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被召唤的孩子们
某人脸上挂著沉稳的笑容，出来迎接访客。
他略施小礼请对方就座，催促来人吐实。
「哎呀，真失败。窝们的作战计画好像一败涂地哩。这下克雷曼要觉醒成真魔王又得多等一段时间。」
来访者——拉普拉斯应邀坐下，轻松回报长年酝酿的作战计画告吹。
「哦——原以为放猪头帝暴冲，至少杀个一万人不成问题。可是呢，好像还得具备其他条件，要取得力量没那么简单。」
屋子的主人听完也没有放在心上，认为那些事不痛不痒。
「是说，就算不靠光怪陆离的力量，那家伙还是很强啊。感觉他对雷昂的恨意很深哩。」
「克雷曼也不例外，他还太嫩。还有吗？今天只有这件要事禀报？」
屋子主人用愉快的语气诉说，拉普拉斯跟著扯出痞痞的邪笑应答。
「怎么可能！刚才的报告只是顺便而已。话说，克雷曼应该跟你提过了吧？窝只负责从旁相助，细节不清楚啦。更重要的是——窝最近偷偷追踪圣骑士团的动向。果然没错，维尔德拉不见以后，他们就很嚣张哩！」
「哦——如我所料。那你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吗？」
「知道就不会这么辛苦了。西方圣教会这个组织真的很难搞捏。」
拉普拉斯说完便耸耸肩。
表情被面具藏起、看不真切，态度则与谈话内容背道而驰，从头到尾吊儿郎当。
「确实很棘手。他们对外宣称自己是『守护弱者的正义化身』，在我看来做的事毫无善意可言。让人看不透这个组织。」
「速啊。不过咧。他们开始动作频频，表示窝们有机会抓把柄吧？这组织历史悠久，连要渗透他们的高层都办不到。可是，善用这次的行动机会，搞不好能渗透成功喔！」
拉普拉斯再度显露笑意，嘴里续道。
「所以搜，窝要卯起来当间谍。暂时不能跟你联络，这样可吗？」
「可以，没关系。对了，若你成功揭露西方圣教会的真面目，我就替你实现一个愿望。」
听到这句话，拉普拉斯开心地笑了。
「真的吗？窝要热血沸腾了！」
「嗯。你可别拚过头，到头来一场空。」
「这份担忧是多余的。那窝走啦——」
此时拉普拉斯起身，作势离开房间。
对方朝他的背影拋出一句话，声音里透著喜悦。
「喔，差点忘记。还有一件事。破坏你们计画的元凶好像来西方诸国喽。事情开始朝有趣的方向发展了。」
「什么——？怎么费！那只笨蛋史莱姆应该在朱拉大森林当盟主啊？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怎么会跑到人类王国？」
「啊哈哈哈哈！看你惊讶的，那只魔物八成很特别。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叫——利姆路，印象中是这个名字啦。」
「原来叫利姆路。那就没错了。他好像在几天前进入布尔蒙王国。」
这下换拉普拉斯傻眼。
「——不管了。跟窝没关系。是说，危机意识薄弱成这样的魔物好少见，真的。」
留下这句话，拉普拉斯扬长而去。
房间主人则笑得一脸愉快。
接著——
「但他的行为很奇特，应该不是寻常魔物。难道说……前世的记忆还在？或许有利用价值。来试探一下——」
他开心地自言自语。
●
朱拉大森林周边坐落各式各样的国家。
有不久前停留的布尔蒙王国。
旁边的大国法尔姆斯。
还有许多类同英格拉西亚王国的小国。
这些国家群聚在一起，组织评议会。各国遴选评议员当国家代表，重大决策须由评议会论定。各国遴选评议员的手法不尽相同，实际上他们大多推选继承顺位较低的王族。
正式名称为「西方诸国评议会」。
按初期构想看来，原本是对付魔物的互助组织。然而不知不觉问，他们开始警戒东方帝国，名字才会改成西方诸国评议会。
