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云落在草原上
十万北军络绎不绝，人马连绵几里，远处看来十分壮观。
壮观虽是壮观，但入城时却犯了难，淮城说到底也是一座小城，怎么可能一下子容下十万大军的衣食住行？
陈寒令大军在城外休整兵马，携带几名副将一起进城门。
淮城守将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下城门楼，拱手向打马进城的陈寒众将拱了拱手。
“陈将军，你们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我这一天天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一觉睡醒过来，草原人就兵临城下了，现在你们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陈寒面容冷肃，摆摆手示意守将不必多说。
“徐将军不可大意，虽然我北军十万大军已经到来，但草原兵马数目仍然远远大于我军，何况其向来诡计多端，若稍有不慎使边境失守的话，你我九死亦难抵此罪。”
守将徐辰讪讪笑了笑，连忙回道：“陈将军说的是。”
陈寒点点头后不再多说，示意徐辰随自己上城墙。徐辰侧身让过陈寒，跟随而上。
城墙上甲士持枪肃立，目光专注盯着城外，陈寒走上城墙，手扶城垛远眺北边广阔的草原和群山。
远处山脉线挨着天空起起伏伏，稍近一些便是广阔的草原，青绿色的草地绵延到目之所及，在茫茫青绿深处有白云铺落。
陈寒眼睛一眯，仔细盯着那片显眼的白云。待看清之后面色又沉凝几分。
许刚等副将也看到了那片白云，一人心里暗想这草原果然是广阔无边，远远看来就像是接连到了天上一样。
不对！
许刚瞪大眼睛，盯着那片白云，想到了某种可能，面色微变。
他曾在北军任职，深知草原人喜爱在水草之间结帐而居，尤其最为喜欢白色帐篷，从高处远处看向草原人部落时，就像是朵朵白云落在草地上一样。
而这城距离那朵云处至少有二三十里，即使再大的军帐也会因为距离遥远被缩成很小的一个点，如果想要聚拢成一朵云一样大的范围。那得需要多少才能做到？
许刚忽然觉得这朵云有些刺眼，于是看了一眼陈寒和其余将领。
几名将领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真的以为白云落在了草地上，他们稍加思索后，便猜到了这朵云的来历。
“这。。。这是。草原人？”一名副将咽了咽口水，艰涩开口道。
“嗯，是草原人。”陈寒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军报上说草原人聚集了十五万大军，一开始我还有些怀疑，但现在看来恐怕只多不少。”
几名副将脸色都有些不自然，虽然听到陈寒开口，但也都没有心情搭话。
陈寒扭头看了几名副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打量北部草原。
这几名将领大多是从朝中调入北军，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战场，有此表现也不足为奇，只是如果想要依靠他们战胜草原人，恐怕难度非小。
陈寒心底叹了口气，对此战的决胜信心又低落一分，回身拍拍近处的副将肩膀，随后缓步走下城墙。
……
徐辰在身后跟上，拱手问向陈寒道：“陈将军，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陈寒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徐辰依旧低身拱手，态度恭敬。
“对了徐将军，北部各边城的地图可否借我一观？”陈寒沉吟片刻，看向徐辰。
“可以，”徐辰向一名士兵挥手示意。
片刻后，士兵带图回到这边，将地图恭敬递在徐辰面前。
徐辰伸手拿过地图，走到陈寒面前摊开，示意一旁的许刚抓住地图另一头。
“陈将军，您请看。”许刚示意陈寒。
陈寒点点头伸手抚平地图，食指在图上沿着边界线划过，最后停留在某处。
徐辰看着陈寒蹙起的眉头，低声提醒道：“将军，这是我们现在脚下的淮城。”
“嗯，我知道。”陈寒指点图上最为北边的几座城市，开口道：“现在，草原人在这里安营扎寨，兵锋直指我国边城，但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目标到底是哪里，所以现在，最临北的这几座城市都有可能会被草原人攻击。”
