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典籍与思想研究(第七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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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存《古文尚書》、《古文春秋》、《古文論語注》舊辑本檢討及其衍生問題之初探

朱天助

【内容提要】 《古文尚書》、《古文春秋》、《古文論語注》三書舊鈔本皆題宋王應麟撰,然歷來學者對此頗多質疑。筆者赴各圖書館彙攷三書現存各批本,詳録各批本特徵,考索各本間的關係,推求清儒撰述之底册。認爲此三書確非清儒所輯。又綜考王應麟的學行和著述,以爲三書屬王氏應考及撰述之資料長編。清儒如惠棟、嚴蔚、宋翔鳳、陳鱣等依傍王應麟舊輯本,續加補治而刊行之,然諸家多隱没王應麟舊輯本之助益。此三種輯本爲清代輯佚考據學之嚆矢,清儒研治三書古義能後出轉精,實蒙王應麟輯本膏澤甚多。

【關鍵詞】 古文尚書 古文春秋 古文論語注 相關之輯本 三書輯者考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收録有《古文尚書》、《古文春秋》及《古文論語》舊輯本數種[1],此數種舊輯本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清儒得舊輯本,往往互相傳録,手自校勘,爲其撰述之藍本。傳鈔過録可謂當時學術交流和傳承的重要方式。正是這些舊輯本的流傳,清儒得之又續加補治,才得以免卻爬梳文獻之勞。對這些輯本的梳理和研究,也可加深對清初經學輯佚的起源、經過的認識。因此,對現存各輯本加以全面的探討,從學術史角度上看,也尤爲重要。

各本或爲批注本,或屬過録本,彼此輾轉傳抄,關係複雜,且今所存古輯本皆爲各大圖書館館藏珍本,啓鑰爲難,外人難見;因此筆者只得以“檢討”的方式,詳細甄録各本的特徵,校識批注跋文,其後續加按語,以考鏡源流,釐清各本之間關係。此外,以下各舊輯本皆未公佈,筆者也唯以目驗手録才得以裒輯齊備,故所録批跋,也可備版本研究之參攷。

此三種舊鈔本原皆題“王應麟輯”,卷内案語亦署“應麟案”,然歷來學者多以此屬惠棟託名之作。今筆者考察各舊輯本之間的淵源、王應麟的學行事蹟,以及《玉海》、《困學紀聞》與此類舊輯本的引文方式,以爲此類舊輯本屬王氏備博學宏詞科考的册子,其後復作考訂之用。此三種舊輯本當爲王應麟所撰。

一、古文尚書

一、《古文尚書》十一卷,漢鄭玄注,宋王應麟輯,清鈔本,上海圖書館藏。上圖館藏目録題作:佚名校補。索書號:793633。今《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則題作“清翁方綱跋”[2]。筆者至上圖目驗此書,書衣題作:“《尚書鄭氏注》,王伯厚撰集,凡十一卷,一册。”全書眉批均無署名,也無藏印,不詳《善本書目》題作“翁方綱跋”有何依據。

書名頁題作:《古文尚書》卷一,鄭氏注,浚儀王應麟撰集。正文前已鈔録《尚書》今、古文諸篇目,篇目前尚有硃筆眉批云:

《古文尚書敘録》,《考異》曰“敘録”二字,熷新題也。此篇所列今文、古文篇第,蓋惠氏輩所加,非王氏舊文。惠名棟,字定宇,元和人也。

筆者按:此書批注者認爲王氏原輯本只録輯文,而略正文前各篇目,此本所録今、古文篇目爲惠棟所增補。批注者又認爲“敘録”二字本自梅鷟《尚書考異》,此書原題《古文尚書》,後人又據《尚書考異》新增“敘録”二字。此兩句中間似有節略。

全書共十一卷,正文前均列各篇篇名。然全書並無《敘録》一篇,《古文尚書敘録》當即《古文尚書》。此鈔本各篇皆無惠棟之名。全書多見佚名的批注,其注文引自明梅鷟《尚書考異》。

據以下《古文論語注》一書,丁杰校語有“梅軒先生”,則此處“熷”或指陳熷。陳熷字梅軒,浙江秀水人。學問淵博,由進士授湖北長陽知縣。制軍畢沅委修《湖廣通志》,沅刻書籍,多與商榷。署德安府同知,後改教職回籍,著有《梅軒初續集》。光緒《嘉興府志》卷五十三《文苑》有傳[3]

二、《古文尚書》十一卷,漢鄭玄注,宋王應麟輯,清乾隆三十九年鈔本。鈔本分作十一卷,二册,河南省圖書館藏[4]。國圖有購該書膠捲,索書號:S2605。有“桐封珍藏”、“河南省圖書館藏書”二藏印。卷内偶見補注條文。

(一)書名頁題作:“《古文尚書》卷一,鄭玄注,浚儀王應麟撰集。”並無“敘録”二字,可知以上上圖鈔本“敘録”二字乃後人所增。末尾題識:“乾隆甲午春借錢待庵坫本鈔”,乾隆甲午即乾隆三十九年。

(二)卷首“《古文尚書》篇目”,具體題作:一、伏生口授二十八篇,下列二十八篇篇名,又補“《大誓》第二十九,馬融曰:《大誓》後得”一條,共二十九篇。二、“孔氏《古文尚書》五十八篇”,下列具體篇目。

筆者按:此書清時無刊本,今所存兩種鈔本均録自古鈔本,又皆存卷前之篇目次第,上圖鈔本認爲篇目乃惠棟所加,恐爲其臆斷之辭。

此書有三條“應麟案”,一條無署名案語,今擇録如下:

(1)《虞書·益稷》“在治曶,以出納五言”條,“曶者,臣見君所秉,書思對命者也。君亦有焉,以出内政教於五官。(鈔本誤作‘五言’)”《史記》注。應麟案:古“忽”與“曶”通。《論語》“仲忽”,《古今人表》作“曶”。師古曰:“曶”與“忽”同。

筆者按:《九經古義》有録此案語,且詳注“師古曰”以下云云。

(2)《夏書·禹貢》“蔡、蒙旅平,和夷厎績”條,“《地理志》:‘蔡、蒙在漢嘉縣。’‘和,上夷所居之地也。和,讀曰桓。《地理志》曰:‘桓水出蜀郡蜀山西南,行羌中。’”《史記注》、《水經注》三十六。

應麟案:如淳《漢書》注曰:“陳宋之俗言,桓聲如和,故桓表或謂之和表。”《東京賦》云:“敘和樹表”,是桓與和通。

筆者按:《九經古義》全録此案語,編次亦同。

(3)《周書·酒誥》“明大命於妹邦”條下,應麟案:《詩》“成王不敢康”,與此同義。

筆者按:《九經古義》無録。

(4)《夏書·禹貢》“均於江海,逹於淮泗”條,《釋文》云“鄭本作松,松當爲沿,馬本作均,云均平。”案:此則“均”當作“松”。

筆者按:《九經古義》無録。

該鈔本有四張行草浮籤:兩條引自《尚書》孔傳與孔穎達疏,一條鄭注《尚書序》,一條按語,可與本書互相參證,現校識輯出如下:

(1)“吕侯(《書序》作穆王)訓夏贖刑,王耄荒,度作詳刑,以詰四方。”謂周穆王老,耄亂荒忽,猶能用賢,量度詳審之刑,以詰謹四方。(《周禮·秋官大司寇》首下疏)《孔傳》:“吕侯以穆王命作書,訓暢夏禹贖刑之法,更從輕以布告天下。”

(2)《書序》“巢伯來朝”(在《金縢》上)注“巢伯,殷之諸侯,聞武王克商,慕義而來朝”,此皆致南方。《象胥》疏,又《大行人》“蕃國”疏。按:《書序》“武王既勝殷,巢伯來朝”,注云“巢伯,南方之國,世一見者”,沈廷芳云:五字(“武王既勝殷”五字)係《分器》序,賈君本而言之,非本《序》正文也。

(3)《公羊》宣十六年,“成周宣謝”疏:鄭注《書序》云:“居攝七年,天下太平,此邑成,乃名曰成周也。”

(4)《尚書序釋文》:“鄭云‘以書書木邊,言其事,刻其木,謂之書契也。’”“《帝告》、《釐沃》、《陽征》、《汝鳩》、《汝方》”,鄭以爲《商書》。(《釋文》原作《夏書》)

正文批注也補入三條,兩條引自《經典釋文》,一條引自《三國志》注。此外,正文夾行間也偶見按語,如卷六《周書下·洪範》云“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鄭氏云:“此凡君抑臣之言也,作福專慶賞,作威專刑罰,玉食備珍美。”按語云:“沈廷芳云:‘凡’當‘亢’之誤。”[5]

全書最後還抄録鄭玄《書贊》云:

孔子撰書,乃尊而命之曰《尚書》。“尚”者,上也。蓋言若天書然。(《經典釋文序録》、《尚書正義》)三科之條,五家之教。(《尚書正義》)我先師棘下(一作子)生安國,亦好此學,自世祖興後漢衛、賈、馬二三君子之業,則雅才好博,既宣之矣。(同上)歐陽氏失其本義,今疾此蔽冒,猶復疑惑未悛。(同上)

以上四條,皆出《尚書》正文“虞書”二字下孔穎達的疏文。今《玉海·藝文》有出“漢鄭玄《書贊》”條,該條輯録以上第一、第三句而略其餘二句。以上《書贊》注文連屬而下,王氏必見之,《玉海》引文實爲王氏所節引。其後《玉海》又録孔疏引鄭玄注《書序》具體注文,如“鄭玄注《書序》、《舜典》云‘入麓伐木’”云云。蓋《玉海》本爲博學宏詞科考而作,故條文多節引大義,其後復加舉證即可。

