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结果
当天晚上村子里又是灯火通明，这一次也是因为热闹，但这个热闹我却不想叫人尽皆知。
满身伤痕的我躲在妈妈的怀里，一脸泪痕，嗓子沙哑。妈妈抱着我也在无声哭泣。周围有邻居坐在客厅，安慰着妈妈，也安慰着我。
有些与我家不和的邻居七嘴八舌，各有各的说法。我猜想他们是想看热闹的。
“小山，今天你跟哪些小伙伴一起玩呀？”
这是二婶婶的声音，她穿的单薄，披一件外套，可能是太着急，没来得及将头发扎起便过来了，长长的头发顺肩垂落，细细的发丝，看着很温柔。
我没有回答，躲在妈妈的怀里，谨慎又害怕的看着爸爸。
“乖，别怕，告诉二婶婶。”
她看着我，伸手摸摸我的头，眼神真诚。
“小孩子拿钱是正常的。”
这时一个邻居家的大叔说。
他是村里的刺头，四十多岁了没有老婆，整天只知道瞎晃悠。
“你瞎说什么？小山是什么样的性格，我还不知道吗？”
二婶婶听到他的话，生气了。
“那你说说她什么性格？”
大叔被怼的有些没面子了。
“从小我就是看着她长大的。她那性格软得，谁都可以拿捏，怎么会有胆子去偷钱？”二婶婶问。
“小孩子敢做的事情多了。”
有一个邻居在旁边煽风点火，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
“你给老子说！到底是不是你偷的钱？”
这时爸爸想挣脱三伯的手，面目狰狞的看着我，那声音像极了腊月里的寒冰。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又悄悄的往妈妈的怀里挪了几分，我是怕他的，太害怕他再扬着那一把刀，朝我挥来。
弟弟被奶奶抱在怀里。哭着。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哭泣。但我看着奶奶此时的眼神，我知道，她恨不得我去死。
“有什么话好好的说，别动手！”
三伯用尽全力拽着爸爸。
“是啊，跟小孩子有什么话就好好说呀。”一个邻居说。
“你到底说不说？！”
爸爸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今天……今天我跟罗兰她们一起玩……”我小心开口。
“还有哪些人？”
二婶婶急忙问。
“还有……还有……还有几个姐姐。”
听我说到这，在场的好几个邻居眼神闪烁，因为他们能猜到，跟我玩的可能是他们的孩子。偷钱这种事是不光彩的。他们不希望是自己的孩子。这样他们的名声会毁的。
但小小的村庄，小小的人能有什么名声呢？
罗兰被叫来问话了，跟着她来的，还有她的妈妈，她妈妈牵着她，似是在给她鼓励她回答大家的问题。
她说今天我一直跟她在一起，大家一起玩耍的时候，有一个年龄大一点的姐姐是离开过的。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
后来经过对几个小伙伴很严厉的审问，才知道真正拿钱的是谁。
我的堂姐莎莎，杨家大伯的女儿，比我大两岁，今年11岁，六年级。她心思玲珑，我从不会想到，她可以借由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潜进家里拿钱。
起初面对几个家长的问话，她是不承认的，她反指着我说是我拿的。后来她爸爸从身边抽起一根木条，狠狠往她的身上打了两鞭。她才哭着承认是她拿的。但即便是承认了，钱也是要不回来的，因为她说跟她的朋友花了，只剩下些许零用钱。
“云海呀，我对不起你们。”
杨大伯向爸爸道歉。
“孩子拿的钱，今后我会还给你的，你通融通融。”
杨大伯小心翼翼的，他现在一定很没有面子。
“呼~”我感受到妈妈长吐了一口气，好像一切终于结束。
“杨大哥，你说的这是啥话？大家乡里相亲的，啥时候还都可以。”
这时的爸爸又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看着没有了之前的凌厉，看上去温温和和的。这是平时状态下的爸爸。
