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游仙负手而立,衣袍在风中微微摆动,捻着佛珠的手指微微转动,目光如炬:“接下来,该你了!”
苏青璃微有不解:“我吗?”
“是你,不是你!”
这一句似乎带了些禅意,从苏青璃的嗓子里便发出了不同于自己的声音:“哎呀,被你看出来了呢!”
“施主何苦为难一孤女?”
“孤女?大师莫不是不理解“孤”的含义?像我这种无依无靠,无所寄托,四处游荡的人才算“孤”吧?”
“她也不过是个孩子,与你未曾有过交集,为何偏偏就是她?”
“为何?因为她与夜家有了交集,因为夜天对她动了情,因为我失去了我的东西,我也要让他夜家人知道什么是失去!”
“一切皆因执念!那夜家小儿本也无辜。”
“那我就不无辜吗?我的孩子就不无辜吗?那被夜家残害的人就不无辜吗?”
“那你想如何?”
“我要她失去三魂七魄,肉体永归我所有。”
游仙微微低头摇了摇,孽障啊!
游仙望着苏青璃面部的表情,那表情似癫狂似悲戚。
“大师莫要拿什么父辈犯错与子无关的话来诓我,当初若不是因为夜天,我会失去我自己的孩子吗?那些人会无辜丧命吗?所以他不无辜。而她…”“苏青璃”指着自己:“她却答应了夜天去祛除体内死魂,以求康健,我翩不如他的愿,我就要看他不能如愿以偿!”
夜风在不经意间汇聚成大风,吹的苏青璃的衣衫肆虐飞扬。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此时的苏青璃没有了方才的怨气,反而是有些挣扎,痛苦的蜷缩着身子,慢慢下蹲,倏的倒在了地上,额头上不断冒着细汗。
游仙看着地上的苏青璃,“阿弥陀佛”了一声,便双手合十,扔出手上的佛珠。那佛珠盘旋在苏青璃头顶,一圈一圈的打出光晕。光晕下的苏青璃低低的呻吟出声音,一手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服,一手伸向游仙,抬眸看向游仙的眼中似怨似气似恨似求,但包含更多的是释然。
禅音在静谧的夜空里盖住了寥寥风声,随着一声“破”归为沉寂。苏青璃在禅音消失后,耳边清静了许多,撑着地面深呼吸了两下,再次抬眸看向游仙时带了笑意,只是没撑多久便又晕了过去。
游仙走进两步,蹲下身子,轻搭腕脉,“阿弥陀佛”。随后站起身道:“施主既已经到了,便进来吧!”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苏宅门口,望向游仙点点头,目光便飘向了地上的苏青璃:“她还好吧?”
“现已无大碍,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多谢大师!”
“不必,因果有缘!施主既然来了,贫僧便有句话要与施主讲一讲,苏姑娘所经之劫是命数,也是因为施主,若是化不了,便放了吧!遭此一劫,她灵气已散多数,若好生将养,寿命与常人无异,若再奔波,怕无力回天!”
“谨记大师教诲!”
风声瑟瑟,这院中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夜天抱起地上的苏青璃抬脚进了一间屋子,放在踏上。房间已长时间没有住人,微微散着霉味,夜天点了一盏烛光,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微微映着苏青璃的脸庞。
床上的人看起来累极了,胸口微微起伏,被冷汗打湿的发丝贴在耳边,夜天坐了会,出了屋门。
床上的苏青璃睡的似乎并不安稳,她好像又陷进了一个漩涡,那在花园中一身粉衣翩然起舞的人分明就是鸿漪,只是旋转两圈便出人意料的倒了下去,似乎头上哪里磕出了血。一阵莫名的疾风从苏青璃身边掠过,直直奔鸿漪而去,苏青璃看着那奔着鸿漪而去的影子,似乎是“贪”的模样,可是在自己的记忆里,从鸿漪魂魄中分离出来的是夜天。
苏青璃没有多做思考,也跟着鸿漪走了,只是这次的场景里有自己的母亲,是在鸿漪的魂灵记忆里看见的苏母的样子。房间里没有多余的人,只有鸿漪和苏母在,鸿漪一扫往日乖巧的样子,眼神迷离的看着苏母,更为准确的说应该是看着苏母的肚子:“我好喜欢她啊!”
苏母抬眸淡淡的笑了,但手下的动作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下一个场景便是苏母对鸿漪破魂的时候,虽然时机选的刚刚好,可到底还是因为有孕在身,灵力降低了许多,祛除了鸿漪体内的东西,却保不住鸿漪的魂灵,连带着自己也受了伤害,下体似乎见了红。
苏父在鸿漪家门外紧急接走了苏母,在苏宅不多时便产下了一名女婴。苏母失血过多,气息微弱,仅凭最后一丝气力将此女一魂一魄封在了一枚绿牌内:“她此生不会一帆风顺,我只求平安长大,日后你多操劳。”
苏父还算平静的送走了苏母,直到苏母下葬当日才为怀中嗷嗷待哺的孩子起了名字:“你母喜青,生你之后便已离世,就唤你青璃吧!阿璃~”
睡梦中的苏青璃似乎还要找寻些什么,又转身回了鸿漪家中,良久才在一座假山后看到了缩成一团的鸿漪的魂灵。那魂灵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儿的说着:“为什么他们看不到我,为什么他们看不到我?”
小小的影子眼见就要消散,只是若此时消散,便无转世可能,苏青璃急了些,倏而看到鸿漪身边出现了另一个黑影子,神情疏离,说出的话却让人安心:“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
“真的,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
“我要进入你的魂灵!”
那时的鸿漪似乎并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只是点点头,那影子摸了摸鸿漪的发顶,便进入了鸿漪的魂灵内,鸿漪几斤消散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苏青璃似乎找到了自己要找的答案,便慢慢的归入混沌。
床边的夜天看着苏青璃忽而紧皱的眉头,忽而放松的神情,忽而紧抓床褥的手,忽而眼角的泪,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轻抚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