二、古文春秋

一、《古文春秋左傳》十二卷,宋王應麟輯。舊鈔本,三册,北京大學圖書館藏,藏書號:NC0735/1100[6]。全書無批跋,不詳何人所鈔,藏印有:“熙徴私印”、“燕京大學圖書館”。書名頁題作“《古文春秋左傳》”,“宋浚儀王應麟撰集”。鈔本各頁書口左上方皆記“《古文春秋左傳》”。全書第一册卷前數頁、第三册卷末數頁有殘損。卷内所鈔誤字則以硃筆校改。

全書輯引賈逵、服虔注《左傳》之文甚多。凡輯文見於多書者,則於文後附以雙行小注,以比較引文異同。全書無王應麟案語。此書《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失收。

二、另題《古文春秋左傳》一卷。(漢)賈逵、服虔等撰,(宋)王應麟輯,(清)惠棟補輯,稿本[7]。無邊框,藏印:虞山李氏。上圖藏,一册,索書號:773405。書内鈐“淑照堂丁氏藏”。此爲惠棟著述的稿本,書内遍滿批注。此書曾經潘景鄭收藏,潘景鄭《著硯樓書跋》之《惠氏古文春秋左氏稿本》條即言:

此册爲先生手採賈、服舊注,不自立説,其爲《補注》獭祭之業,無疑問也。卷耑初題曰:《春秋左氏集注》,後改題曰:《古文春秋左傳漢學》,復塗乙“漢學”二字。眉端行間,先生手蹟殆遍。

後面又言:

此書及《補注》稿本,俱爲故人丁初園先生舊藏。此本有虞山李氏藏印,初園先生蓋得諸鄉里者。[8]

今復核上圖此書,批注及藏印皆一一對應,此即爲潘氏所藏之本無疑。該書卷内書名頁署作:“浚儀王應麟撰集”,並不署惠棟之名。潘氏不言撰集者存有争議,直題作《惠氏古文春秋左氏稿本》,即認爲此輯本出自惠棟,爲其著《左傳補注》的資料長編。今將全書版本情況詳録如下:

(一)此書爲鈔本,正文皆用工楷端正書寫(似非惠棟手跡),批注則爲惠棟行書手跡,且有按語,直署“棟案”,則知批語確爲惠氏所書。

卷一書名頁題:“春秋左氏集注,浚儀王應麟撰集”。惠棟用硃筆圈去“春秋左氏集注”六字,另題作“古文春秋左傳漢學”,復抹去“漢學”二字。

筆者按:惠棟雖改易書名,但並不另署“惠棟補輯”,書名頁也僅録王應麟之名。今上圖館藏目録署“惠棟補輯”,或是據潘景鄭之説增之。

(二)“百雉”,賈逵、馬融、王肅以爲古學者,皆云雉長百丈。《春秋正義》《異義》《古春秋左氏説》云:“百雉爲長三百丈,方五百步。”《孔子閒居》正義

惠氏於“《異義》”下硃批:“此叔重説”。於“古春秋左氏説”旁批:“《古春秋左氏説》當是劉子駿”。

筆者按:此處可見惠棟還須考索王氏輯文的出處。若以上文句爲其所輯,惠氏斷不必自作此揣測之語。

(三)“諸侯以字爲謚,因以爲族。”服虔云:“公之母弟,則以長幼爲氏,貴統,伯、仲、叔、季是也。”

“貴”字後補“適”字。惠氏硃批:“倣注,‘謚’當作‘氏’”。

筆者按:此校勘之語。

(四)“旝動而鼓”賈逵以旝爲發石。一曰飛石。引《范蠡兵法》作飛石之事以證之。《春秋正義》

惠棟删去“爲”字、“作飛石之事”五字、改“以”作“曰”字。該條引文改作:

《范蠡兵法》曰:“飛石重十二斤,爲機發,行二百步。”《漢書·甘延壽傳》注。《説文》用賈侍中説。

筆者按:賈侍中即賈逵,此詳校具體引文。

(五)“見大豕,從者曰:公子鼓生也。”服虔曰:“公見彘,從者乃見彭生,鬼改形爲豕也。”《齊世家》注(即《史記·齊太公世家》)

惠氏改“鼓”作“彭”字,硃批曰:

左氏好博異説。故《墨子》有《尚鬼》之篇,恃異説。史官所以垂戒後世,而墨子尚之,過矣。

(六)“是無若我何?”彭仲傳云:“當言是無我若何”,我母無我,當如何?“我”字當在“若”上。《春秋正義》

棟案:彭汪字仲博,汝南人,見《經典釋文》。

筆者按:以上補注彭氏傳記。

此批注本硃墨燦然,夾行間也常見“倒乙”符號。惠氏補注引文出處,校訂字句訛舛。惠氏所補各條批注,多入其所撰《春秋左傳補注》中。

此本批注條文雖多收録於惠氏《左傳補注》中,然細審以上五條例子,可知此書決非惠棟自輯自注所成,實爲其據舊題王應麟輯本而增補之。復次,以上批語簡略,而《左傳補注》相應條注則較詳備,可知批語尚屬草創,後來多有修訂。

總之,惠棟撰《春秋左傳補注》亦有所依傍,所據者即爲舊題王應麟的輯本,猶如惠棟《周易鄭氏注》一書,王氏前發其軔,而惠氏後出轉精。

三、《古文春秋左傳》十二卷,漢賈逵、服虔等撰,宋王應麟集輯。清鈔本,王大隆跋[9]。二册,國家圖書館藏,收藏號爲:3743。有“鐵琴銅劍樓”白文印一枚。書名頁題作:浚儀王應麟撰集。

副頁王大隆(即王欣夫)題跋曰:

此宋王伯厚輯《春秋左傳古注》及《論語鄭注》,皆吾吴惠定宇徵君所託名者也。前人雖有知之而不能甚悉,故袁陶軒(袁鈞)於《論語》,又疑爲出於嚴厚民(嚴杰),惟勞季言(勞格)決其爲惠氏輯本,並言鮑以文曾有刻本,今未見。《春秋》則余昔於亡友丁君初我(丁祖蔭)處,見原稿本,想即此本之所自出也。頃以嚴豹人(嚴蔚)輯《左傳注》(即《春秋内傳古注輯存》三卷),宋于廷(宋翔鳳)輯《論語注》(即《論語鄭注》),與此本比勘,大致皆無異。嚴、宋二家序中皆不言有惠氏書。二人素稱藏書家,又爲同郡後學。於惠氏輯本,不但未見,且又未知。豈以託名伯厚,故遂無注意及之者耶。嘗思惠氏託名伯厚之故。其以伯厚輯有《鄭氏易》,《三家詩》,故託以爲重耶。以惠氏之篤古,似不宜出此,或本非定本,未經付刊,偶題古人之名,而後之傳鈔者遂亦仍而未改歟?固與有心作僞者有異矣。且較攘竊他人著述而自名者何如也。余服膺惠氏之學,近輯《松崖讀書記》,觀書於鐵琴銅劍樓。鳳起吾兄出此見示,以余審知其詳,屬爲跋尾,遂書臆見於此,乙亥三月十一日王大隆記。

筆者按:王大隆題跋,實則涉及兩書。另外一書即國圖收藏自鐵琴銅銅劍樓的《古文論語注》,國圖收藏書號也爲3744,也鈐有“鐵琴銅劍樓”白文印一枚,與以上鈔本行款皆同。該鈔本無題跋及批注。今檢視國圖藏書號,實則國圖《古文論語注》鈔本原與《古文春秋左傳》鈔本合編一册,不當分置。故王欣夫上言,曾取嚴氏《左傳注》和宋氏《論語注》二輯本與“此本比勘”。今王氏跋文亦就兩書而論。

二書出自瞿鏞,今《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有録此書云:

《古文春秋左傳》十二卷,鈔本,宋王應麟撰。是書搜輯賈氏逵、服氏虔舊注并鄭康成、馬季長、王子雍之説。諸家書目俱未著録。吴中惠氏藏有鈔本,其輯《左傳補注》,如“邱賦卒兩”之説,不從杜。“遂扶以下”作“遂跣以下”,以爲燕飲解韈之證。皆本之。[10]

據瞿氏所言,《古文春秋左傳》爲王應麟所輯,惠棟藏有鈔本,其作《左傳補注》,即依據此書。

四、《古文春秋左傳》十二卷,漢賈逵、服虔等撰,惠棟輯。清鈔本。陳鱣、吴騫、吴昂駒校補[11]。二册,國圖藏。藏印:“吴昂駒讀”、“鹽官蔣氏衍芬草堂三世藏書印”、“臣光焴印”、“寅昉”、“陳鱣印信”、“馥”。

然書名頁卻題作“浚儀王應麟撰集”,並無“惠棟輯”的題署,不知國圖館藏目録及《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題“惠棟輯”,有何依據。今藏書目録宜改作“宋王應麟輯”。卷内校補條文不類陳鱣手跡,且無其署名,知陳氏僅收藏此書,著録者蓋據藏印而補陳氏之名。

(一)卷首題識,筆跡類似卷中吴騫的筆跡,然全無署名。其文曰:

此亦惠定宇所輯,不出王厚齋手,丙申(1776)春傳寫程漁門(程晉芳)本,庚子(1780)夏粗閲一過,其秋九月以錢可廬(錢大昭)手輯本互校。初七上册校畢,十五下册校畢。

賈、服好引二傳,爲杜氏所訶,《公》、《穀》疏中當采擷之。賈、孔疏中推原賈、服意者,用小注爲安。錢本賈、服各自爲書,故遇兩家注同者必重載之。又馬氏、王氏、孫氏諸家説不載,又不注書名。大約不出《正義》及惠氏《左氏補注》兩書。

何休《公羊序》云:“賈逵緣隙奮筆,以爲《公羊》可奪,《左氏》可與。”《公羊疏》賈逵作《長義》四十一條,云:“《公羊》理短,《左氏》理長。”《左氏》僖十五年《正義》云:“服虔《解誼》,其文甚煩。”昭十六年《正義》言服虔“尚未能離經辨句,復何須注述大典?”

