔耸立入云。
得到确切的答案,朱朔匆匆告辞,都说好事不怕晚,但朱朔却从来不信,他能够从江陵府的乡试中杀出重围,靠得就是比旁人多一分的勤勉。既然今日听经之人必然众多,他就必须早点来占个好位置才行。
朱朔一到寺门,果然没什么人,灵隐寺三个大字透出一股庄重的力量,只让朱朔不敢放肆,撮着小揖便想进入寺院。
“请施主出示法蝶。”
朱朔觉得自己忽然撞到了一面无形的墙,有质无形,仔细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小沙弥就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外。连这样的少年人都有这样的神通!他心中更加笃定修行之事并非虚妄之言。
“法蝶?我没有。”
“施主请回,今日本寺不对外开放,请明日再来。”
朱朔知道今天是进不去了,只好退到寺外广场看看别人怎么进去。
不多时,果然一队人匆匆而来,其中一人朱朔还认识,正是本次省试的省元姚颖!
姚颖此人盛名在外,去年登科乡试解元,今年省试又中省元,可想而知到今年秋考之时再夺状元已是万众归心之事,这等人物也会来灵隐寺听禅听经吗?
在朱朔惊奇的目光下,姚颖等人大步走入灵隐寺,只见寺门出现一个半透明,如水波一般的涟漪,姚颖身形没有受到任何阻滞就轻松进入寺门。
朱朔惊得目瞪口呆,此后十几拨人,有的被透明涟漪挡了下来,有的却能从容进去,他不禁心中感叹,这寺门也太神奇,居然还会认人!
不多时,寺中梵音响起,灵隐寺上空一片金光闪耀,与夕阳相对,熠熠生辉。
寺外还有无数和朱朔一样未能入寺之人,此刻他们也顾不上脸面,也不怕亵渎了佛祖,纷纷攀爬在灵隐寺墙头,伸长了脖子向里张望。
“这样也可以?”朱朔暗道自己果然是乡下来的,不懂这些城里人的套路,有模有样也学着旁人攀上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