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街城烟雨
绿瓦红墙鲜见,大多是古色的堡碉楼阁。
铜灰石柱上凿洞塞满紫蔷薇,绿藤边处湿泥上覆着浅嫩的风信子。
楼阁上多是有一块露天的空地,专养了好些裹着粉粹花芯的瓣蕊,从木雕的栅栏边冒出来。
偏偏这儿古筑碉堡满是的淮安,春初风燥天冷。
巷口道子也比不上天灰色的单调。
今儿赶巧着烟雨时令,外城进来卖杏子的,挑着一大扁摞担子,喘着大口粗气找地方。
几处空落地反倒是有蹲车的,街角落处儿的摊铺少得很,多是些大铺子中来往着灰衫革履的人士。
俏艳野色的装束,咖色泛熏的眼妆,西方带来的冶炼精致,多半是些年轻的姑娘。
极响的碎碗声,里面掺了的酒也撒了一地,溅到了那少女脚踝。
她伸手拾起了碎碗,手上偷偷地捡藏了一块尖片。
大汉审视的目光让她不禁颤动了下指尖,眼红得就差一点给掉泪了。
少女将袖子敛得更紧了,尖片也全都收了进去。
那男人突然抓狂得拦住她的手腕,强劲有力的让少女根本无从招架。
她偷偷地瞥了一下,余光落在了袖口处,眼角的泪光灼灼,似乎一眨眼就能落下一滴。
她吸了一口气,嘴里闷出的声音瑟瑟地颤抖。
“可以啊,当着老子的面还敢藏起来。”大汉的话沙哑低沉,甚至面上无动于衷。
那尖片在袖口里,透过女子白皙的皮肤,生生地刺去。
女子隐忍着畏惧,声音颤得厉害:“你松开。”
冷汗在女子额头边留出,那大汉不耐烦地瞟了一眼。
随后他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把那东西吞了,否则今天就别妄想出这儿的门。”
女子不带犹豫地敛起袖口,索性地挑起尖片,使劲地攥在手里。
“走吧,他吓唬你的。”筱姒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男人,手里的好酒递在了台面上,“三哥儿性子难改呀。”
那男人喝着酒,没顾及得上回话,看样子是眼生,还是不相识,他说道:“老子认得你?”
“您哪认得我啊,这酒是我替老板送的,可别给我客气。”
她的话淡淡地,随后余光微微地洒在那姑娘脸上。“没多大事了,走吧。”
那姑娘总之是站在那,低着眉头,话也不敢说上一句。
直到那大汉粗堪地挥了一手,那人明了意思,这才敢走。
那大汉直勾勾地给看着,不禁嘴角上扬啧了一声。“人可走了,你留着陪老子喝,得看你喝赢了才说得走不走得成。这可是数来的惯例,面子得给个吧。”
“我不喝酒,还要强人所难吗?”
“不喝?”他轻浮地笑了几声,顺手把杯里的酒泼在地上,洒脱地不要脸地道:“舔吧。”
“舔?您沾点醋还是盐巴,我给您盛过来。我和这儿的老板可熟络了。”
筱姒淡淡地看着,那双眸子都不带眨的看着他把那杯酒洒在地上。
“老子给你好话,还听不进去了!”那大汉像是被这三言两句的闲碎话激怒了。
“审扣!”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有点沙哑,还有几分的冷清。
“这…这老子就喝个酒,还犯了大事了!”他的神色略微地瞥开了,涣散的目光也不知看向哪儿,嘴里振振有词地道。
只是在这人面前,那番耀武扬威的架势哪还敢摆,这淮安城内多半能找来的就是租借办事的人了,但面前这位,不像是租借巡捕房的。
“我作证,他就只是喝了个酒,也不至于要带去扣押吧。”
筱姒淡淡地事实着说,听着审扣那话还颇有些意外。
良久,她才注意到面前的那人,一双黑眸宛若最上好的黑曜石,深不见底,只一眼就几乎让人深醉其中。
她下意识地躲闪了他的目光。
耳郭不禁红了。
她往耳边撩了一下零碎的头发,往后退了几步,看着那两个随着办事的把人带走了。
“他真的就是喝了个酒,真要带走?”她还想多说几些话,生硬地开口道。
那男子低着头,深邃的双眸干净清澈,他看着她,问了句:“嗯,你还想跟来吗?”
“不……不必了。”她下意识地将头瞥向一边。“这大哥夜里日里就混在这儿,除了说话难听点……”
“他牵了案子。”他的话有如那些租借巡捕房办案的一样冷冷的。
也是之后,筱姒才意识到方才的那么多话居然是求情,想着不免有些奇怪。
偏城的一所楼房中,地处一零六号街角。
这居所是个老城子的偏地,这所偏城的楼房虽大却也简陋。
屋外的青藤蔓延到墙壁,隔壁的近邻也都是些年近半百的太太先生们。
书桌台摆着物件,窗口开得大,挂在窗台边上的帘子被风吹卷了。
“你父亲寄来了生活费,近些年寄来的数目可是越来越大,定是在北平那座大城市谋发了……说说,你要些什么,阿妈给你带回来。”阿妈正朝着门外走去,手里还敛了几个杏子。
“我都列好了表,您去西城书铺帮我捎带这些算数课本,只管直截了当问那儿的老板,甭跟他客气,好商量地和他讲价。价钱若是压得低,那就再带一本。”
“好,这些天杏子个儿又大,甜得很呢,我都洗好了,放在那儿的。”
阿妈走后,筱姒上了楼,最边上的那篇文选到现在她还留着。
五年前,那天空敞然是晴,在一根断线的纸质风筝,一切都是那么突然,她就结识了这位大名鼎鼎,曾在北平名校闻名一时的先生——璞邱。以及那他的话和直到现在都还在的那篇文选。
“教堂始于泡影,初衷还在于育人,推崇西洋的文化,只是引了一个虚无却又伪善的谎言。”
“先生说的果然对,淮安的那教堂真的是一所贵府学院的庇护地,可先生,您呢……为什么要写那篇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