《後漢書·馬融傳》:融嘗欲訓《左氏春秋》,及見賈逵、鄭衆注,乃曰:“賈君精而不博,鄭君博而不精。既精既博,吾何加焉。”但著《三傳異同説》。

《服虔傳》:虔入太學受業,作《春秋左氏傳解》,行之至今。又以《左傳》駁何休之所議漢事六十條。中平末,拜九江太守。

《世説新語·文學》:鄭玄欲注《春秋傳》,尚未成時,行與服子慎宿客舍。先未相識,服在外車上,與人説己注《傳》意。(《漢南記》曰:服虔字子慎,河南滎陽人。少行清苦,爲諸生,尤明《春秋左氏傳》,爲作訓解。舉孝廉,爲尚書郎,九江太守)玄聽之良久,多與己同。玄就車與語曰:吾久欲注,尚未了,聽君向言,多與吾同,今當盡以所注與君。遂爲服氏注。

服虔既善《春秋》,欲參考同異。聞崔烈集門生講《傳》,(摰虞《文章志》曰:烈字威考,髙陽安平人,駰之孫、瑗之兄子也。靈帝時官至司徒太尉,封陽平亭侯)遂匿姓名,爲烈門人賃作食。每當至講時,輒竊聽户壁間,既知不能踰己,稍共諸生敘其短長。烈聞,不測何人,然素聞虔名,意疑之。明蚤往,及未寤,便呼子慎,子慎不覺驚應,遂相與友善。

《隋書》:諸儒傳《左氏》者甚衆,其後賈逵、服虔並爲訓解,至魏遂行世。晋時杜預又爲《經傳集解》。服虔、杜預注俱立太學而後學惟傳服義,至隋杜氏盛行,服義寖微,今殆無師説。

《北史》:河北諸儒能通《春秋》者,並服子所注;其河外諸生俱服膺杜氏,大抵河北所爲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左《左傳》則杜元凱,河洛《左傳》則服子慎。要其會歸,殊方同致矣。

《經典釋文》:賈逵《左氏解詁》三十卷;服虔《解誼》三十卷;服虔《音》一卷。

《隋志》:《春秋左氏長經》二十卷,漢侍中賈逵章句。《春秋左氏解詁》三十卷,賈逵撰。《春秋左氏傳解誼》三十一卷,漢九江太守服虔注。《春秋杜氏服氏注春秋左傳》十卷,殘缺。梁有服虔《杜預音》三卷亡。《春秋釋訓》一卷,賈逵撰。《春秋左氏經傳朱墨列一卷》,賈逵撰。《春秋左氏膏肓釋痾》十卷,服虔撰。梁有《春秋漢議駁》二卷,服虔撰,亡。《春秋成長説》九卷服虔撰。《春秋塞難》三卷。《春秋左氏傳賈服異同略》五卷,孫毓撰。(以下爲《舊唐志》所録,題者略其名又誤合上文)《春秋三家經本訓詁》十二卷,賈逵撰。《春秋左氏長經章句》三十卷,賈逵撰。《春秋左氏解詁》三十卷,賈逵撰。《春秋左氏傳解誼》三十卷,服虔注。《春秋左氏音隱》一卷,服虔撰,《春秋成長説》七卷,服虔撰。《春秋左氏膏肓釋痾》五卷、《春秋塞難》三卷,服虔撰。《春秋左氏傳賈服異同略》五卷,孫。何氏《春秋議駁》十一卷(當屬《何氏春秋漢記》),服虔撰。

《新唐志》:贾逵《春秋左氏長經章句》二十卷;又《解詁》三十卷;《春秋三家訓詁》十二卷。服虔《左氏解誼》三十卷。又《膏肓釋痾》五卷;《春秋成長説》七卷;《塞難》三卷;《音隱》一卷;《駁何氏春秋漢議》十一卷。孫毓《賈服異同略》五卷。

《通志》:《春秋左氏長經》二十卷,漢侍中賈逵章句;《春秋左氏解詁》三十卷,賈逵。《春秋左氏傳解誼》三十一卷,服虔;《春秋左氏膏肓釋痾》一卷,服虔;《駁何氏漢議》十一卷,服虔;《春秋塞難》三卷,服虔;《春秋左氏傳賈服異同略》五卷,孫毓;《春秋三家經本訓詁》十二卷,賈逵;《春秋外傳國語》二十卷,賈逵。

《續漢書·儀禮志》注補:《春秋釋痾》文曰:漢家郡守行大夫禮,鼎俎籩豆,工歌。

《東觀漢紀》:“建初元年詔賈逵曰:南宫雲臺使,出左氏大義。”《詣建平王上書》注。

(二)書内的批注又有兩種形式:一是直接批注於書内天頭地腳處,主要輯補古注條文,無校補者按斷,兹不細録;二是以浮籤貼於書内,詳録如下。書内批注字體不一,浮籤字體也不一,兩者均非出於一人之手。其浮籤有以下批注:

(1)卷三内的浮籤云:

騫按:“公傳奪卜齮田”,服注上云:“公即位時年九歲。”丁云:九歲是似八之誤。(筆者按:丁當即丁杰)

(2)卷三又有二條浮籤:

1. 賈、服注何以兩條及五,豈肅引其語耶?當考。兔牀。

2. “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條,服虔曰:唐人即是劉累《春秋正義》。所夾浮籤曰:唐人謂陶唐之允,劉累。拜經樓本有“也”字。騫按:《鄭世家》作“子孫以服事商”者,此“夏”字疑衍。明北監本有“夏”字。

(3)卷九也有浮籤云:

按:《小戎正義》,服又云:“兩軛叉馬頸也。”兔牀。

以上四條顯屬吴騫的按語,然各浮籤更多的是另一種筆跡,其中即有:

駒案:“子罕,戴公子樂甫術之後”一條係誤入,當删。

顯然以上浮籤乃吴昂駒所作,書前“吴昂駒補注”藏印可相印證。書内吴昂駒的籤批,主要是標注引文出處。比如:十五年《傳》,“高下在心”注,“高下猶曲申也。”浮籤標注曰:“‘高下在心’注,《正義》不載,疑同下條本《御覽》。”

至於所涉及的參校本,浮籤中唯提及拜經樓本。比如:

(1)卷九有條“襄十年。陳氏《樂書》,服虔一縣十九鐘。”拜經樓本補在“會吴子”上。

(2)京城北十一年,拜經樓本無服氏之經。作京城北二句,下注無二傳作京句。

(3)拜經樓本頂格寫:“四歰不蹕,《周禮》‘縫人’注”,“歰所甲”次行低二格。駒案:此注應在次行白文下。

以上浮籤多出自吴昂駒之手。吴昂駒補注,多取自《史記》注文以及《經典釋文》、《太平御覽》等書。除此之外,浮籤還常注出《古注輯存》的異文。具體覈查相關引文,所言的《古注輯存》即嚴蔚《春秋内傳古注輯存》。吴氏校訂嚴氏之書與該鈔本引文的差異共19處,主要是徵引文字的微異,以及各條編次前後的差異,今不細舉。

(三)此鈔本批注有言“拜經樓本”,今續查吴壽暘所輯的《拜經樓藏書題跋》卷一“群經小學”條下即録《古文春秋左傳》鈔本一種,其曰:

右十二卷,王應麟撰集。先君子從小疋學博鈔校識,後云:乾隆癸卯秋日從歸安丁君小疋借録,九月晦日校於臯亭道中,烏柏醉霜青山如畫。[12]

以上吴騫傳鈔自丁杰之本當即是“拜經樓本”。此上圖鈔本遞經吴騫收藏,吴氏又參校以過録自丁杰的“拜經樓本”,則以上吴騫批注所引“丁云”,當指丁杰無疑。

乾隆癸卯即乾隆四十八年,吴騫此時才借得丁杰本鈔録,而此國圖此鈔本卷前題識(見上),鈔校時間分别爲丙申、庚子年,即乾隆四十一年和乾隆四十五年,遠在吴騫鈔丁書之前。筆者以爲此鈔本卷首所録的題識當是丁杰所作,吴騫先過録於“拜經樓本”,如以上“先君子從小疋學博鈔”之語可證。後又輾轉傳鈔至此本,故題識無署吴騫之名。

吴昂駒,即爲吴騫的侄子,《拜經樓藏書題跋》卷五“别集總集類”的《明詩綜》條即有:(吴騫)因令猶子昂駒録其經解筆記,雖尚闕而不全,已足見前輩爲學之勤。”又據錢泰吉《甘泉鄉人稿》及《曝書雜記》“汲古閣史記”條目下,皆記“吴君春照字子撰”云云,“吴君爲兔床先生之姪,擩染家學,校讎極精審,其兄醒園昂駒,亦好古籍”。[13]由此可知吴騫有兩侄,長者爲吴昂駒,少者爲吴春照。