如今统称评议会，或西方评议会。
某些列强国家并未加入评议会，例如魔导王朝萨里昂，但这类国家毕竟是少数。这个世界的生存环境严苛，世人皆知不互助合作就无法求生。
而评议会的核心国家正是英格拉西亚王国。
会选他们自然有其道理存在。
英格拉西亚王国所在地对各国选出的评议员来说最方便当集合点。自由公会本部会来这个国家驻扎，可以说是一种必然结果。
从角力层面剖析，在评议会加盟国里国力第一的就属法尔姆斯王国。然而，其他国家怕他们一国独大，才以交通网发达为由一致推举英格拉西亚当核心国。
这件事似乎成了导火线，法尔姆斯王国和英格拉西亚王国一向水火不容。
关键点还有一个。
只有英格拉西亚王国未与朱拉大森林相邻。
因此他们不易遭受魔物侵扰，占有国情安定的优势。
基于上述理由，评议会本部才设在英格拉西亚境内。
那么，评议会的作用在哪儿？
一言以蔽之，就是国家之间的调停。
出面管理、调整各国的利害关系，避免他们起冲突。
权限除了经济面还扩及政治领域，让评议会握有莫大的权力。举例来说，就像前世的联合国集权强化版。
跟联合国一样，评议会不具武装力量。
不过，那不成问题。
理由在于，评议会堪称自由公会的上级组织。冒险者讨伐魔物会获得报酬，这些钱来自评议会。
背后含意即评议会能对自由公会下令。
各加盟国会依发言权多寡缴纳分摊金，该金额为评议会的财力来源。拒绝缴纳与脱离评议会无异。
总而言之，评议会拿安全保障当免死金牌，逐步提升他们的发言权。
许多国家都会委托公会讨伐魔物，各国之所以尊重评议会裁定也是基于这点。
说到安全保障，我还听说另一项趣闻。
西方诸国能合作无间都拜宗教所赐。
这个世界活在魔物的阴影下，宗教不只是心灵支柱，还是守护生命的最后堡垒。
例如视唯一神祇鲁米纳斯为真神的西方圣教会。
是西方诸国的宗教代表。
换句话说，教会的势力范围涵盖西方诸国。
且西方圣教会把神圣法皇国鲁贝利欧斯定为圣地。
此事有点吊诡，因为西方圣教会并非神圣法皇国鲁贝利欧斯的臣属机关。
它是独立的宗教团体。
不过，他们选定神圣法皇国鲁贝利欧斯的法皇当神明代言人，听取法皇的指示。
那不就等同下级机关吗？尽管心里纳闷，各种吊诡安排还是让我摸不著头绪。
向我说明的费兹似乎也不大清楚，用「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带过。
就当是那样好了。
不只西方圣教会，还有其他信仰土著神或他神的宗教存在，唯一真神鲁米纳斯的信徒却特别多。
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武力。
他们握有最强的人类战士——甴众多圣骑士组成的圣骑士团。
据说骑士都超过A级，人数达三百以上。这些魔物克星信奉的教义是歼灭魔物，堪称人类救世主。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听说该组织基于守护西方诸国的「善意」成立。
世人称圣骑士为「正义使者」，对他们敬爱有加。
只不过——
这个唯一真神鲁米纳斯不承认其他神祇。
特地在神前面冠「唯一」，看也知道。
因此，该教不会对土著神或他神信仰者伸出援手。
某些评议会加盟国信奉「鲁米纳斯」教以外的国教，圣骑士不会外派到那些国家去。
不信本教神祇的人不配得到救赎，这么说也有道理，我不打算指责他们啦……只觉得这样很不像「正义使者」的作风。
说归说，这是我的个人感想罢了。
顺便说一下，魔导王朝萨里昂没有信奉国教。
皇帝自称是神的后裔，一概不准设立国教。
但他却认可国民有宗教自由，可谓宗教观相当特殊的国家。
更坚决不加入评议会，形成自成一派的势力。