“你也不要怪小山了，我没有教育好莎莎，让她养成这偷鸡摸狗的习惯，你看我回去不好好教育她！”
杨大伯陪笑着，指责跪在地上的堂姐，眼里含有愤怒的情绪。
“事情清楚了，我肯定不会怪她的。你回去也不要打孩子。”爸爸说。
“事情清楚了，大家早点回去休息吧。”这时二婶婶插话。
“走吧。”
邻居们纷纷回家，罗兰也被她妈妈领了回去。
“杨大哥，回去了你千万不要打孩子啊。”
爸爸把杨大伯送到门口，嘱咐道。
“好好好，你快回去吧！”
杨大伯手里拽着堂姐，一边回答爸爸，一边拽着堂姐默默往家里走去。
我看着堂姐，她眼里的畏惧之色让我想起了自己，她回去是否会被狠狠打一顿？打小孩是村里常发生的事。但这次情况特殊，她怕是逃不过一顿更严厉的毒打了。
但我可怜她，谁来可怜我呢？
妈妈让我坐在沙发上，轻轻的给我清理伤口，弟弟已被爷爷奶奶带走。爸爸把杨大伯送走以后，回来了。他走近我们，慢慢坐下，伸手想摸摸我，但满身伤痕的我害怕极了，畏缩着，不敢让他碰到。
妈妈不理会爸爸，只一心一意为我清理伤口，我看得出来，妈妈既心疼我，又生气爸爸此前的一切行为。
“伤到哪了？爸爸看看。”
见我们都没有理会他，他尴尬的摸摸鼻头，自己找话。
“哼！”听到爸爸的话，妈妈狠狠一哼，还是不理会爸爸。
“好了，我错了嘛。”
爸爸尴尬极了，看着妈妈，不知怎样才好。
“知道错了？你看看你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妈妈教育爸爸。
“动不动不听解释就打，动不动不听解释就打，搞得她不是你姑娘一样。”
“我错了，她怎么不是我姑娘了？长得这么像我。”
爸爸看着妈妈，知道妈妈没在怪罪他了，嬉皮笑脸的说。
“哼！现在知道她是你姑娘了？刚才拿刀准备砍她的时候就不是了？”
“刚才不是太生气了嘛，你也知道，那是要给小萧的，现在没了，还不得我们再掏钱？”爸爸说。
“就算这样，也不是你打孩子的理由！”
“好了，你也有伤，赶紧处理一下，我来帮小山。”
看着妈妈额头上的伤痕，爸爸心疼了一下，抢走妈妈手里的酒精跟消炎药。
“德性！”
妈妈哼哼，给爸爸让了一个位置，方便他给我上药。
我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用力抠指甲来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我害怕爸爸，从他举起刀的那一刻起。
“小山…爸爸对不起你，你原谅爸爸好不好？”
看着我的样子，爸爸叹一口气，满是心疼和愧疚。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任由爸爸因为手重弄疼我的伤口，我也没有喊一句疼，说一句话。我害怕爸爸的同时，我真的生气了。
“小山，是爸爸的错，下次爸爸不会这样了。”
爸爸语气放缓放柔，轻声说。
感受着爸爸的温柔，我想，我该回答他了。
“我没有怪爸爸……”
我抬起头，眼里含泪，委屈极了。
“好了，乖，别哭，爸爸看看，疼不疼啊？”
听到我的回答，爸爸将我抱进怀里，皱着眉头，愧疚的问。
“疼……”
“乖啊，爸爸错了，下次爸爸绝不会打你了。”
“真的？”
“真的，爸爸说话算数。”
“那我原谅爸爸了。”
我虽然说着原谅爸爸，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想要离爸爸远一分。
“好了，赶紧去休息吧，今晚我跟小山一起睡。”妈妈提醒爸爸。
是夜，我躺在我的新床上，将头埋在妈妈的怀里，偷偷流泪。
有一年没有经历生死了，我差点忘了，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如今爸爸让我忆起了没有他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