此鈔本浮籤補注雖多出於吴昂駒之手,然亦如以上《明詩綜》條下所記,多承吴騫之意而爲之;因此,吴騫與吴昂駒的批注也可不必詳分。

三、古文論語注

一、《古文論語注》二卷,漢鄭玄撰,題王應麟輯,清鈔本。一册,國家圖書館藏[14]。書號爲:3744。藏印有“鐵琴銅劍樓”白文印。

卷首書名頁題作:“《古文論語》,浚儀王應麟撰集”。後附有《論語序》、《論語孔子弟子目録》。鈔本的行款爲每半頁十一行,行二十一字。内有虚線横格。行款與上國圖所藏王大隆題跋的《古文春秋左傳》鈔本同(索書號3743),卷中字跡亦同,書中無批注及題跋。據上面王氏的題跋,此書與國圖藏《古文春秋左傳》鈔本原本合編一册,均經瞿鏞收藏,今《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有録此書云:

《論語鄭氏注》二卷,鈔本。鄭氏原書十卷,見《唐書·藝文志》,《宋志》不載,則亡於五代時。此本岀深寧叟搜輯,亦未見諸家書目。乾隆間,江寧嚴用晦從秦中王端毅(王恕)家録得,遂有傳本。[15]

據瞿氏所言,《論語鄭氏注》也是王應麟所輯,此鈔本最早出自明人王恕家中,此説本自盧文弨,詳見下文。

二、《古文論語》二卷,漢鄭玄撰,題王應麟輯,舊鈔本。二卷一册,臺灣“中央圖書館”藏,書號00742。末附清方楘如敘[16]。每半頁九行,行大字二十五字,小字不等,玄字缺末筆。藏印:邵氏二雲朱文方印。

卷首書名頁題作:“《古文論語》,鄭玄注,浚儀王應麟撰集”。卷内多有小楷細字補注,或舉出處,或增廣注文,或間附考證。其中較長的補注則是卷上末“山梁雌雉”條,其注文“孔子山行,見一雌雉,食其粱粟”,旁附補證云:

按:粱、梁二字相通,漢《羊竇道碑》“故吏粱汜”,《漢隸字原》曰“粱汜”,蓋姓也,字卻從米。又范雲《州名詩》云“逸豫誠何事,稻梁復宜敦”是也。但今《文選》及《釋文》引鄭注作“粱粟”,不作“梁粟”云云。

據卷末方氏《鄭注拾瀋自敘》,以上此類批注,即爲其所增補。卷末方氏《自敘》云:

往往捽草杷土得舊人尊、卣、敦、盂與其鐶印,或錢布之品,下乃逮瓦釜,他物雜色,至瑣細不足名,又爲草土氣相侵,入刻畫崖窽模糊瘢胝,然且拾爲己寶,遇好事者,即傳觀之。有指爲漢魏以來,則喜無量,古詩所謂“一日三摩挲,劇於十五女”也。書傳殘闕,幸而零行依附,時時見於他説,其可貴重抵一珍珠船。不啻苟有好古博雅君子,爬梳剔抉,獲則取之,當不餘力而讓。然卒未有生意者,何也?北海鄭康成博稽六藝者,撰凡百餘萬言,今行於世者,《三禮注》、《毛詩箋》而止,他固未暇論;而即所注《周易》與《尚書》二十八篇闕然都不見,予惜焉。唐李鼎祚集《易解》自云:“輔康成之逸象。”宋王應麟、明胡震亨因之,於《鄭氏注》旁羅曲摭,遞加詳矣,然尚有遺者。《尚書注》亦雜見諸經疏中,其佗背毛腹毳,所在而有。不揆檮昧,左右釆獲,一言半詞,毛舉件繫。其文有詳略,或大小同異者,則兩俱存之。嗚呼!宋儒火燄燄久矣,漢人解經不播國序。如去墠而鬼,誰辦一盂麥飯澆之。今鄭氏《詩禮注》故在也。諸生家率魚愕雞睨,震於怪物。而況收合餘燼,欲燃死灰之已溺而傳於爲薪,其不唾而不顧者有人矣哉。抑歐陽子云:“予於鄭氏之學,盡心焉耳。”斯則區區之心,所願爲執鞭者也。康成别有《六藝論》,駁許叔重《異義》,及爲何邵公《發墨守》、《針膏肓》、《起廢疾》諸書,又門生相與撰其答問,作《鄭志》,並經典羽翼,今經疏中亦並有存者,端居多暇,尚當鉛塹摘之,略備一家之學。乾隆柔兆涒灘十一月冬至前五日録於京都宣武門外揚州會館之西偏昆陵楊廷錫問虞氏識。

此書題署作“王應麟輯”,方氏只是就舊鈔本續加補治。《自敘》言“宋儒火燄燄久矣”,尊漢抑宋,特推重鄭學,由此可略窺當時治學風氣之轉變。錢林《文獻徵存録》言方楘如“嘗輯鄭康成注爲《拾瀋》一卷”[17],今未見此書刊本,此批注本或爲其書之底册。此跋也未見載録,今具録之,以備參考。

三、《古文論語注》二卷,漢鄭玄撰,宋王應麟輯,清嘉慶十六年(1811)醉經堂刻本,北大圖書館藏。藏書號:李4609。書衣題作:“古文論語鄭注,嘉慶辛未秋鐫。”則此書刊於嘉慶辛未(1811)。單魚尾,每半頁十行,行二十三字,版心下有“醉經堂校本”,左右雙邊。正文題作“浚儀王應麟撰集”。此書《中國古籍善本書目》誤録作“清鈔本”[18],《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古籍善本書目》漏收。

卷首有《古文論語序》曰:

“仲弓、子游、子夏等所撰定。”(《經典·序録》)“書以八寸策。”(《北史·徐遵明傳》)《鉤命決》云:“《春秋》二尺四寸書之;《孝經》一尺二寸書之。”(《左傳序正義》)《易》、《詩》、《書》、《禮》、《樂》、《春秋》,策皆二尺四寸,《孝經》謙,半之,《論語》八寸策者,三分居一,又謙焉。《儀禮·聘禮疏》應麟案:謙讀爲減。

《古文論語序》各鈔本多置於書後,唯此刊本移置書前。今《玉海》卷四十一《藝文》有“漢《鄭玄注論語》、《論語釋義》、晉《論語注讚》”條,於《鄭玄注論語》的流傳原委有詳考,該條即引鄭玄《古文論語序》。與上《序》相比,《玉海》少《經典·序録》一條,其他編次、引文則相同。上《序》其後又言“應麟案”,則筆者以爲此書若非王應麟,其輯者亦當參考《玉海》該條目,想不至於重輯各條於經史注疏中。

四、《古文論語注》二卷,附録一卷。漢鄭玄注,宋王應麟撰,清乾隆鮑氏知不足齋刻本。題作:清陳鱣、吴騫校補並跋,陳鱣録丁杰校補題識,莫棠跋,一册,國圖藏[19]。索書號15065。藏印有:仲魚過目、精校善本得者珍之、獨山莫棠、獨山莫祥芝圖書記、獨山莫祥芝善徵父讀過、莫棠所藏、獨山莫氏銅井文房藏書記。以上王欣夫引勞格之語云,鮑廷博(1728—1814)曾刊《古文論語注》,此即鮑氏刊本也。内封面題作“《古文論語》,鄭氏注,浚儀王應麟撰集”,版心下刻“《知不足齋叢書》”。

副頁有題識:“此陳仲魚校而有吴槎客、丁小疋二家筆跡。”其後又有三條識文:

(1)此本鮑氏刻而三十集叢書未嘗有也。海昌陳簡莊徵君手校增集,復有丁小疋、吴槎客兩先生參訂手跡,致可重矣。近代敦煌石室出諸古本書。羅叔藴摹其殘卷《論語鄭注》以傳。昨閲肆買一册,歸塗遺於車中,更須再致耳。丙辰十月棠海上庽齋記。(朱文藏印“獨山莫棠”)

(2)余氏《古經解鉤沈》,謂鄭注《尚書》、《論語》,賈、服注《左傳》,皆厚齋原本而定宇補之。然《宋史·藝文志》、《儒林·王應麟傳》無文;王圻《續文獻經籍通考》、焦竑《國史經籍志》,亦不言厚齋有此三書也。觀《尚書·禹貢》“和夷厎積”夾注所謂“應麟案”者,乃出惠氏《尚書古義》中,然後知《鉤沈》之言妄也。朱文游先生未必有心欺人,蓋爲余君所誤爾。余近得《駁異義》、《箴膏肓》數書抄之,聞亦出惠家。豈可云此亦厚齋元本耶!戊戌冬至前一日,丁杰(元名錦鴻)記。

(3)孫頤谷侍卿謂細觀此書,恐並非定宇所輯,當自有見。騫記。

卷末復有丁杰的題記:

頤谷校補《論語鄭注》。丁未正月,抱翁以孫校示,匆匆不及照臨,略撮前數如左。

此刻本前刊金榜的《論語鄭氏注書後》及盧文弨的《序》,兩《序》可資考訂該書的流傳情況,現録如下:

(一)《論語鄭氏注書後》:

自何平叔《論語集解》盛行於世,皇侃作《義疏》、陸元朗作《音義》,而《鄭氏注》寢微,其廑有存者,不過間見於群經義疏而已。《曲禮》曰“下卿位”,注云:“卿位,卿之朝位也。君出過之而上車;入未至而下車。”《正義》:“卿位,路門之内,門東北面位,故《論語·鄉黨》云‘入公門’,又云‘過位,色勃如也’,注:‘過位,謂入門右,北面君輯之位。’故《燕禮》、《大射》:‘卿大夫門右,北面。公降阼階,南鄉爾卿’是也。”鄭氏釋《鄉黨》“過位”,爲卿大夫朝位,在路寢庭正,與下經“没階”、“復位”,文義相屬;然則入公門而過位爲入路門無疑也。而《集解》絶不之及,蓋《鄭氏注》湮没失傳者不可勝數矣。是本所存殆未及十一,然鄭氏一家之學,略見於是,良足寶貴。鄭氏就《魯論》篇章,考之齊、古爲之注,具見於《集解·序》及《經典釋文·敘録》、《隋書·經籍志》,而《論語音義》云:“案:鄭校周之本,以齊、古讀正凡五十事。(如注云:《魯》讀“傳”爲“專”,今從古;《魯》讀“崔”爲“高”,今從古之類)”其言尤鑿。然可據此題爲《古文論語》,蓋失考。丁君小山(丁杰)方肆意蒐輯,冀爲是書補綴闕遺。因書於後,質之小山爲何如也。乾隆乙巳歙金榜書於遊文塾。

