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教育学概观:从启蒙运动到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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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洛克和卢梭的启蒙教育学思想

在当时的启蒙精神影响下,英国的洛克和法国的卢梭建构了启蒙的教育学。洛克被称为英国启蒙运动和欧洲自由主义之父,强调权力分立和政教分离。洛克认为外在的经验感知和内在反思是认识之源。在他看来,“人们单凭自己的天然官能,不借助于任何天赋的印象,就可以获得他们所有的全部知识;没有任何这一类的原始观念或原则,就可以得到确实可靠的全部知识。”[1]甚至连人们普遍赞同的德性,也不是天赋的,而是因为它们有利才形成的。洛克指出,只有通过感觉得来的知识,才是可靠的;人类有各种欲望,这不是人类的错处,但一个人要能克制自己的欲望,要能遵从理性的指导,这是德行的标志。教育就在于培养学生克制理智所不容许的欲望的能力,而这种能力的获得和增进是靠练习,进而形成习惯。洛克还分析了三种阻碍理性判断的情况[2]

1.第一种人几乎完全没有理智和判断力,他们总是模仿那些他们给予无限信任之人如家长、邻居、牧师等的行动,以免除自己思考和探究的劳苦和痛苦。

2.第二种人则以感情代替理性,以感情来支配他们的行动和论证行为。除了适合他们的情绪、利益和派别以外,他们不愿意使用自己的理性,也不愿意倾听他人的理性的论证。

3.第三种人心甘情愿地遵从理性行事,但是,他们缺乏健全的理智。……他们缺乏全面的认识……他们仅在小河中同熟知的人交往……而不敢在知识的海洋中探索……在我看来,所有的人都拥有相同的自然天赋,但是却拥有如此不同的真理和如此不同的知识……他们之间的所有差异是由于他们积累知识的不同,由于在作为丰富大脑、培养理性的手段的观念、概念和观察上的不同。

在洛克看来,教育不仅要帮助学生克服不断袭来的、对他自己的思考的错误影响,克服其思考中的错误倾向,如匆忙下结论、臆断、对自己兴趣和利益的偏爱、即使有客观的证据仍然表现出偏见和主观等,同时,教育还要帮助学生与时代所积累下来的偏见作斗争。

因此,尽管洛克在《教育漫话》中要求关注儿童的身体、智力和道德发展,认为学习应该通过经验、游戏,唤醒学生学习的乐趣,教育和教学要从儿童出发,师生间的信任也至关重要,但其最终目的在于培养学生的理性。

卢梭在其第一部著作《论科学和艺术》中表现出一种文化悲观主义的态度,认为文化越进步人类越退步。这一点与当时的启蒙运动相反。但是,卢梭并没有堕入反启蒙的非理性,反而是超越了理性,并在《爱弥儿》中提出了自然教育的纲要,提出了适合人的普遍本性的教育思想。

卢梭指出,在教育中,教师的教育权威要逐渐退出,直到儿童能够自我思考和自我行动,并确立自己的权威,否则受教育者就会被教育成暴君或奴才。爱弥儿的教育过程,也就是其迈向理性主体的过程。在卢梭看来,孩子最初的啼哭是一种请求帮助,由于应对不当,我们通常要么屈就他的坏情绪,要么屈就自己的坏情绪,这样就使孩子产生了他本不具有的统治和奴役的概念。对于当时只教给儿童知识,而不教他自我思考和自我行动的教育,卢梭指出,“最后,当这个既是奴隶又是暴君的儿童,这个充满学问但缺乏理性、身心都脆弱的儿童投入社会,暴露其愚昧、骄傲和种种恶习的时候,大家就对人类的苦痛和邪恶感到悲哀。”[3]

因此,教育的根本使命在于促进学生自我思考,促进其“独立地使用自己的理性。”因此,卢梭指出,当爱弥儿看见有一半截淹在水中的棍子变弯时,教师要想让他理解光的折射原理,就必须经过如下步骤:“1.我们首先绕着棍子转,我们发现那折断的一段棍子也是同我们一样地在移动,可见是我们的眼睛觉得它在动;视觉是不能移动物体的;2.我们从露在水外的那段棍子的末端笔直地往下看,棍子就不再是弯的,靠近我们眼睛的那一端恰恰遮挡着另外一端。难道是我们的眼睛又把棍子变直了吗?3.我们搅动水面,我们看见棍子折成了几段,成“之”字形摇动着,而且是跟着水的波纹一起动的。难道说我们把水一搅动就可以把这根棍子折断、弄软和融化掉吗?4.我们把水放走,这时候我们看见棍子随着水位的降落又慢慢地直起来了。这样一来,岂不把这件事情和光线折射的道理解释得很清楚了吗?”[4]卢梭指出,爱弥儿将永远不知道屈光学这门学问,要是他没有绕着这根棍子探究一番的话。[5]

卢梭进一步指出,“如果你为了指出他的错误就急忙把棍子从水里拿出来,这样也许是能纠正他那不正确的看法,但你教他学到了什么东西呢?一点也没有,因为这是他自己也能够弄明白的。啊,我们应该采取的做法才不是这样咧!问题不在于告诉他一个真理,而在于教他怎样去发现真理。”[6]爱弥儿不得不学习“使用他的理智而不是别人的理智……不然的话,要是懵懵懂懂地在头脑中记一大堆没有经过自己思考的东西,结果,所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自己的。”[7]可以看出,卢梭强调尊重儿童自身的权利,强调儿童根据自己的经验去学习,倡导发现学习,其最终目的在于使个体能够“独立地使用自己的理性”。因此,卢梭的教育不是“自然的”教育,而是处处体现了成人基于迈向理性主体的教育设计。之所以产生了这种人为的“自然的”教育,是因为卢梭认为当时弊端丛生的社会对自由人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不利于“人”的教育,而只利于臣民的教育。在卢梭看来,人的教育或公民的教育,只有在体现公意的契约社会(共和国)才有可能。

[1] 张焕庭主编:《西方资产阶级教育论著选》,人民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54页。

[2] 〔美〕杜威著,彭正梅选译:《民主·经验·教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4—45页。

[3] 〔法〕卢梭著,李平沤译:《爱弥儿》,商务印书馆,2004年,第25页。

[4] 同上书,第281页。

[5] 同上书,第282页。

[6] 同上书,第279—280页。

[7] 同上书,第28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