“牢城，硝城，栖凤城，榆关城，篓城，函城，还有我们脚下的淮城，如果草原人想要突破边境线，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这几座城。”陈寒伸手一一指点七座城，看向许刚和几名副将。
“马上命令北军将士，分我军为七股，你们各带一股前往其余边城驻守，牯靼部落草原人不擅长攻城战，只要我们守住这七座城，那此次战役便能宣告胜利。”
许刚点头，和几名副将出城而去。
一旁的徐辰忍不住伸手指图，开口提醒道：“陈将军，这边还有十几座军寨，您看是不是也派些兵马驻守。”
“不必了，传令军寨所有人带上粮食器械撤回城中，十几万大军如果真的席卷而下，靠这些黄土树枝建起的军寨，根本抵挡不住。”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逼迫草原人与我们进行攻城战，换句话说就是尽可能地避免平原作战，这是他们的强项，而如果军寨被围困，那么守寨将士必将十死无生。”
徐辰低头心想的确如此，于是咬咬牙拱了拱手：“那末将先行退下了。”
“嗯，你去吧。”
陈寒挥了挥手，示意徐辰去忙。
徐辰揖手告退，留下陈寒一人站在原地。
沉默片刻后，陈寒拾步走上城墙，手扶城垛看着北边。
他一言不发，面容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军旗在他一旁迎风招展，明艳快活。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些疲惫，嗓子有些沙哑，腰背有些酸痛。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
在北军将士或是家人看来，他从来都是一个话很少的人，沉默寡言不善言辞。但他今天却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
陈寒眯着眼打量北部山脉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沉默不语。
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所以只能用语言来增强自己的决心，增强北军的信心，告诉所有人包括自己，这场仗一定能赢。
所有重担都在他的肩上，边境的百姓盼望他能胜利，北军的将士希望他能带着自己获得胜利，灵国土地上的所有人希望他能胜利。所有人的希望压在他身上。
陈寒望着远处草原中极为醒目的连绵军帐，沉默不语。
白色最为圣洁素雅，云是最为轻柔温婉，两者相合本应当是世间绝美的风景。
可他只觉得十分沉重。
沉默间，他忽然想到远在家乡处名字中也带一个云字的温婉女子，那个总是在出征前夕替他搭理好行囊，而后柔声叮嘱他一定小心的女子。
那是他的妻子，陈寒冷肃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任谁也不曾见过的温柔。
等我回去团聚，如果我能回去的话。
……
城外十万北军已经开始分成七路兵马，因为突然的变动有些微微紊乱。许刚和几名副将在前面指挥。片刻之后大军终于分兵完毕，城外尘土飞扬渐渐平息。
许刚在前方和几名副将还有徐辰聚集在一起讨论什么，不到片刻许刚与几名副将就各自回军上马，徐辰挥手从城内叫出了十几名士兵，分站到七路大军前方准备带路。
陈寒从城门处骑马走出，在几路大军前勒马停下，呛啷一声拔剑出鞘。
“众将士听令！”陈寒举剑喝道。
“诺！”北军将士齐声应道。
“那边是牯靼草原部落，他们的残忍你们应该都很清楚，”陈寒剑指北方草原远处，冷声道：“我不想多说什么，但如果你们不想看到边境和整个灵国的同胞惨死在他们刀下，不愿看到自己的故园家乡被他们烧成焦土的话。”
陈寒话音微微一顿，目光扫视众军：“那就请诸君坚守城池，搏命一战。只要有一人活着，就绝不能让一个草原人越过边城，听清楚了吗？”
“清楚！”北军将士齐齐以刀击盾，应声如雷。
“很好，黄木！”
“末将在！”一名副将纵马上前应道。
“你领一军前往函城。”
“诺！”副将领命，回马到军前。领一万多兵马离去。
“秦涛！”
“末将在！”
“你领一军，向牢城进军！”
“遵命！”
……
“许刚！”
“在。”许刚上前。
“你领一军，前去榆关城！”
“是。”许刚行礼，回马领军而去。
许刚走后，尘烟漫天，城外只留下一股两万人的军队，陈寒回马，轻轻挥了挥手。
“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