筆者案:該序據其内容本當在書後,然今刻本不知緣何置於書前。此跋言鄭玄注《論語》,雖參考《古論》,然尚不足稱其書作《古文論語》。該頁的版心下刻“小酉山房藏板”,“小酉山房”乃丁杰書齋名,此書具體刊正事宜恐多經丁杰之手,鮑廷博或據丁杰藏板復刻而已。

(二)其後盧文弨的《序》:

康成注《論語》十卷,自周、齊至隋,盛行於人間,《唐書》猶著録,至趙宋始不以入《志》,則書之亡也,其在五代之際乎?金陵嚴侍讀東有(筆者案:即嚴長明)自秦中歸,從三原王端毅(筆者案:即明代王恕)後人處,鈔得王深寧所輯《古文尚書》鄭氏注,《古文左傳》賈、服各家義;而此書亦其所編綴者也。《鄭氏注》在今日誠如椎輪耳,使其書尚在,舉業家亦必不好,而志古之士要不忍使其墜遺。深叟勤勤搜採於亡佚之餘,釐爲兩卷,此書之不終泯,王氏之力也。其訓“不時不食”,謂“一日之中,三時食”,“不時”謂“非朝夕日中也”。於“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則“巫醫不能治無恒之人”。以“子貢方人”謂“謗人”,皆與朱子義異,然亦未嘗不可以備一説也。王氏又嘗輯《鄭氏易》及《詩考》,世多有其書,而此三書,即吾鄉藏書家亦未備,故《浙江通志》中亦未以之入録。侍讀一見而傳其本以歸,可謂知所寶矣。余次第録之,適此書先竣,遂序其緣起如此。乾隆四十有二年三月二十九日范陽盧文弨書於鍾山書院之須友堂。

盧氏認爲鄭注多存古義,且舉三例以示輯鄭注《論語》的意義。又據盧氏見聞,《古文尚書》、《古文春秋左傳》、《古文論語注》三書最早出於關中明王恕後人處,則此三書輯者至少可上溯至明代。此三書涉及四部典籍衆多,若非深究經書、廣備典籍者,不能爲之,當非王恕後人託名之作。此三輯本既爲藏書家所祕藏,流傳甚罕,故史志目録、地方志目録皆不録,也難怪以上丁杰跋文中有此疑問。

此書遞經盧文弨之手,各條下偶見盧氏案語。盧氏校畢此書,又付予孫頤谷校補,孫頤谷校本復歸盧氏後,盧氏又延請丁杰是正。丁杰將孫頤谷校補語復謄録於全書後,共輯得十八條,並附自己的案語一條,共計十九條。丁杰還附三條補正,兩條夾注於書中,一條則以浮籤的形式貼於書末。(見下)

書後附有《古文論語附録》,内容包括:《論語序》和《論語孔子弟子目録》兩部分内容。(北大本《論語序》置於書前)書中孫頤谷的補注,丁杰復謄録於《古文論語附録》後的副頁上。書内丁杰的三條補正如下:

(1)卷一“孟懿子”條,丁云:當在“孟莊子”下。

(2)“無適也,無莫也”。注文:“莫音慕,無所貪慕也《釋文》。文弨案:陸氏以其義,知其讀何字耳。他如反切,更非鄭氏本文,讀者須善會。”“他如”二字似可商。(丁杰筆蹟)

(3)“崔子”條下:“《魯》讀崔爲高,今從《古》《釋文》。”應麟案:“《論衡》云‘猶吾大夫高子也’,此據《魯論》之文。”

小山云:以《九經古義》證之云,此案實出定宇手。

此外,卷末所貼一條浮籤批注云:

小疋云:“無所取材”注,“一曰”以下,似何平叔引他人説,松崖混入鄭注,亦不是。

孫頤谷的補注共有十八條,其中二條附有案語:

(1)“子説”條,“善其志道深,《集解》。”孫云:何、裴兩《集解》俱不作“喜”字,亦無“也”字。

(2)“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注文“子路信夫子欲行”云云,又有“一曰子路聞孔子欲浮海,便喜不復顧望”。孫云:“一曰”下非鄭注。(以上丁杰浮籤批注即針對此條而發)

(三)書中正文後,《古文論語附録》前有陳鱣的題跋:

乾隆四十八年七月既望,從群經注疏並《史》、《漢》注等書共補採數十條,復從丁小山先生(即丁杰)補正本合校,計先後所得凡四十條,此書益加詳矣。小山先生補正本與家梅軒先生(即陳熷)同作,惜乎梅軒病廢,不能就正焉,新坡陳鱣記於武林金聲館。

四十九年正月既望海鹽館中閲皇氏《義疏》,又續採得十條,時兔牀客陽羡,小山客武林,他日相見,必爲狂喜也。鱣記於六十四硯齋。

據此跋文,陳鱣乃據王應麟舊輯本補輯數十條,又合校丁杰補正本,初得四十條,後再據皇侃《義疏》,續補十條,共計五十條。若非見全書,僅據此跋,易誤認定此輯本乃陳鱣過録本,然目驗全書,卻多孫頤谷、丁杰手跡,知此本非過録本,實則是孫頤谷先校補,丁杰續補數條,復過録孫頤谷補正語於卷末副頁,陳鱣復取孫頤谷、丁杰校本而增益之。比如卷内孫頤谷、丁杰校補條文爲行楷草就,與陳鱣工楷字跡不同,且卷末有丁杰跋文,其筆跡對比即知。《中國古籍善本書目》即録作“陳鱣録丁杰校補題識”,不確。副頁莫棠題識以爲陳鱣增集,丁杰、吴騫後參訂之言,亦未確。宜題此本作陳鱣得孫頤谷、丁杰校補本復加補正之本。

今將此書的流傳經過略梳如下:

王恕後人——嚴長明——鮑氏刊刻——金榜、盧文弨序補——孫頤谷校補——丁杰校補——陳鱣補正收藏——莫棠收藏。

(四)南宋時,皇侃《義疏》已亡佚,故王應麟舊輯本闕之。《義疏》至乾隆年間由日本回傳,故丁杰、陳鱣據此增補。此外,陳鱣補注也參校日本正平本《論語集解》,(陳鱣題作高麗本)以及《初學記》、《文選》、鄭注《三禮》等書。

陳鱣所録各條校補語,悉入其《論語古訓》中。比如《里仁》篇“子曰里仁爲美”條:“里者,民之所居,居於仁者之里,是爲美也。《集解》、《文選·閒居賦》注。”陳鱣於前“居”字前補“也”字,“美”字旁注異文“善”字,又批注云:“鱣案:《文選》注亦作善,與《皇疏》同。”此即見於《論語古訓》。陳鱣當以王應麟舊輯本爲基礎而作《論語古訓》一書也。

今陳氏於《論語古訓序》僅略言此書“託名王應麟”,又云“今以《集解》爲本,攷諸載籍所引遺説,旁搜坿益爲《古訓》十卷”。並不言其書有參考此輯本之處。然而國圖所藏此補輯本所輯鄭氏條文,及各家校補條目,足以知陳鱣受王應麟舊輯本裨益良多。比如鄭注部分,王氏輯本實已完成十之六七,孫、丁二氏又補益十之一二,陳氏由此續補其餘部分,才得以畢其功。陳鱣反是以此輯本爲主,復採《集解》及各家引文,特别是《論語古訓》後附《論語敘》和《論語孔子弟子目録》二文,全襲王應麟輯本引文,陳氏還將王應麟案語“謙讀爲減”録入其案語中而不出王應麟之名。因此不能偏信陳氏《序》言。

以上題識,丁杰言此書惠棟所輯,陳鱣補注雖不涉此書輯者,然其《論語古訓序》則言此書爲“託名王應麟”之作。

然而吴騫識語即言孫頤谷並不以此書爲惠棟所輯,吴騫當亦同孫説。盧文弨《序》文直言此輯本出自王伯厚,且溯此輯本遠出明代。丁杰則以爲王應麟輯此書之説出自余蕭客,今復查余氏《古經解鉤沉序》,余氏僅言其交朱太學文游,從其處得見“王應麟集鄭玄《尚書》注之類”[20]云云,全《序》並無朱氏認定此書是王應麟所輯之語。

此外,此書丁杰副頁題識所言亦與以上陳鱣所藏《古文春秋》一書副頁題識“此亦惠定宇所輯,不出王厚齋手”的題記相應,更確知《古文春秋》的題識,其内容本自丁杰,後經吴騫摹寫其上。

四、相關之輯本

一、《春秋内傳古注輯存》三卷,清嚴蔚輯,清乾隆二酉齋刻本,臧禮堂校補,三册,北京大學圖書館藏[21]。藏書號:李7630。白口,左右雙邊,無魚尾。每半葉十行,行二十字。

該書書衣署“臧和貴手稿”[22],此書題作“《春秋内傳古注輯存考正》”。然卷前副頁則題作“校《春秋内傳古注輯存》三卷全”,卷内書名頁再題作“《春秋内傳古注輯存補正》”,蓋臧氏欲補注此書,然於書名仍躊躇未定。該書版心下記“二酉齋”,故又稱作二酉齋本。

該書前有王鳴盛、錢大昕和盧文弨的三篇長《序》,極推贊此書。

王鳴盛重視賈、服之注,其《序》言:

吁!左學以服爲首,杜解中攘竊其義甚多,顧隱而不言,明係忌服名高,作此狙詐耳。孔穎達《疏》附會之云:“杜以先儒之内四家差長,故特舉其同異,自餘服虔之徒,殊劣於此輩,故棄而不論。”此等夢囈之談,將誰欺乎?