萨里昂没有施行锁国政策，一方面又不想和其他国家积极交流。
我对该国很感兴趣，满想造访看看。
听完解说，总觉得国家氛围和前世的日本相仿，造访的念头越发强烈。
差不多这样，以上就是我在布尔蒙王国学到的知识。
西方诸国有经济和宗教两大主力，体现坚韧的国家羁绊。
我总算有概念了。
这个世界危机四伏，人类国家鲜少派兵攻打对方。
对了，再来说说我学到的另外一件事。有个让人惊讶的传闻。
跟坂口日向有关。
她居然是圣骑士团的首领——圣骑士团团长。
记得维尔德拉曾经说过，「异界访客」到这个世界会获得特殊能力。她是否靠那股力量登上地表最强骑士团的顶点？
离开静小姐的时候已经够强了，不晓得现在强到什么境界……
仔细想想，现在的我是魔物。随便找她碰面可能会沦为讨伐对象，还是小心行事好了。最起码在我掌握坂口日向的本性前，都该跟她保持距离。
基于这类考量，必须先收集情报。
*
前往英格拉西亚王国的旅途一路顺遂。
狼车重新出动。
道路已经整好了，还没铺装。
用膝盖想也知道。要铺完所有的路，一般都需要庞大的预算和时间。
这次负责拉车的是迷你兰加。
外表看起来跟大型黑狼相去无几，让迷你兰加拉车应该没问题。
出全力会把车拉坏，所以他小跑步前进。
时速不知道有没有达四十公里。未铺的路没办法跑更快。
不过呢，让卡巴尔等人打分数，这样旅行起来算很舒适了。
跑在街道上偶尔会撞见骑马巡逻的士兵。
这一带魔素浓度较低，少有魔物出没。
听说强力魔物很少现身。
话虽如此，这里换其他歹人出没。
就是强盗和盗贼等恶徒。
然而，我们却没被这些人盯上，没遭受袭击。
那是当然的。车子的跑速在我看来算慢，但要追也追不上。骑马另当别论，可是持久力绝不是兰加的对手。
为此我们的旅途平安顺遂，仅仅三天就抵达英格拉西亚王国的王都。
入门审查比矮人王国更严。
分三阶段确认，第一阶段要出示身分证。
若在这卡关，就要去别的地方排队等待后续审查。
无法提身分证的人要重头来过，去跟长长的人龙一起排队。假如二度审核又踢铁板，当事人要接受三度盘查，此时他们会把那号人物当罪犯。该国认为这人不择手段也要进去，将施以残酷对待。
但事实上想入王都的人好像不少。
由此可见这个国家充满魅力。
多亏身分证的庇荫，我不费吹灰之力过门。
幸好有身分证。
少了它，我肯定要等更久，比当初在矮人王国排队还久。
至于我还有什么不满—
「喂喂喂，小姑娘你是冒险者吗？作假戏弄大人不好喔！」
——就是我被人当小姑娘对待。
「我不是小姑娘啦。废话少说快审。」
「受不了，正值人小鬼大的年纪呢。声音明明就很可爱，却戴那种怪面具装大叔口吻……」
审核人员一开始还碎碎念吐嘈个没完，拿疑似魔法装置的东西扫完身分证立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失、失敬！您是B级冒险者利姆路大人吧？欢迎莅临英格拉西亚王国！诚挚欢迎！」
就这样喽，他火速放行。看卡巴尔三人组那副德性完全不会朝这个方向联想，但B级冒险者似乎颇具威信。
「少爷你别生气嘛，那些卫兵没有恶意啦。」
紧接在后入门的卡巴尔朝我安抚道。
我没生气，只觉得他们把我当小姑娘对待有过分到。
是说……这声音。
怪不得大家误会我是女孩子。
还以为用面具遮脸就没事了，没想到声音让人觉得很少女。
平常都没发现。这么说来，之前在布尔蒙王国也被人叫小丫头……
是否该对声音动手脚，来个成熟嗓音？
不过，现在弄太慢了。
感觉好麻烦，就维持这样吧。
我的身高只到一百三十公分，装身材有点娇小的少年好了。
反正我的心一直都很少年情怀，设定上完全没问题。
戴著面具的谜样少年。不会有事的，这个世界有魔王勇者等像中二病的拉拉杂杂一大堆。
