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1]
紫陌红尘拂面来[2],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3],尽是刘郎去后栽[4]。
[1]看花诸君子:指一起承召回京的柳宗元、韩泰、韩晔等志同道合者。
[2]紫陌:京都长安繁华的街道。红尘:街道上人行马驰扬起的飞尘。
[3]玄都观:道教庙宇叫做观,玄都观在长安城南崇业坊(今西安市南门外)。当时观中盛种桃树。
[4]刘郎:作者自指。
此诗作于元和十年刘、柳等革新志士“去国十年同赴召”时。诗题中着一“戏”字,鲜明地表达了作者对保守势力的蔑视与憎恶之情。
“紫陌红尘”句,明写长安街上车马川流不息、行人络绎不绝,以致尘土飞扬、喧闹异常,暗喻朝中窃踞高位的保守派新贵气焰熏天、甚嚣尘上,以致朝野内外政治昏暗、空气污浊。“无人不道”句,用夸张手法从侧面渲染桃花盛开一时,既借以影射新贵们平步青云、占尽春光,亦勾画出凡夫俗子趋炎附势、争名逐利之丑态,有传神写照之妙。落笔于“看花”,却不写“去”、只写“回”,不写被看之花如何动人、只写看花之人如何为花所动,乃诗人措辞巧妙,匠心独运。“玄都观”句,以“桃花”譬新贵,不惟见轻蔑之意,且亦暗示他们终将凋零殆尽,而难永葆风华。“尽是刘郎”句,旨在揭露满朝新贵靠当年落井下石、投机取巧,才有今日之飞黄腾达。全诗于戏谑之中寓讥刺之意,语虽俏皮,意实冷峻。因为这首诗“语含讥刺,执政不悦”,不数日,刘禹锡又被贬为连州刺史。时隔十四年,诗人再度回京,旧地重游,又写下《再游玄都观绝句》,发出正义者胜利的笑声(详后)。
“感时江海思,报国松筠心”,朝中新贵确是“须臾而尽”的桃花,而“刘郎”心目中崇高品格的象征则为青松和翠竹。其《庭竹》诗云: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无论是流落楚水,还是迁徙巴山,诗人都能不为艰难困苦的环境所屈,初衷长在,气节永存,因而诗中那露涤风摇而不改青翠之色,地贫土瘠而仍有凌云之心的庭竹,岂不正是诗人的自我写照?全诗借对庭竹的刻画,含蓄精炼地展示了诗人所处的环境以及对待环境的态度,突出了笔墨难以勾勒的诗人品格;同时,这也是一篇宣言书,它向政敌们宣告:任何“恶处”,都无法使诗人摧眉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