又言:

嚴生豹人安貧樂道,篤志耆古,作《春秋内傳古注輯存》,漢人家法,藉以不隊。此書出,彼杜氏之苟駁前師,鄉壁虚造者,尚能以惑人哉?且夫學莫善於有本,而功莫大於存古。九經《疏》,漢學佚其四,而《穀梁》之用范寧,猶爲稍可;其佚而可惜者,《周易》、《尚書》、《左傳》也。《周易》有李鼎祚、王應麟所輯;《尚書》有予所輯,漢學略具梗概。惟《左氏》未有輯本。曩者敘生所輯魯、齊、韓三家詩,曾反覆低回,屬望之。生果能踐此言,再有此輯。彼《詩》有毛、鄭巋然在,生所搜羅厥功差小。若此編繼絶表微,功視《詩》尤偉矣。

錢大昕的《序》亦言:“豹人篤於信古,乃刺取《經典釋文》、群經《正義》,參以它書,采獲若干條,所師不專一家,要皆漢儒舊義。”又言“予嘗有志裒輯而未逮也”。

書前盧文弨的《序言》:

東吴嚴子豹人,其治經也深,懲專己守殘之陋,而於《左氏》用功尤深。始灼見杜氏之弊,有違禮傷教者,有肆臆妄説者,慨然思漢人之舊,於是凡唐人《正義》及《史》、《漢》、《三國》舊注與夫唐宋人類書所引,綜而緝之。賈、服兩家而外,若王肅之《注》、孫毓之《異同略》、京相璠之《土地名》,雖已並佚,偶有一二言之見於他説者,亦不忍棄也。[23]

嚴蔚《春秋内傳古注輯存例言》曰:

蔚居貧多暇,釆録群經《正義》及《史記》、《後漢書》、《三國志》及唐人類部諸書所及《内傳》漢注,共得如干條。雖非全書,然嘗鼎一臠,足知正味,學士勿以缺而不完束諸高閣。

嚴氏輯本,於《左傳正義》所引賈、服注文遺漏甚多,臧禮堂補入《正義》引文達40條之多。比如“初公傳奪卜齮田”條,臧氏後補足“公不禁”,又補注文曰:“服虔云:公即位,時年九歲。《正義》。”嚴氏所輯引的《史記》注文亦多缺漏。此外,臧氏還批評嚴氏的輯文,有意引又不注書名者,比如“謂之渾敦”條,注文云:“服虔以爲,驩兜人面馬喙,渾敦亦爲獸名。”臧氏批注曰:“用《山海經》,當檢本書。”(筆者案:此條即出自《左傳正義》引文,乃服氏引《山海經》原文,當在服氏後添《山海經》)也有補訂嚴氏臆斷者,如昭七年《傳》云:“余敢忘高圉亞圉”條,注云:“周人不毀其廟,報祭之。”蔚案:“此注孔氏雖不撰明爲誰氏之義,然説與馬季長同。”臧氏批曰:“杜無此言,孔氏不合鄭説。”

筆者按:嚴氏此書,王鳴盛、錢大昕、盧文弨皆提及輯《春秋》古注的重要性。然輯此書不易,錢氏還慨歎自己擬輯而未成。然從臧氏的補文來看,嚴氏的引文,恐非如其《例言》所言,本之於群經《正義》,倒更像是從他書轉寫而成。只是嚴氏全書,一改楷書爲篆書,連前面三家《序》言亦不例外,殊不易讀。

從兩書的輯文中試可舉證,如《隱公元年》“不及黄泉,無相見也”條,王輯本正文出“黄泉”二字,條注“服虔曰:天玄地黄,泉在地中,故曰黄泉”,其後雙行小注:“《鄭世家》注。一云泉注地中,故曰黄泉。《文選·繆熙伯挽歌》注。《古詩》注引服説與《世家》注同。又楊子雲《劇秦美新》注同。”今嚴輯本正文出“不及黄泉”四字,以下注文則全同,唯將《文選》“泉注地中”的異文置於服注“泉在”二字之下[24]。又如,王輯本正文出“同軌”二字,條注“服虔以軌爲車轍也”,小注“同上”。即條注出自上條《春秋正義》。嚴輯本正文出“同軌畢至”,其下條注及按語全同。實則此條孔疏轉引服氏注,其原文作“服曰:軌車轍也”,出自《太平御覽》五百五十三。清李貽德《春秋左氏傳賈服注輯述》即取此原文。此外比較兩書,王氏輯本所引《太平御覽》的各條目,嚴本襲之全無增補,故臧禮堂得以補之。此書若嚴氏所輯,則兩書引書,各條引書編次,甚乃引書省語,引他書之條目皆相同,豈有如此之巧合。

王欣夫比對王應麟輯本與此輯本,以爲兩書“大致無異”,“唯彼本(即王應麟輯本)有引《御覽》數十條,此本無之”[25]。吴騫、吴昂駒又取嚴書復校王應麟書,也僅校得19條字句微異處。此外,從内容上看,嚴氏於《左傳正義》引文多有遺漏,輯文也多節引。若視此書爲其讀書劄記,未爲不可;然若出輯佚而爲之,尤爲失當。

筆者以爲嚴氏與王應麟輯本不當有如此之巧合,而王應麟輯本在嚴氏輯本之前,已廣有流傳;因此,筆者推定嚴書非出其一己之手,嚴輯本實據王書,又將十二卷增補文句改作三卷。

二、《論語鄭注》二卷,清鄭玄撰,清長州宋翔鳳輯,清嘉慶四年浮谿精舍刊本。王欣夫批注本,復旦大學圖書館藏[26]

王氏取鐵琴銅劍樓所藏(即今國圖所藏本)《古文論語注》一書與宋翔鳳《論語鄭注》比勘,云:

余讀瞿氏《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有鈔本,云出深寧叟搜輯,爲從來所未聞。於一九三五年二月,亟向鳳起假讀。則與惠棟《古文春秋左傳》、江聲《論語竢質》合訂一册,疑亦惠、江師弟所輯。檢勞季言批注《田裕齋藏書記》云:“此亦惠徵君棟輯本,鮑渌飲曾刊之,板式與叢書同,却罕見。”則信乎其爲定宇所輯,而託名厚齋也。取宋輯本比勘,乃宋輯與惠本十九相同。而《序》中並未言及惠本,頗有掠美之嫌,遂手校一過。[27]

此跋王氏有臆斷處,國圖所藏瞿鏞藏本王氏跋言,已明言“此宋王伯厚輯《春秋左傳古注》及《論語鄭注》”(見上),至此跋則改題作“惠棟《古文春秋左傳》”。王氏以爲此書乃惠棟託名王應麟之作,又有勞格斷語證之,故王氏於《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録》題此書作“自據惠棟輯舊鈔本校”。且王欣夫復舉證云:

至定宇案語,皆題應麟名。如《公冶長》“崔子”條,“應麟案《論衡》”云云,與宋輯引“惠氏棟曰”云云同,可證應麟之確爲託名。又如《憲問》“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條“應麟案,《太平寰宇記》曰”云云,與宋輯自案語同。又可證于庭之確見惠本。[28]

王氏所據瞿氏藏本各條按語均題“應麟案”,宋翔鳳輯本各按語也題作“應麟案”,兩者並無不同。“《太平寰宇記》曰”此條,宋輯本即題作“應麟案”,非自按語,王氏舉例不確。實則宋輯本録“應麟”案語共五條,與瞿氏所藏鈔本全同。宋氏顯然曾見王應麟舊輯本。

王欣夫以爲此書爲惠棟託古之作,故《善本書録》所舉各條按語皆去“王應麟”之名。此五條案語中確見於惠棟《九經古義》之《論語古義》者僅有二條。惠氏作《論語古義》,可能也依傍王應麟輯本,猶如以上惠氏補輯本《古文春秋左傳》一書。

現將宋翔鳳書中涉及“王應麟”的條注和案語輯出,具體分析如下:

其中按語如下:

(1)卷一“崔子弑齊君”條,鄭曰“魯讀崔爲高,今從古。”(《音義》)案:惠氏棟曰:王充《論衡》曰:“仕宦爲吏,亦得高官將相長吏,猶吾大夫高子也,安能别之。”蓋用《魯論語》之言。

應麟案:《論衡》云“猶吾大夫高子也”,此據《魯論》之文。

筆者按:《九經古義》惠棟案語亦收此句。王應麟按語斷章節引且直下斷言,而惠棟按語則增補前後文句,又用“蓋”字作推測語。兩相比較,王氏案語簡略在前,如劄記,惠氏按語詳盡在後,更似依前者增訂而成。該鈔本明引“應麟案”,惠棟斷不必以如此武斷的按語託之古人。