多我一个也不奇怪。从今天开始就决定用那个设定。
一进到里头，该国发展便令我大开眼界。
内部宽广得要命，城镇周围有巨大外墙围绕。想进城得在两道门之间二选一。
外墙足以将这片辽阔悉数环绕，光造那面墙就要耗费可观的时间与金钱吧。
入城又是一番绝景。
虽说没有高楼大厦林立，为数众多的庞大建筑却非布尔蒙城镇可比拟。高达五楼的石造建筑随处可见。
其他更有砖瓦屋、木造建筑等等，琳琅满目多采多姿。
最猛的在这，顺著规划上井然有序的城镇看去一眼便知，城镇中央有座雪白城郭耸立。光看它的威容就心里有数，这个国家肯定驻有建筑功力了得的人。
那座城就是这么美丽。
更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城堡地基。城镇中心有一座大大的湖泊，它就盖在湖中间。
那模样彷佛浮在水面上，让造访者叹为观止。
走道从城堡四面延伸出去，跟街道做连结。危急时刻能把架来当通道的桥拿掉，护城免受外敌侵扰。
似在夸耀自身国力，城堡造型相当庄严。
我发自内心赞叹。
警备层面亦不马虎，镇上各大要点都派骑士驻扎，负责维持治安。
若有人企图在镇上干不法勾当，没必死决心肯定干不来。
不愧是设有评议会本部的都市。
各国政要出事将构成国际问题，警备网必须做到滴水不露。
兰加在王都附近潜影，车重新收回「胃袋」。
他们不可能让我带狼入城，这也是逼不得已。
本人没那么白目，不打算当奥客硬闯。
也因为这样，我们没出什么大纰漏。
一行人深感佩服地散步参观。
好久没瞎晃了。
厉害的不只城镇景观，该国文化也发展得很棒。
有个地方宛如大型体育馆，旁边是怎么看都像露天音乐会场的设施。
镇上醒目处架有大型画作，应该是剧场看板。
这里的纸或许比较便宜，我还看到有人在发传单。
不夸张，这才叫大都会。
让我嗅到睽违已久的都市气息。
太扯了！让我惊到差点迸出这句话，他们还有贴玻璃的建筑。
看起来像展示橱窗，里头陈列物品。话说它就是如假包换的展示橱窗。
陈列架上主要展示武器和防具，这方面跟前世很不一样。
一些店面摆著洋装和西服，都集中在城镇中央、邻近城堡的高级街区。
跟庶民的店有所区隔。
依我看光在高墙内部生活就属富有人家，但八成只有贵族能靠近城堡置产。
该处俨然是贫富差距的翻版。
想想也对。缴的税金不同，待遇自然有差。再加上贵族的工作地点在城堡里，划距离职场最近的黄金地段给他们住也不为过。
参观内容大致是这些，看完就去找住宿的地方。
城镇约略划作四个部分。
有商业区、观光区、工业区、住宅区。
以城堡为中心向外划，城镇呈放射状扩散。愈靠近中央地带就愈高级。
简单明瞭。
有卡巴尔等人当导游，我们顺利前往观光区。
不出所料，这一区旅馆林立。后方是酒吧街。
心里有种雀跃的感觉。但我们今天不是来饮酒作乐的。
虽然可惜还是得放弃，我们开始找投宿的旅馆，确保这天有地方睡。
*
隔天。
我们一大早就往自由公会本部去。
接近外墙的观光区有杂技摊位和摊商，还开了一些机动小店。
中间有外交官的住所或会议厅等主要建筑。还设了学校。
四个区域里，这区的警备最为森严。
自由公会本部也设在中央地带。
「往这边，少爷。」
「话说回来，这个城镇真的人满为患，好有大都市的感觉：」
「大家要小心扒手喔！这里层层戒备，反倒让很多人疏于防范。」
基多要大伙儿小心防范，但我的贵重物品都收在「胃袋」里，用不著担心。
要说谁该提高警觉就只有爱莲。
卡巴尔朝市中心挺进。
白城堡相当醒目，不可能迷路。
该建筑又大又气派。造型很现代，已跳脱中世纪框架。
日本还在明治时代，美国就盖了一堆高楼大厦。说老实话，那是因为他们的国力远远超越日本，这个英格拉西亚王国则有美国的影子。
自由公会本部旁边也盖了看似庄严的建物。
