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词四首（选二）[1]

春江月出大堤平，堤上女郎连袂行[2]。唱尽新词欢不见[3]，红霞映树鹧鸪鸣[4]。

[1]踏歌：见《竹枝词二首》注。

[2]连袂：挽手而行。

[3]欢：《旧唐书·音乐志》：“江南谓情人为欢。”

[4]红霞映树：谓天色将晓。鹧鸪鸣：俗称鹧鸪鸣曰“行不得也哥哥”，暗喻情人不至。

《踏歌词四首》是诗人任夔州刺史时所写，是他学习民歌创作的一组反映风土民情的诗歌。这是第一首，它描绘了少女们月夜在江边唱歌跳舞，等待情郎幽会的情景。

在明月的照耀下，春江水漫，大堤平坦，少女们手挽手在堤上边走边唱，心中的情思如江水般荡漾；然而，新编的歌词早已唱完，而心上人还是没有露面。新词唱尽之时，已是红霞满树、鹧鸪齐鸣的清晨时分了。诗人借景烘托，不露声色地揭示出少女们那种似愁似怨、似失望又似期待的丰富微妙的内心世界。

这幅画面上，不仅荡漾着欢快活泼的旋律，而且流动着鲜艳欲滴的色彩。那皎洁的月光、火红的朝霞，与那堤上少女们艳如桃花的笑脸、五光十色的绣袂，以及参天大树那古铜般的枝干、苍翠的叶片，鹧鸪那黑白相间的羽毛、橙黄的双足交相辉映，显得那样绚烂、那样明媚。这些被诗人捕捉到笔底，便幻化出如此艳丽而又和谐的奇观。

像这样“瑰奇美丽”的诗篇，还有如《浪淘沙词九首》其五：

濯锦江边两岸花，春风吹浪正淘沙。女郎剪下鸳鸯锦，将向中流定晚霞。

在这幅女郎濯锦的画面上，出现了波光粼粼的江水、艳丽的春花、亮晶晶的沙粒、五彩缤纷的锦绣，倒映在水中犹如烈火燃烧般的红霞，既充满大自然的蓬勃生机，又荟萃了大自然的鲜艳色彩，相互组合成一个动静相宜、浓淡合度的艺术整体，而暗寓在其中的，是濯锦女郎对自己巧夺天工的织锦技艺的自豪和陶醉之情。这样的作品堪称“情调殊丽”（黄庭坚评语）。

新词宛转递相传[1]，振袖倾鬟风露前[2]。月落乌啼云雨散[3]，游童陌上拾花钿[4]。

[1]递相传：接连而唱。

[2]振袖句：摹写舞态。

[3]云雨散：谓舞罢散去。

[4]花钿：金属发饰。

这是第三首，描绘了青年男女聚会，联翩起舞，相互对歌的热烈场景。首句是写晚会的歌声。民间男女对歌，都是即兴抒怀，脱口而出的新词，“宛转”二字，写出了歌词的悠扬动听，“递相传”，歌儿一首接着一首，似乎永远也唱不完。次句再写舞姿，一“振”字、一“倾”字，就把那种狂欢的场面再现了出来。三句是说聚会的散去，但“月落乌啼”的时间之长，又给人一种高潮仍在持续的感觉。最为巧妙的是末句，因为尽情歌舞，一夜之中，少女们对花钿掉落亦全然不觉，故次日游童能于陌上拾取昨夜遗失的首饰。这是从侧面对狂欢之夜作了含蓄的渲染，让人们去想象当时那种浓烈的气氛。其笔法之高明、构思之巧妙，令人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