(2)“《詩》、《書》、執禮皆雅言也”條

應麟案:“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是正言其音也”,此説與文公異。

筆者按:此條不見《九經古義》,爲應麟所注。

(3)“好行小慧,難矣哉”條

應麟案:篆文叀與彗同。

筆者按:此條《九經古義》惠棟按語作:“篆文叀與彗同。《漢書》‘昌邑王清狂不惠’,義作慧。”此蓋惠棟本王應麟案語而增補之。

(4)“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條,

應麟案:《太平寰宇記》曰:古魯城凡有七門,次南第二門名石門。

筆者按:此條《九經古義》也無録。

(5)此外王應麟還有一條案語,王欣夫無舉。現亦録如下:卷末《古文論語序》中注文:“《易》、《詩》、《書》、《禮》、《樂》、《春秋》策皆二尺四寸,孝經謙半之,《論語》八寸,策者,三分居一,又謙焉。《儀禮·聘禮疏》。”

應麟案:謙讀爲減。

筆者按:此條《九經古義》也無收。

復次,王欣夫取瞿氏藏本與此宋輯本對校。以批注方式補輯文兩條,以及注明行款差異二處,今輯出如下:

(1)“畏大人,鄭康成曰:大人謂天子諸侯爲政者”條。

前補充入“狎”,注:“狎,慣忽之言,慣見而忽也。”《書·大禹謨正義》、《泰誓正義》。

(2)“泳而歸”條補:王充曰:“泳,歌饋祭也。歌詠而祭也。”

(3)“狎大人”條,鈔本與上並。“柳下惠爲士師”鈔本移在前。

最後,書後還附有王欣夫題記:

惠定宇輯《論語鄭注》,託名王伯厚。鐵琴銅劍樓有舊鈔本,與輯本《古文春秋左傳》,江艮庭《論語竢質》合訂。取校此宋輯本,十九符合。頗疑宋氏亦見惠輯而序中未言及,未免掠美之嫌矣。乙亥二月二十六日補安王大隆校記。

筆者按:宋翔鳳輯本與王應麟輯本内容幾乎全同,且全刊王應麟案語,則宋氏定見王應麟輯本。宋翔鳳刊刻此書所據王應麟輯本,輾轉傳抄中尚有脱漏,王欣夫據瞿氏所藏王應麟輯本補宋輯者共七條,又言“各條增補,所引書目尤多”[29],而宋輯本多缺之,足見宋翔鳳此書所據王氏輯本不善。宋氏全刊王氏書而無校補,故王欣夫不免有所譏評。

宋翔鳳輯本刊有王應麟簡略案語五條。其中三條,不見於惠棟《九經古義》。其餘兩條,惠棟《九經古義》似據王應麟案語而增補引文及其出處。

三、《論語鄭氏注》二卷,清鄭玄撰,宋翔鳳輯,清嘉慶道光間《浮谿精舍叢書》本,清戴穗孫批注,浙江圖書館藏[30]。筆者至該館查閲該書,該書卷末有戴穗孫題識,言該書得之“同治乙巳歲趙撝叔大令之謙”,戴氏乃“行篋攜以自隨”,閲覽之餘又加補輯。

全書戴氏批注,對宋輯本的條文及次序,偶有删削調整。比如《微子》第十八章出“柳下惠爲士師”條,鄭注:“柳下惠,魯大夫展禽也,食采柳下,謚曰惠。”(《文選·陶徵士誄注》)批注曰:“穗孫案:《文選注》所引一條,應在《衛靈公》篇‘知柳下惠之賢’句下,此處可删。”此條,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録》以爲宋輯本脱漏[31],實則宋氏錯置此條於後文也。又如《微子》第十八章有“鄭注:踧踖,敬恭貌。”(《後漢·明帝紀注》)批注曰:“穗孫案:此已見前,此可删。”

此書戴氏補輯及眉批,取自袁均及陳鱣兩輯本的條文及其案語。其中袁均《鄭氏佚書》中《論語注》的案語,戴氏簡稱作《袁氏考證》。戴氏擇録兩家案語,蓋爲旅途研習之便,非戴氏有意續輯也,故戴氏案語甚少。

四、《論語古訓》十卷,清陳鱣輯,三册,北京大學圖書館藏,藏書號6832[32]。封面下刊“海寧陳鱣述”,卷内有佚名墨筆補輯,且附異文、考證及引文出處。清乾隆六十年(1795)簡莊刻本。黑口、左右雙邊、無魚尾。每半頁十行,行二十一字。

《論語古訓序》言:“鄭康成,漢世大儒,故《集解》之外,蒐輯鄭説獨多,且以愚意疏通證明之,所以補疏家之未備也。”且兼採漢魏古注,經書異文於各條下,比如孔安國、包咸、范甯等等。刊本卷首阮元的《敘言》云:

海寧陳君鱣撰《論語古訓》十卷,於《集解》所載之外,搜而輯之,且據《石經》、皇侃《義疏》、山井鼎、物觀諸本訂其訛缺,而附注於下。元在京師獲見稿本,今來浙而是書付刻初成。

陳鱣《論語古訓敘》亦言:

隋,何、鄭並行,鄭氏特盛,故唐人諸書多引之,迨宋時遂亡。近有集鄭注《古文論語》二卷,託名王應麟。鄭注非古文,且其所收亦未盡也。今以《集解》爲本,攷諸載籍所引遺説,旁搜坿益爲《古訓》十卷,言“古”者以别於“今”也。不曰“《集解》補”者,守缺抱殘,不得言“補”也。凡經文從邢昺《正義》本而以漢唐石經、皇侃《義疏》、高麗《集解》本、《經典釋文》及日本山井鼎《七經孟子攷異》,物觀《補遺》校注於下,或見於他書,亦間爲援證也。

筆者案:以上陳鱣《論語古訓敘》於王應麟《古文論語注》舊輯本僅一筆代過,實則陳氏該書多參考此輯本。以上國圖所藏陳鱣校補本《古文論語注》可證。

此書墨筆補注集中現於卷一至卷三,卷四以後則無。蓋補此書者雖有意爲之,然始從其事而未蕆。前三卷中,補注者取《古經解鉤沉》的引文以補正陳鱣的注文,如“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陳鱣輯注:“《筆解》作馬曰:其言反覆,故曰近義。”墨筆補注云:“《古經解鉤沉》引《筆解》作‘其言可反覆也’。”知此補注者非出自陳鱣。

陳鱣此輯本偏重於兩漢古注,且以鄭玄注爲主,於魏晉其他注家多有疏漏。佚名墨筆補者則從皇侃《義疏》中輯補其他注家,比如郭象、孫倬、范甯、江熙、沈居士、熊埋等等,所補條文甚多,不下三十條。補注者關注點在於何晏《論語集解》以後的兩晉及南北朝注家,與陳鱣原輯本側重兩漢古注的旨趣不同。

五、三書輯者考

《古文尚書》、《古文春秋》及《古文論語注》三種舊題王應麟輯的舊輯本,可謂清代輯佚學之嚆矢。清代學者多取此三種輯本補輯,比如《古文尚書》,孫啓治云:

李調元《正訛》(《函海》第三函)就王輯各節訂誤補缺,於王輯之外,多未採摭。孔廣林增訂王輯,計凡增多四十餘節,於王氏原本訛誤亦多改正,勝於李氏《證訛》。[33]

於《古文論語注》,孫啓治又云:

舊有輯本,題王應麟輯,袁均謂是惠棟託名爲之。王謨、袁均等皆據舊輯增補。馬國翰據陳鱣《論語古訓》所輯鄭注録出。王、馬、孔廣林三家輯本頗多互爲有無,皆不及袁輯爲備。[34]

至於《古文春秋》與其他輯本的關係,經筆者的舉證,嚴蔚輯本當即承此書而來。余蕭客編《古經解鉤沉》則直取三種王氏輯本。

此三書既然如此重要,雖題作“王應麟輯”,然歷來對此卻頗多争議,盧文弨於刊刻《古文論語》的《序》裏言嚴長明曾從關中明代王恕後人處鈔得此三書,胡元儀《北海三考》又言:“凡蒐輯之本,有王伯厚本。或云惠定宇所託;或云嚴長明所輯,託名伯厚僞爲之。《跋》云‘得之秦中’,傳鈔而得,實伯厚無此本也。”丁杰又推定此三書乃惠棟託名之作,近人王欣夫亦持此論。以上皆否定王應麟輯此書。

然余蕭客則以爲王應麟輯,《古經解鉤沉》云:

《左氏解詁》三十卷《釋文》、一《左氏傳義》《公羊疏》引。按:王應麟集賈、服《春秋》,獨紅豆齋秘抄相傳,然與《古文尚書》、《古文論語》皆多補治,不爲厚齋原本。故今據宋元以前書,採舊注於厚齋三書,獨根括原引書作注,而闕三書之目。[35]

余氏以爲此三書遞經惠棟收藏,惠棟補治其書而爲其著述之藍本。今上圖館藏《古文春秋左傳》補輯本即可確證。至於其他二書,惠棟底本今已不見,然盧氏已言此三書出於秦中明王恕後人,知此二書亦非惠棟託名之作,余氏以爲惠棟收藏且補治三書之説可信。

此三書可溯源至明人,是否可能是明代學者輯此三書?然今所見本書名頁皆題“王應麟輯”,卷内案語亦署“應麟案”。明人緣何要輯此三書,而僞託王應麟之名?筆者以爲此三書即爲王應麟所輯,現引證如下:

