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part7
所谓人类,是被触碰就会轻易死去的脆弱之物。
——fr.[CUT]
像是从骨肉中取走维系其他部位的心脏一样,有什么突兀失去,没有了支撑存活的力气。
连挣扎也做不到,模糊的幻觉里听着好似血液的东西不断流失。
视野模糊成暗沉的分不出棱角的幕布。被握住,像鱼被捞出水面一样抬起,暴露在冰冷的星光下发抖。
难以言明的裂隙布满四周,发出诱使谁触碰的气息。
有一条细微明亮的弦,轻轻拨动,月光便扭动成火焰的形状。
火焰没有响声地在半空跳动,带起一圈裂隙的涟漪,复又化为无形。
感觉还不算坏,可也称不上好。
与无数个裂隙同样地飘荡,俯瞰着地面自己的尸体裂解成虚幻的烟雾消散,视野拉伸又回转。
不知何时落到一片染透血色的沙土,叠杂的尸骨嵌附其中。强风吹走铁腥味和沙土的一层,露出中心处的半截王冠和写满字的羊皮纸。
王冠飘起褪落血迹,然后缓慢地挪动到由血水和沙砾拟作的人像头顶。
周围的裂隙也染上血色,一点点蠕动到云雾中。
扰动空气和光线的念诵声从天空传开,羊皮纸一行一行变得虚幻。
肉带着血从骨上分离,在那看不清面容的人像脚下连成一片,一圈圈没有实体般地挤入人像。
人像睁开眼,身上的血色浮动成肉色,眼睛分出瞳孔,没有耳口鼻,面容下鼓动着密集如裂隙的脉络,黑色的长直发垂落到脚边。
新形象。
笨拙地重温许久没有使用的动作,摇晃着踩过此刻干枯反光的沙地,遇见一个满身盐渍仰倒的人。
“水……”
眼睛睁不开地呢喃着,尖细又沙哑。
手抓起一捧沙土,拿起的瞬间变作晶莹透明的匕首,割裂手腕。流下的体液浮动着爬进仿若干枯河床的嘴里。
吞咽之后,略微清明的视野浮现出扭动成人形的透明线条,没有耳口鼻,一双瞳孔好似呼吸地发出意味不明的怪声。
惊恐自心口升起,又在下一刻被掐灭。
手指点在胸口,超脱人外的力落下,无解的裂痕清晰地向四处延伸,迅疾地爬满头颅和手脚。
望向的碎散的尸体间两只定格了情绪的眼珠,正随风挪动。
「……」
沉默着继续前进。
身后两侧的路途偶有依偎在仙人掌或者仙人球下的尸骨。
来到一处喧闹之地,和其他千百个同样衣袍的人类一起,观望着群星。篝火并不紧密地相连,不时有谁拿起盛满水的盆具对身旁一同说笑的同类互相倾倒。
一只手掀起兜帽,其他人也跟着掀起。
在预想的惨叫响起之前离开,后方的杂谈开始有些争吵,附带着拳脚声。
一只手拦在身前,深色的兜帽揭下,异于人外的容貌攀附着透明的色泽。一声惨叫,干涸的白骨。
其头盖骨宛若用大力擦拭般地碎裂,内里有些红白的斑痕。
「……」
本来想擦除记忆的,用力过度了吗。
闻声而至的众人望着如若新剔的白骨,和一旁凝固到坚硬的细小血块。
走远的身形越发接近星空,面部蠕动出嘴的形状,
「我」
暗哑的声音被地上的尖叫盖过,身体虚幻着透明。
新月被推动着下落,炽烈的阳光扑落众人情绪纷杂的面容。
冒起不真切的青烟。
浑噩之际仿佛看到太阳从它的内里长出一只眼,对着地面愈发强烈地注视。
之后猩红灰烬覆满滚烫的地面,不分彼此地沸腾。
时间于人类来说大概过去了很久,古远以前的痕迹早已无法探寻。
事件开始发生。
就像是曾经作为人时对笔下人物所作的一样,令使人类按照预订的轨迹行走,用以施行和宣扬自身偏执的义理。
俯瞰这片大地染血的尸骸,无缘由的争端,极致的卑劣之物和恶意。
祈求奇迹的,叫他绝望着死去;追寻真理的,叫他自甘堕落;企图判戈的,叫他众叛亲离;渴求得到的,叫他求不得;小心珍重的,叫他轻易失去。
这便是,你们教会我的事。
‘人啊,认清无力反抗的,我所制定的现实罢。’
也许终有一刻我将被他物所杀死,而你们会在这场无休止的奴役中它替换主人之时暂歇片刻。不过现在,遵从我的义理,按照我定义的方式存活才好。
或者说,你们妄想如愿地自我毁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