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消失的调料
梁家面馆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做饭的调料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梁妈妈逢人就说他们家遭贼了,什么盐啊五香粉啊鸡精味精啊一些东西总是丢,最近甚至还丢了一瓶料酒和酱油。
“你们说哪里有这么奇怪的贼啊,面馆里有零钱不偷,偏偏去偷那些调料,明明知道我们做生意少不了这些东西,你们说这不是故意跟我们家作对吗!”这天又在街上说起这个贼来,梁妈妈更是一阵阵的咬牙切齿。
话说不但梁妈妈感觉奇怪,邻居们更是奇怪的不得了。话说既然这贼来偷东西了,就总要按片偷吧。周围富贵的人家也不少,他却偏偏看中了梁家面馆总是隔三差五的来偷。这不是逼着人想入非非呢吗,梁家人这不是碰到了仇人就是碰到了傻贼啊!
“我猜啊,这贼肯定就藏在你们中间,到底是谁偷的我劝你赶紧站出来。否则把老娘逼急了,我把市里当警察的表弟叫来,把你抓进去做个十年半载的牢!”作为一个地道的北方人,梁妈妈说起话做起事来总有那么一股泼辣劲,如今遭了贼更是能说什么狠话就使了劲的说了。
每到这个时候,邻居们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是满眼的疑惑。谁会去偷他们家的调料呢,他们家又没有什么独特秘方,难不成他们都变态了不成。
总而言之,这贼是来无影去无踪,就算梁妈妈天天守在店门口,也绝对找不到这贼的一点踪迹。事情被传得越来越邪乎,十里八乡的人都喜欢跑到梁家面馆来看看热闹。慢慢来得人多了,梁家面馆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
梁妈妈见了这意外的收获更是乐得合不拢嘴,不但不再叫嚷着让她的亲戚警察来,还天天使劲的传那调料贼的故事,今天是个大帅哥吧,明天是个老太太吧,总之是怎么邪乎怎么传,反正来多招揽些看热闹的人就行。
而那个调料贼的盗窃之路并没有随着看热闹人的增多而消失,梁家面馆还是在一天天的丢东西,只是梁妈妈不再去那么在意了而已。
这个调料贼成了梁家生活的调料,却成不了梁青青生活的调料。她摆脱不了自己对十三月的痴迷,更没有停止做那些恐怖的梦。只是对于梁明星她没有那么执着了,因为她所承受的痛苦又大大的加强了,强大到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摆弄那件玩具。
又到了周五,又到了梁妈妈出去采购的日子。梁青青一晚上都没有做梦,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睡着,而是看着屋顶静静的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早上九点钟,梁明星去上学了,梁妈妈也出发去市场了,所以梁青青卧室的门又适时的被敲响了。
今天门外的声音有些杂乱,梁青青猜想外面一定是来客人了。听声音,大概是养父的那群酒肉朋友。梁青青开始握紧拳头了,握到关节发白,握到浑身发抖,然后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开门,因为开门和不开门的结局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甚至如果她现在乖乖去开门的话,结果还会更好一些。然而她今天并不想去,因为她的身上很痛,痛到要死的感觉。她并不是一个不能承受痛苦的人,只是要在痛苦的基础上装出一副不痛苦的样子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真的太艰难了,艰难到她想要放弃了。
“忘了十三月了吗?青青你要等我,我回来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寻找第十三月。”就在梁青青从文具盒里找出铅笔刀的时候,头脑中竟然想起了刘毅的话。真真切切的传到她的耳朵里,好像他真的能够看到她正在做的一切一样。
“不了,我不想要去了,我坚持不下去了。”刘毅的话并没有给梁青青多少安慰,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呼喊的歇斯底里。每一个词每一个字,都代表着放弃。
“不,你要等我,等我……”好像听到梁青青的叫喊一样,刘毅的声音有些难过,声调也越来越弱,直至消失在梁青青的脑海中。
走了,刘毅走了,此时此刻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她今天要面对的,也许是很多个肮脏又邋遢的男人,也许是更为严酷的虐待,也许她残留的尊严又会被再一次的践踏。这是一个绝望的无底洞,挣扎在这个洞里的梁青青如同一个被实验的小白鼠一样,根本找不到决定自己命运的可能。
但是,她还是去开门了。如同她所料想的一样,在外面等待着她的,是包括养父在内的三个恶心的中年男人,他们笑嘻嘻的看着她,就像再看一个待宰的羔羊。他们不需要梁青青发出任何的声响,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躺在一个地方接受他们惨无人道的蹂躏就好。
恩,这就是俗世的生活吗?当盐巴开始在伤口上慢慢发酵的时候,梁青青就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当她遍体鳞伤的躯体都被放置在用来烧菜的料酒中浸泡的时候,梁青青也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在被折磨一天之后,在她一次次的在昏迷中被冷水泼醒的时候,梁青青都会一遍又一遍的去思考这个问题。