(一)王應麟淳祐元年(1241)十九歲中進士科,其後過十五年,於寶祐四年(1256)中博學宏詞科。在此期間,王氏爲應付此科考試而編纂《玉海》一書,且將讀書心得纂成《困學紀聞》。今《困學紀聞》明引鄭注《尚書》凡二十五條,服、賈《左傳》凡十五條,鄭注《論語》注凡十條。以上諸書當時皆佚,此五十條的注文,絶非隨手偶録所得,王氏定先輯以上古注,爲其撰述之底册。此外還有兩證,《困學紀聞·書》有云:“鄭康成《書注》,間見於疏義,如‘作服十二章’、‘州十二師’,孔注皆所不及。”[36]王氏下此斷言,當對群經注疏所引鄭注的情況作一番梳理,才能有此具體的了解。王應麟生前,《玉海》和《困學紀聞》皆未刊刻,《玉海》刊於元至正十一年(1351),《困學紀聞》刊於元泰定二年(1325),已是王氏去世三十年後。王應麟於《浚儀遺民自志》云:“嗜學老不倦,爲《困學紀聞》。”王氏於晚年尚且矻矻不倦以修訂《困學紀聞》,則王氏必當有此三書的輯本以備覈查。

(二)王氏欲應博學宏詞科考試,是輯此三書之目的。此十五年間,王氏“盡讀祕府所藏天下未見之書”(元胡助《元刻玉海序》),具備輯此三書時間和條件。三書輯文涉及群經注疏、《水經注》、《太平寰宇記》、《論衡》、《文選》注,可謂兼赅四部。目營掌録,於千百條注疏中僅輯的一二條。以上嚴蔚言其取“唐人類部諸書”以輯之,實則《古文春秋》一書引類書不多,大多數輯自群經注疏,《史記》三家注、《國語》注,且所引集部之書尤多。相反,後人倒是復據宋人類書,如《太平御覽》補入該書未備條文。因此,此三書輯本斷非“一時閒居”即可草就。

然更重要的是此三書的編纂方式,此三輯本經注多有節引,且偶見各條引文彙纂一處,編次雜猥。余氏所謂“獨根括原引書”,以致清儒得此三本,多補訂經注的前後引文。這是因爲此三書爲科考及考訂之用,取大義即可。《困學紀聞》引鄭注皆節取大義,連屬而下,《玉海》則於“鄭注”二字亦多不署,王氏所輯《周易鄭氏學》輯文方式則不僅如此,甚而略去引文出處。

(三)從三書的書名來看。王氏欲準備博學宏詞科,首先就必須“編題”。王重民對王應麟這種方法有詳細的介紹:

在廣泛閲讀四部書的時候,凡是認爲其中的一些重要資料都一條一條的抄出來,並且給每條做出一個題目(題目可以先擬,也可以後擬或改擬),這是第一步,叫“初編”。等到抄録的材料漸多了,就可把相同相近的資料,整理成更大的條,編成更完整的一題一題的資料,這就叫做編題。這樣,長時間的閲讀,長時間的記筆記,整理筆記,長時間的編排,就會成爲一個整的體系,而無所不通了。[37]

今此三書的題目,與《玉海》所録的“編題”相應。《古文尚書》與《玉海·藝文》之《漢古文尚書》條相應,全因王氏輯得“鄭玄從張恭祖受《古文尚書》”一條,有“古文尚書”四字。然編完史傳條文後,還得復舉鄭注用例。今《古文尚書》輯本當即爲舉用例而輯。《漢古文尚書》條目後引例如“《周禮注》:‘《書》曰:度西曰柳榖’”之類,即見於《古文尚書》輯本。《古文尚書》所録鄭玄注《尚書》之古字,多被王氏輯入該條目下。《古文論語注》與《玉海·藝文》之《漢鄭玄注論語》相應,因此條下有“梁有《古文論語》十卷,鄭玄注”一文,蓋該條“編題”初擬作“《古文論語注》”,後改作今題。《古文論語注》輯本其後鄭玄《序》文,幾乎全襲《玉海》該條注文。《古文春秋》對應《玉海·藝文》之《古文春秋》,因該條王氏輯得“《聘禮疏》:服虔注《左氏》云:古文篆書,一簡八字”一條,故列服注爲古文。《古文春秋注》輯本尚引賈逵之説,其輯文還多用於其他編目。如此一來,則此三者書名即應“編題”之需,實屬備考之“兔園册子”。

此三書本原不爲輯佚而作,初屬備考之册,其後復作考訂之底册。王氏又無意續輯全備以付梓,如《周易鄭康成注》,故此三書不入王氏自述撰述之列,其後唯以鈔本流傳於藏書家之間,也就在情理之中。

惠棟《九經古義》能取捨精謹且考證縝密,實據此三書續加補治,故惠書案語與此王氏案語有暗合、甚有全襲處。清儒陳鱣《論語古訓》能免卻疏漏而備衆本之善,也以王應麟輯本爲底册。總之,王應麟此三輯本,尤可謂清代輯佚學之先聲。

結論

王應麟輯有《古文尚書》、《古文春秋》和《古文論語注》三書。此三者原爲博學宏詞科考試而輯,故書名即爲科考之編題。其輯文多節引大義,應舉證與王氏劄記之用。三者原爲應試册子,故流傳絶罕,唯遞藏於元明藏書家之間,其後由學者傳抄,流傳漸廣,故今存各鈔本不出於一人一時一地,卻均題作王應麟輯。清代輯佚考據家多據此三者而補輯疏證,如盧文弨、孫頤谷、丁杰等等,惠棟補治王氏《古文春秋》,擇録其批注内容於《九經古義》中。嚴蔚增補王應麟《古文春秋》,另題作《春秋内傳古注》以刊行。宋翔鳳據王應麟《古文論語注》,另題作《論語鄭注》以刊行。陳鱣補訂王氏《古文論語注》,以撰《論語古訓》。足彰此三書之價值。不過,清代學者,或以爲三書出自惠棟,或刊其書而削王應麟之名,或暗取其書作補注而不言,不免湮没王應麟輯佚之勞。此三輯本雖未臻完備,然篳路藍縷,其功尤不可没。其書已開清代輯佚古書、古義之先河。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中文系)

[1]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第102、237-238、303頁。

[2]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102頁。

[3] “熷”字,《嘉興府志》原文作“增”。許瑶光等《浙江府志輯》,《中國地方志集成》第13册,影印光緒四年鴛湖書院本,江蘇古籍出版社、上海書店和巴蜀書社1993年版,第531頁。

[4] 另見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102頁。

[5] 以上沈氏語出自《十三經注疏正字》,作者當是浦鏜。

[6] 北京大學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古籍善本書目》,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26頁。

[7]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237頁。

[8] 潘景鄭《著硯樓書跋》,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7頁。

[9] 另見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237頁。

[10] (清)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續修四庫全書》第926册,影印清光緖常熟瞿氏家塾刻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125頁。

[11] 另見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237頁。

[12] (清)吴壽暘《拜經樓藏書題跋記》五卷、《附録》一卷,《續修四庫全書》目録類第930册,影印清道光二十七年海昌蔣氏刻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380頁。

[13] (清)錢泰吉《曝書雜記》卷二,《續修四庫全書》第926册,影印清道光十九年《别下齋叢書》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28頁。(清)錢泰吉《甘泉鄉人稿》卷八,《續修四庫全書》第1519册,影印清同治十一年刻光緒十一年增修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331頁。

[14]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録作《古文論語注》二卷。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303頁。

[15] (清)瞿鏞《鐵琴銅劍樓藏書目録》,第130頁。

[16] 方楘如,字若文,浙江淳安人,康熙四十五年進士,少受業於毛奇齡,博聞强記,經史百家,靡不淹貫,於漢儒箋注,尤能指其譌舛,古文與方苞齊名。參見《清史列傳》卷七十一,中華書局1987年版,第5822-5823頁。

[17] (清)錢林《文獻徵存録》卷五,咸豐八年有嘉樹軒刊本,第63頁。

[18]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303頁。

[19] 另見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303頁。

[20] (清)余蕭客《古經解鉤沉》,濟南:山東友誼出版社影印乾隆六十年刊本1993年版,第24頁。

[21] 北京大學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古籍善本書目》,第29頁。

[22] 臧禮堂,字和貴,常州武進人,臧鏞堂弟。臧禮堂學行事蹟,參見(清)王引之《王文簡公文集》卷四《臧禮堂小傳》,《續修四庫全書》第1490册,影印民國十四年羅氏鉛印高郵王氏遺書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402頁。

[23] 以上王鳴盛、錢大昕和盧文弨的《序言》,另見(清)嚴蔚《春秋内傳古注輯存》,《續修四庫全書》第122册,影印南京圖書館藏清乾隆二酉齋刻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1-4頁。

[24] (清)嚴蔚《春秋内傳古注輯存》,第8頁。

[25] 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録》之《春秋内傳古注輯存不分卷》條,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436頁。

[26]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録作《論語鄭氏注》二卷。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303頁。

[27] 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録》,第404-405頁。

[28] 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録》,第405頁。

[29] 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録》,第404頁。

[30] 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委員會《中國古籍善本書目》,第303頁。

[31] 王欣夫《蛾術軒篋存善本書録》,第404頁。

[32] 北京大學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古籍善本書目》,第32頁。

[33] 孫啓治、陳建華《古佚書輯本目録附考證》,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23頁。清李調元輯本題作:“《鄭氏古文尚書》十卷,宋王應麟輯,清李調元證訛。”收入其刊刻《函海》第三函中。清孔廣林也就王輯本補輯增訂,題作《尚書鄭氏注》十卷,亦作《尚書注》十卷,收入其《通德遺書所見録》中。清孫星衍也就王輯本補輯,作《古文尚書》十卷。

[34] 孫啓治、陳建華《古佚書輯本目録附考證》,第68頁。

[35] (清)余蕭客《古經解鉤沉》,第24頁。

[36] (宋)王應麟撰,(清)翁元圻等箋,欒保群等點校《困學紀聞》,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99頁。

[37] 王重民《中國目録學史論叢》,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52-15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