屋顶上建有美丽的女神像及圣十字象徵物。外观不输自由公会本部。
我看八成——
「那是教会吗？」
「没错。西方圣教会英格拉西亚分会，感觉更像本部。」
是这个城镇里最该注意的地方——教会。
「本部？」
「是啊，教会运作满复杂的啦——」
基多跟我透露，教会本部在神圣法皇国鲁贝利欧斯境内。可是，那边好像专门用来举行仪式，实际业务都搬到英格拉西亚王国处理。
「总之他们谢绝闲杂人等，对教会来说这样也比较方便吧。」
最后不忘补上这句。
反正我又不需要进教会处理事情。该说我是无砷论者，这辈子都不想加入教会。
再说这间教会还把魔物当眼中钉……
撇开日向的事不谈，照理说我该尽量避免引人注目才是。
不过，真没想到它会跟自由公会建在一起。
没差，我都用面具阻绝妖气了，不至于露出马脚吧。
担心也没用。
真的露馅再说。
公会本部的入口嵌有玻璃。
下重本喔。
讲真的，我没想到可以在这个世界遇见玻璃门。不愧是「异界访客」出没的据点。
我猜他们对这种小地方就是有股莫名执著。
看样子我的热情还不够。
做任何事都一样，有志者事竟成。
能不能成是其次，有心做才是最重要的。
我要多学著点。
边想些有的没的，我不经意往门口站去。
刚站过去，某种力量就跟著扫瞄我的身体。
门在同一时间自动开启。
居然！先扫描人，让门自动开启。把高端技术用在这种地方。
没想到能重现到这种地步。
旁边的教会是木门，当然得用手开。
「跟隔壁差很大，差很大啊！」——感觉怨念重到让人在内心OS这句。
「才两年而已，变化好大……」
爱莲也很吃惊，看样子这类变化是最近的事。
我可不能认输。
既然被我看到，回去一定要认真规划摩天大楼建设案。
一进到里头，好几道目光就朝我扫来。
稍微观察一下，大家的等级都有一定水平。本部不是叫假的，工作人员多为不容小觑的家伙。
「欢迎光临！请问您今天要办什么事？」
在门边待命的小姐开口问我。
时机抓得恰到好处，给人误入高级饭店的错觉。这么说很失礼，但布尔蒙分会差远了。
「喔，我想见自由公会总帅。这是引荐函。」
说完，我将引荐用的介绍信递给她。
「容我确认一下。请您在这儿稍候。」
接待小姐留下这句话离去，此时一名男子靠过来。
该不会要……
「喂喂喂，小屁孩来这干嘛？」
猜中了！他来找碴的。
开头最重要，被人小看就输了。
打定主意后，我准备展开反击——
「哦，这不是格拉斯吗！你也当上B级冒险者啦？」
此时卡巴尔状似熟稔地叫住找碴男。
「啊！原、原来是卡巴尔先生。好久不见！」
格拉斯——他整个人僵住。
枉费我想就地来个下马威，好可惜。是说我老在紧要关头漏气，就算了吧。
一来一往间似乎让其他公会成员注意到卡巴尔等人，开始像老朋友般聊起天来。接著就开始说当年勇，我则坐在沙发上等接待小姐叫人。
工作人员还端红茶给我。
礼数非常周到。
享用红茶的香气时，我不经意问出刚才就很好奇的事。
「卡巴尔，你怎么知道那个叫格拉斯的人升上B级？」
格拉斯跳出来替卡巴尔抢答。
「喂喂喂，小妞，直呼卡巴尔先生的名字很没礼貌耶！看你不了解这栋建筑物，肯定是新手吧？要尊敬前辈啊？」
「格拉斯，别对利姆路少爷说那么失礼的——」
「卡巴尔先生，这小鬼该教训一下吧？这栋建筑只放行B级以上的冒险者，才带进来就跩个二五八万。不给点排头吃，以后出社会肯定吃鳖啦？」
「所以才要你闭嘴啊！这位大人是靠本身实力进来的！」
爆著青筋，卡巴尔要格拉斯住口。念完还向我赔不是：「真是不好意思。我会好好说说这家伙……」只要他别狗眼看人低就好，话说居然连这里的人都叫我小妞……
好吧。光靠本体直接变身就是这副模样，维持这样最轻松。
「我不是女人也不是小孩，拜托别乱讲。」
最后我只回这句。
