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个故事 天顶端(1)
白云大片大片的静止不动，看起来洁白又柔软，让人有想睡上去的冲动。
底下的水面也静止着，它映出同样的一大片云，蔚蓝无际。
也不知那蔚蓝是水面本来的颜色，还是天空倒映的蓝色，但两片天混淆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界限。
在这静止的空间里，总是一不留神恍惚成大片天。不过头顶偶尔会划过几道光，那是真正的天在证明自己。
水面上架着木岸，一只蓝色的兔子站在木岸尽头，与周围融在一起。
兔子正惊讶地四处展望，像是确认一切是否为真。
“这里是天的顶端吗？”兔子试探着问了一句。
声音陷入了泥潭一般，没有丝毫回音。
这里太静了，静得不真实，声音也不真实的安静。
“这里是天的顶端吗？”兔子怯怯地又问。
“来了！”云朵从两边拨开，一个女子匆匆走出来。她踩在水面上，水面漾开一缕波纹，旋即平静。
女子一身白色长裙，飘逸的长发披在身后，兔子看着她不禁有些发愣。
“咦？”女子看到来者一顿，“你是只兔子？”
兔子尴尬地笑笑。
“这真少见……看样子你似乎还基因突变了？”女子说话毫不避讳。
兔子闻言，低下了头：“嗯……”
女子忙摆手：“别在意啊，其实蓝毛也挺好看的！”
“没事，谢谢。那……你是天使吗？”兔子问。
“诶，动物居然也问这个问题？”女子有些无奈，“我就是一个接待者，在天顶端是没有‘天使’这个职务的。”
兔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里是可以见到已故者的吗？”
女子微笑了一下：“你既然来到了这里，便清楚自己想做的事吧？”
兔子默认。
“好了，”女子扯下右手的一朵云，云朵瞬间被编织成了云花，云花飘到了兔子面前，“上云花，我带你去那里，我可是专职负责这一块的！”
兔子乖乖站上去，它飘到了女子身边：“为什么要踩在云花上面？”
女子转了一圈眼珠：“你让我摸摸你的毛我就说。”
兔子答应了。
“你不属于天顶端，贸然踏上水面，会沉下去的。”女子摸着兔子的毛，又不禁感叹，“啊，你的毛好舒服！比云朵有质感多了！”
兔子疑惑地问：“你第一次摸毛吗？”
“是啊，天上无聊死了。”女子忍不住吐槽，“最近来光顾的人越发少了，情义都殆尽了。”
“情义？”
女子狡猾一笑：“想知道？再让我摸摸你的毛。”
好脾气的兔子又答应了。
“你是来看朋友的对吧？”女子问。
兔子说：“对，它已经死了……”
女子追问：“你认为死者都生活在天顶端吗？”
“不是吗？”兔子有些迷茫。
“不全是。”女子道，“天顶端的工作有限，早有了人数限流。只有通了魂，才有资格留下来。”
兔子眨眨眼睛：“否则会怎样？”
“魂飞魄散。”
兔子沉默了一会儿：“我要救我的朋友，怎么通魂？”
女子领着兔子穿过云层：“简单，你赋予你朋友最真挚的祝福就行了。”
云层后有很多小房子，女子带着兔子继续走。
引人注目的是一棵虚幻的大树，彩色的光圈流转在大树上，层层叠叠的叶子闪着彩光。树下有一名女孩，她正打量着一片叶子。
“人间的心愿怎么样啊？”女子问。
女孩见到是她，淡淡道：“和你比也好不了多少。”随后女孩诧异了，她看到了兔子。
女子有点得意：“看，我有客人来了。”
“蓝色的兔子啊……”女孩说，“真是特别。”
“我先带客人走了！你继续看着愿望树吧。”女子说着，挥了挥手。
女孩潦草地挥挥手，又看她的叶子去了。
兔子忍不住回头再望了望大树，树像一缕烟，不真实的立在那里。