只是没有人去给她一个答案,黑色的星期五一遍遍的来到了又溜走,还是没有人去给梁青青一个答案。所以她换上冷冰冰的表情去忍受,然后去梦里寻找那个能够给自己答案的那个人。终于在某一天,梁青青终于找到了,于是那个人告诉她说,对啊,这就是人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梦中的梁青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疯狂的大笑。她知道,她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故意这样说的。她知道刘毅是在告诉自己,让她知道她到底做了多么愚蠢的决定。然后再由命运向她证明,现在一切的疑问都是毫无意义的,现在一切的挣扎都是亡羊补牢的。唯一能够救赎梁青青的方法,就是默默的忍受品尝这种苦罢了。
忍受,忍受从来都是一个足够漫长的过程,已经将近四年了,从八岁到十二岁,她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大女孩。过不了几年,她就会像街上所有的年轻少女一样,花枝招展的走在街上,等到某一个人的垂眸。或者,她永远都等不到那天吧,因为她永远成不了一个普通的女孩儿,永远有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阻止她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孩。
绝望的足够久了,梁青青却还要装作精力满满的站起来。因为屋里的一片狼藉还需要她去收拾,在养母回来之前,她要收拾出一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房子。
柴米油盐酱醋茶,看着地上那些颜色各异的液体,梁青青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这些东西还能用在厨房之外的某个人身上。更没有想过原来对某些人来说,除了菜肴,人也可以被当做食物来享用。这是欲望吗?极致变态又贪婪的欲望。哪怕她在叫那个人父亲,哪怕她在叫那些人叔叔,他们也可以把这个还未成年的小女孩儿当做站街小姐一样去蹂躏。
梁青青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逃避的人,面对再不堪的事情她也拥有回放的能力。她一遍遍的想,一遍遍的想,仿佛要深入到那些人的内心里去,仿佛要深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想要看看那些人到底有多肮脏,也想要看看自己有多肮脏。看到最后,自己也大抵觉得没意思了。只好笑容满面的继续生活,在一所房子里过着乞丐的生活。
只是折磨还在继续,梁青青的痛苦也在发酵。那天过后的好久她都没办法做梦了,全身到处都是伤口,被盐巴被酱油被料酒污染过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有效的处理,那些伤口在即将到来的夏季里开始溃烂,散发出非常难闻的味道。这些味道甚至难闻到帮梁青青挡住了养父的敲门声。
没有了敲门声,梁青青更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因为身上的臭味,她只能趁养父养母去工作的时候偷偷去外面找些吃的。最后一次出门的时候,梁青青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她发着高烧,仅仅是凭借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爬到了外面,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梁青青不知道自己敲了多久,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回应。她用力的抬起自己的手臂,然后又用力的放下去,每一次仿佛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有好几次,她想要就这样放弃了。可是每每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刘毅就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继续念着那个关于十三月的魔咒。很久以前她以为十三月是刘毅的执念,可是现在,在梁青青快要死的这一刻,她明白了,十三月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执念。她要活下去,那个地方在向她挥手。
等到梁青青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白色的病房里,周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旁边看不到一个人。虽然显得冷冰冰,可是来梁青青知道,她自己得救了。再看一眼被纱布缠绕的四肢,梁青青才知道自己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害。同时,她也明白,受伤的自己得不到任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