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吹箫的人
那是……他自己的家啊……
“不不不不!不要!程溯你不要对这个世界失望啊,你不要怕,我马上……”因为走的过于急切,周氢竟然直接来了个平地摔,“我马上……马上就来陪你!”
等到了一楼,周氢的脸上早已经是泪流满脸,而且鼻涕都快流到地上他也不想擦。
正当他快要到程溯那栋楼门口的时候,突然,在小道上,一下子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有着一头白的亮眼的白发,白发里还夹带着一些黑发。他双手插着兜看着周氢,然而周氢看都不看他一眼,周氢的脑里只有程溯有没有到一楼。
正当周氢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个男人左手伸了出来,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倘!”一声清脆的响指声!
周氢一个踉跄之后,就迅速的闭上眼睛,向前倒去。
那个男人伸出右手,扶住了周氢的腰,看着程溯家大门口的位置笑着说:“只有这样你才能成长啊~”
他将周氢轻轻的放到墙边,双手重新插兜,身子向前倾,一脸痞笑的看着他:“哎呀呀,希望你能睡个好梦~
哦对了,我叫时法~不过,你也记不住就是了~”
周氢努力的睁开眼睛,只能看见眼前的男人随着夜色渐渐的消失不见,就像与黑夜融为一体一般。
周氢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他对着程溯那个方向说的成长是什么啊……可恶……意识逐渐……我这是要……昏迷了吗……
程溯……
……
我该去哪里?我能在哪里?
程溯在大街上,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路,有些彷徨。此时,满身的伤痕已经有些不那么重要了,更加重要的是,他今天晚上该睡哪里。
一瞬间,程溯发现,自己连找个能依靠的朋友都没有,他的脑子里,只浮现出了周氢的身影,可是,他却不知道周氢的家在哪里。
无意识的走着走着。程溯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桥上,自己要去学校吗……可是这个时间,学校也不开吧?
程溯走到桥中间,将手靠在桥上,从上往下看着偶尔才会有几辆货车行驶过的大马路,越来越感到无助。
今晚,他的妈妈,因为出差,所以不在家。本来,这种时候,他的妈妈或多或少都会拦着点,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每天都能坚持上学,也是因为他的妈妈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才会让他去学校住校。
正常情况下,就程溯家与学校这个距离,走路都才半个小时的距离,是完全没有必要住校的。但是程溯妈妈要求了,理由是他们没时间接送才同意的。
其实,程溯母子都明白,如果不住校,一旦程溯妈妈不在,像今天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小学的时候,也是有过。只是那时候,程溯可以跑到奶奶家去。
然而,上了初中以后,奶奶就回到了老家,至于原因,也不得而知。
程溯歪头看向通往学校的左边,又看看通往城市的右边。
他突然有些好奇,学校那边,是什么样子呢?
在那边,第一个村好像是下邵,再然后是上邵村,之后程溯就不记得了。
小学的时候,即使有空,他也是往城市里去跑去玩,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听同学们说,那里也有一个小学,叫做邵宅小学。
而因为C市二中与邵宅小学特别近的缘故,导致邵宅小学的同学们毕业都会来到C市二中,方便父母接送。就近原则嘛。
程溯慢慢的走着,路上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以及车辆偶尔驶过的车轮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走这边,随便了,只要能够熬过这个晚上就行了,只要……熬到这个晚上,去到学校就没事了。
我到底……为什么会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等过了百年,自己又会落入尘埃里,落于尘土中,再无人记得,再无人怀念,再无人思念。如同,从未活过一般……
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存活于世……
程溯就这么想着,用这个驱散着无聊,以及晚上走夜路,让自己不再害怕。
然而,程溯却有些思考过头了,逐渐的,他都听见了吹箫的声音。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可是,随着脚步的迈动,他却发现,吹箫的声音,逐渐离近。不对,是自己,在逐渐靠近那个吹箫的声音!
程溯退出了那种思考状态,然而仔细的看向前方。怎么回事?!这种时间?
怎么会有人大半夜搁大街上吹箫的?
等等,他……真的是人吗……
程溯一下子顿住了脚步。难道……真的像小说一样……深夜出门……容易撞鬼!
天哪!我还没活够啊!不要啊!
程溯想要转身就跑,但是腿却不听使唤。好奇心驱使着他前进。
程溯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脚步声变的小声,他还想活着!可是,他又实在太好奇了。长这么大,他还没有见过鬼呢!
还有十步!根据声音来判断,还有十步,那个吹箫的人就会处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了!
等等,那个位置,好像是下邵路口吧?怎么会?!
十步之后,程溯悄咪咪的跑到一棵树后面,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头探了出来,仔细看视线范围之内的那个人!
只见那是个男人,就那么站在那里,头发披散在那里,明明没有风,可是他的头发,却随风飘扬。
不过,却不是完全散着的,在头发最上面,用一个蓝色的圆环绑了一个很细的头发结,使它不会像马尾那样紧在那里,也不会像长发那样会遮挡视线什么的。
可是这种系头发法,在现代,已经很少见了,除非是那种COS古代汉服的。
重点是,看他的容貌,他还是个男的!却养着这么长的头发!