“那树是愿望树，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愿望。”女子解说着，“在人间人们生日时许下的愿望如果够强烈，就会来到愿望树上，获得祝福。
“当然，愿望管理员会实现它们。每当愿望淡了或实现了，那片心愿则会消失。”
兔子问：“女孩是通了魂的？”
“对。在天顶端，重生后相貌会保持在死前的样子。因此我挺羡慕她的，可以一直是孩子的面貌，没有丝毫沧桑。”女子感叹。
“我只是觉得，她离开人间好早。”兔子的声音很轻，似有似无。
两人不再言语。
“你看，天上的一道光就是一个灵魂。”女子指着天空划过的光说。
“怎么会这么少？”
“灵魂暂时是储存在我的楼阁里，但能否留下，要看灵魂本身的信念。
“它们如果坚定的等待亲人好友，则存在的时间久。但大多灵魂信念很弱，还没到楼阁前就散了，也就只有这些喽。”
女子的话语中有着落寞，“现在的灵魂是越来越弱了，这和人间的冷漠有关吧。”
“我们动物的信念强吗？”兔子担忧地问。
女子摇头：“很弱，来到的灵魂凤毛麟角，甚至从未有动物来到天顶端通魂。看到你时，首先是高兴，其次是惊讶。”
兔子自己思索起什么。
“对了，你的朋友是谁？”女子好奇地问。
兔子没有回答。
女子倒不生气，她抓抓兔子的毛：“你陪我多说几句话呗，我可真的很闷啊！”
“你们神仙也会闷？”
“那是，不过不能叫神仙，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女子叹气，“你知道，人间现在处处是猜忌、冷漠，说不定某天就没人到了，某天还会没灵魂了。
“那时，我还能做什么呢？所以，你现在多陪我聊聊嘛。”
兔子仰起头：“天顶端不好过吗？”
“那是，枯燥是这里最烦的东西，它甚至能没收待下去的勇气。但因为毕竟是第二次生命，所以要珍惜。”
兔子问：“是谁唤醒的你？他没来再次看你吗？”
“我不知道。”
兔子瞪着小眼睛。
“大多数的人，能来天顶端一次就不易了。至于重生后的人——动物应该也一样，都会忘记前尘的。”女子解释。
走着走着，楼阁显然已经到了。
女子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是个话痨，说太多话了。不过好久也没人光临了呢，欢迎小兔子光临！”
楼阁里摆着很多颗星星，兔子正瞄见一颗绿色的星星，星星竟化成烟尘了。
“它怎么……我什么也没做啊！”兔子惊慌地看向女子。
“你的凝视太热情了，它被吓到了。”女子坏笑着说。
兔子抿抿嘴：“那怎么办？能恢复吗？”
“它是不会回来了，如果有人来找它，或许就找不到吧。不过人大概不会来，你不用自责。”女子忍着笑。
兔子还是很懊恼：“怎么会这样呢……那也是一个生命啊……”
女子还在憋笑：“又不是你朋友的灵魂，懊悔个什么劲？”
“你懂得尊重生命吗？！”兔子突然提高音量，“对于我们动物来说，活着是很难的！你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点道理就不能明白吗？！”
女子慢慢收敛起笑容，她惭愧地垂下头：“对不起……其实，灵魂本来就在消散，我只是捉弄你一下……”
兔子平复了心情：“一个人守着楼阁，你也很寂寞吧。”
双方静默。
楼阁内安静了那么几秒后，兔子开始寻找星星。
“你……要找哪个？我帮你。”女子说。
顿了几秒，兔子回答：“它是一只紫色的狐狸。”
女子叫道：“我知道！”说罢，她奔向二楼。
兔子忙跟上。
二楼架子深处，一颗紫色的星星闪着莹莹的光。
兔子呆呆地望着它。
“刚才我没来得及问，书上狐狸是吃兔子的，你们又怎么会成为朋友呢？”女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