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东郊李家
翌日，清晨。
三清县的街景虽不如昨日繁华，但往来赶集的农人依旧纷至沓来，此时若用摩肩接踵这个词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既有人流，又岂会无声？
其间各类小贩的吆喝、叫卖声始终不绝于耳。且还会掺杂些另类的杂音，有叫骂的、有谈价的......
总之，无数声音汇杂在一起，将这方天地聚成了一片来者不拒的“声容所”。
今日一大早，尘心便随着季南柯一路东行，不由他想，也知道是往东郊萌阿妹家的方向行进。两人即有了目标，倒也不至于漫无目的胡乱寻找。
其实，此番计划早在昨夜，不，是今晨，便已敲定。只因，在尘心看来，在萌阿妹家定能获得更多有用的线索。
“哟，瞧一瞧，看一看咯，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先生您请留步，我这冰糖葫芦可是连夜熬制的，新鲜着哩，何不买上一串，叫你家小孩尝尝鲜？”
两人走在街上，样貌举止颇有几分相似，倘若不知内情，定会误认为这是一对父子。
这不，说来也巧，走着走着，可不就被不知名的小贩误会上了。
“南柯，要吗？”尘心也不觉得尴尬，他信手在草棍上抽出一支，举于半空。
“先生，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少年闻声回过头来，望着一颗颗红艳欲滴的山果，丝毫不为之所动。在他心中，早已将寻找萌阿妹当成了头等大事。
“好，那便依你，我们走快些。”尘心见少年不受，只得将冰糖葫芦重新插回草棍，再次跟在了少年身后。
“烤鸭！烤鸭！香脆可口的三清烤鸭！”
“新鲜驴肉，便宜卖啦！”
......
大街上依旧热闹非凡，可这一次，两人不再停留，顺着人流，一路来到了三清县的东郊区域。
“先生，您等等，就是这里，我去敲门。”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赶路，叔侄两终于抵达了此行目的地，萌阿妹家。
“咚咚......”
趁着季南柯敲门的空隙，尘心倒有暇将这间篱砖围成的院落粗略的打量一番。
这一路行来，他或多或少还是经过了几处相同的篱院，只是见到此处，他内心多少有些空落，总感觉像是少了些什么。
“定是此间主人为了寻女，花光了本就不甚殷实的家底吧！”
尘心心中感怀，透过半人来高的篱墙望去，院内情景一目了然。入眼处，除了几把农耕所需的器具，竟连一只类似于鸡鸭般的活物都没有。
“吱呀......”
正待尘心愣神之际，竹篱的木门缓缓内开，也不知眼前的两块的木板用了多久，边角多是不齐，且面料龟出无数条竖向的裂痕，似如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长满了岁月的纹。
“南柯啊，你来了，是有阿妹的消息了吗？”
开门的是一位年过中年男子，男子双目无神，面皮干枯，比之敞开着的木门也好不到哪去。
或许，也只有从发丝中隐现的几缕黑色，才能看出他尚未走到桎梏的那一步吧！
“李叔，我今天请了位智者，或许他有办法。先生，您说呢？”
季南柯与被唤作李叔的男子打了声招呼，又回过头来，郑重其事的望向尘心。
“李大哥你好，在下尘心。我相信，令嫒一定能寻回来的！”为了不让眼前两人失望，尘心说的极为肯定。
“你，你说什么！我家阿妹能找回来，可有线索了？--啊，对不住，对不住了，尘兄弟。刚才多有冒犯，在下李平。只因闻得小妹，难掩激动......”
李平起初听得萌阿妹能寻回时，一度变得激动莫名。可几息之后，他又快速冷静下来，所谓来者是客，他的确失了大礼。
“李大哥无妨，你之心情我能理解，我此番前来，正是想深度介入此事，倘若线索多些，对于寻回令嫒之事，多少会轻松一些。”
尘心始终保持着淡定，他从未说过无法寻回之类的话语。可落在李平耳中，其意思却又不一样，只见他原本放亮的双眸，又变得浑浊无光。
“李叔，不能灰心，我听人说读书先生都很聪明，我们找不到，不见得先生没办法啊。”季南柯上前一步，如此安慰着后者。
少年终归还是少年，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读书人聪明，便一厢情愿的把所有信任都给了后者，或许，这就是不谙世事罢！幸好他遇上的是尘心，否则又将是一场平白无故的空欢喜。
“若无新线索，我女儿如何能寻？”李平声音变得沙哑，也不知这半年他经历了什么，竟变得自暴自弃起来。
“李叔，相信先生，他可以的。”望着李平泛红的双目，季南柯亦显得手足无措。
“李大哥，尘某自有妙计，何不一试？”
尘心心落不忍，尽管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明面上，必须拿出十足的信心来。或许，对于季南柯而言，这同样是最后的希望。
“哎，事到如今，又能如何？那就试一试吧！”男子强行忍住，没让眼泪滴落，只是声音多少有些哽咽。
也不知这半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竟能将一名堂堂的七尺男儿逼得如此境地......
“尘兄弟，快快，里边请！”
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李平赶紧让出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在门口叙了如此之久，他终于意识到了怠慢之处。
“那就多有叨扰了。”
尘心大步一迈，连过两人，率先进了院中。
“阿桑，快给贵客上茶！”
尘心才走一半，后方便适时响起一道男声。随着这道男声扩散，大约十数息后，从厅屋的西侧走出了一位面容憔悴的乡夫人......
......
“难道这就是阿哥所说的凡尘之苦吗？”
“也的确，倘若不历凡尘，我那广厦万千不过是徒有其形的空壳而已。而我，最终也会成为那护佑恶人的恶人罢！”
尘心心中恍然，却一路未停，当得他进屋后，又忍不住感慨。
这厅屋的景致与院中无二，俱是惨淡，除了三张长椅加一方木桌，竟再无他物。
尘心知道，这丢了女儿的夫妻，定是为了寻女，将所有能卖的都给卖光了。
“哎，尘兄弟，你也别笑话我夫妻迂腐。邻里都嫌女儿是水，泼了就泼了，劝我两再生一个。可他们哪里又知道，亲生骨肉怎是说割就能割的？就算是个女儿，也是我夫妻的心头肉啊，可不是再生一个那么简单的，倘若真那样，可叫我夫妻如何安寝？”
人刚进屋，李平便将心事娓娓道来，这般或是找到了倾诉之人，他话陡然变得多了起来，只是如此，他眼眶盘旋的泪水却是再也憋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