他的脸也很好看,薄唇,白里透红,这种嘴唇的人一般都很高冷哎。
可是那眼睛,却透露着忧伤,大概是弹奏的曲风所带动的情绪吧。他所弹奏的箫曲也是充满着浓重的忧伤色彩的,和这马路旁的夜色,意外的相衬呢。
他手上的箫,却是在这黑夜中极其显目的白色,而在对着程溯这边的箫尾,却又系着一个粉色的小风铃。在那里飘荡着“铛铛”作响。
而他所穿的衣服,还真的是刚刚所说的汉服!按程溯的感觉来看,有点像道袍,那长长的衣角,一同与他的黑发随风飘扬,再加上他的汉服也和他的箫一样,是纯白的颜色,与他的黑色相配,倒也是一幅不错的风景线。
而且,在程溯这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道袍身上,竟然还戴着一块玉佩,是个绿环玉佩。上面的花纹因为距离问题,程溯有些看不清,但是这个玉佩,戴在这纯白的汉服上,简直就是点睛之笔。
这么一个男人在那里吹箫,全身上下没有一点现代的味道,程溯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从古代跑出来的了。
这时候,箫声似乎即将达到高潮,那个男人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程溯也不禁听这个箫声入了迷,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认真的感受着箫声的美妙。
这个箫声,直接程溯感觉到了那种古代故人离去的忧伤,那种不知道故人归来又该是几时的感觉,令人惆怅不已。
很快,箫声有了急剧的转变,程溯又感受到了,那种故人突然归来的喜悦,当自己正在工作的时候,却突然收到故人归来的喜悦。让人意想不到的同时,脑子里却充满了喜悦。
之后,箫声渐渐平淡,就好像自己与回归的故人正在把酒言欢,随着箫声的消失,自己好像已经与故人逐渐醉倒。
“程先生,是不是该过来了呢?小生在这里等你许久了。这都一曲终了,难道程先生打算一直躲在那里吗?”
一下子,程溯颤了颤,他以为他躲藏的很好,殊不知,他早已经发现自己,只是没有点破。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啊?明明自己一次也没有发现他看向自己啊,哪怕连看向自己这边的方向都没有过,一直都是目视前方看着什么。
那程溯也只好走出来了,这街道空无一人的,吹了这么久的箫连车辆都没有开过去一辆,除了自己,他还能叫什么呢。
程溯下意识的遮掩住自己的伤口,然后走了出去,程溯走的时候,一直盯着对面的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却是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就这么看着自己。
不对,他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啊?确定真的有看着自己吗!他为什么要眯眯眼啊?这笑容有些诡异啊!像刚才那样睁着眼睛不好嘛?非要眯眯眼!好奇怪!
走到跟前的时候,程溯好奇的问向他说:“请问你是谁啊?究竟是怎么看到我的?我觉得我躲的挺好的啊……不应该啊……怎么会呢……”
然而面前这个男人依旧是那个样子,笑成一条缝。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程溯突然感觉有些阴森森的感觉了呢!可恶!好可怕!
他不会是睡着了吧?站着睡着了?
过了一分钟,那个男的才说话:“程先生,小生,并不是看到的你,而是,听到的你。
程先生的脚步声,很特别呢。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同的。哪怕是穿鞋与不穿鞋的脚步声,都是有区别的。
程先生,这么晚过来,一定是困扰着什么吧?相遇即是缘。能不能将你烦心的事讲给小生听呢?”
程溯听到他说话,稍稍放心了些,然而,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程溯感觉他明明能睁眼,却故意不看自己,不尊重自己。于是他说:
“你睁开眼睛,不就懂了?”
“嗯?”
男子睁开了眼睛,看到程溯身上的伤,反应仅仅只是更加睁开了一点眼睛,就没有别的反应了。
不过他微微欠了下身说:
“抱歉。小生之前有段时间眼睛失明了。从那之后,就习惯了运用耳朵来生活。
虽然最后复明了,虽然能看见的生活很好。
但是小生觉得只运用耳朵的时候,才能够更好的聆听到这个世界的美好。所以常常忘记自己已经复明。不好意思。
请问程先生,这伤?我能否知晓,它的来由吗?如果程先生愿意说,那小生今晚,愿意做你的……就说是树洞吧。
那么,程先生,觉得如何呢?”
程溯有些惊讶的向后退了一步,才回过神来。
他曾经……失明过吗……
虽然他说的那么云淡风轻,现在也复明了。
但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一个适应光明的人,有一天突然失去了光明……那种痛苦……程溯连想,都不敢想。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错误了。他可能刚复明不久,不想让人担心才这样的吧。
程溯也学他微微欠身。然后说:
“对不起。我也有冒失的地方。我是因为被赶出来了。唉……
你真的愿意倾听吗?那真的太好了。不嫌麻烦的话,我很乐意跟你说呢。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下,你大半夜的为什么会跑出来吹箫啊?白天不可以吗?”
男人轻轻一笑,他的笑声有些好听,如同桃花抚面。声音通过耳朵的进入让人感觉有些舒适。
“因为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几乎没有人经过,没有车子经过的地方。我的耳朵,才能最大限度的聆听大自然之声和我的箫声碰撞所产生的那美妙的化学反应。
这样动人的箫声,比起单纯的箫声,可动听太多了。白天车水马龙的,实在是有些喧嚣。
哪怕只是几个人的脚步声,在我听来,都会打乱我与大自然的合奏。
哦,我说这些,可能会令你感到有些奇怪,希望你不要介意。”
程溯也笑容回应,还附带着些许惊讶:“我怎么会介意呢?这正说明你吹箫的技艺很高超啊。那我的到来,有没有影响到你与大自然的合奏呢?”
不知不觉,男人再次笑着眯上了眼,只不过这次,程溯没有再介意。
“我想,没有。因为程先生你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