不过呢，格拉斯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
入口那好像会扫描身分证，判定是否符合资格。
门不会对资格不符者开启。
这里虽然是本部却不见戒备森严，原因在此。
爱莲告诉我，未满B级者会找城镇出口附近的办事处。那边住起来比较便宜又方便。
听她说完我总算有点概念。先拿到B级资格果然是对的。
想著想著，刚才的招待小姐正好回来。
她笑著跟我打招呼，并说：「让您久等了。这次只能让利姆路大人独自前往，请往这边走。」
周遭人士纷纷紧张起来。
「总帅要接见他？」
「这么说来，那封引荐函是真的喽……」
「不不不，就算有引荐函，也没那么容易见啊！」
大家开始交头接耳。
卡巴尔他们则向公会成员引以为豪地放话「就跟你们说了，利姆路少爷有特权！」，再说下去我会羞死拜托快住口。
「那我先失陪一下。」
丢下这句话，我逃离现场。
在接待小姐的带领下，我朝通道深处前进。
我们停在某个房间前，她敲敲门。
无人回应。
小姐不以为意地开门入内，要我一起进去。
一进房间就看到地上画著魔法阵。
跟培斯塔画的很像，应该是同一类型。
她要我进入魔法阵，我进去跟小姐排排站。
魔法发动的感觉微微掠过，一下子就没了。
我们应该没移动多远。
有种密闭空间特有的压迫感，搞不好跑到某个地下室也说不定。大概在防间谍之类的歹人吧，做得好彻底，彻底到非学不可的地步。
传送目的地是接待室。
接待小姐驾轻就熟，人走之前行了个礼外加把我留在房间内。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索性坐在椅子上等待。
过了一会儿门开敢，一名少年进入房间。
黑发黑眼的他容貌俊秀，仍保有些许稚气。
若说他还是高中生，那年轻模样有十足十的可信度。
「初次见面，我是自由公会总帅神乐坂优树。请多指教，利姆路先生。我已经听人说过你的事了！别跟我见外，叫我优树吧。」
少年说著笑脸迎人地打招呼。
「初次见面。我是利姆路·坦派斯特。在朱拉大森林建立新的魔物王国，在那儿当盟主。你也别见外，叫我利姆路就行了。」
我跟著做简单的问候。
这就是我与神乐坂优树的初次见面。
*
结束自我介绍后，我们彼此探询心中想问的问题。
先是闲聊一会儿，互探虚实。很快的，我对优树卸下心防。
优树是平易近人的好家伙。
照理说应该有二十几快三十了，外表却停留在高中阶段。
询问理由得知，那好像是一种诅咒。
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优树并未获得独有技或特殊能力，唯独身体机能异常发达。
「哎呀，说来丢脸。老实说过了五年才惊觉不对，发现自己有这种才能……」
他边搔头边笑说。
因为这样，他好像没跟女人交往过。
这家伙确实让人颇有好感。
「哦——这样啊？好遗憾。哈、哈、哈。别担心，以后肯定会有好事发生的！」
我没憋住一涌而上的笑意，发自内心安慰他。
「听你这样说，我完全没受到安慰耶……？」
虽然优树开口抱怨，但那只是错觉啦。
我们两个三两下打成一片。
「话说回来……你这只魔物居然会盖城镇？」
「咦？没什么啦，会盖城镇的魔物又不稀奇？」
「不……从没听过……我想今后也不会有机会听到吧？」
「不一定吧？」
「绝对不会……」
我们互看一阵子。
没关系吧，魔物盖城镇又不会怎样。优树这家伙太在意那些小事了。
魔物盖镇的事被我们轻轻带过，两人开始揭露自己的过往。
谈话告一段落时，优树切入正题。
「对了，利姆路先生不是魔物吗？费兹跟我说过，你能不费吹灰之力通过公会本部的结界，真让人吃惊。是用什么方法混进来的？」
「嗯？对啊，我是魔物。真面目是史莱姆。要替我保密喔！混进来全靠技能『万能变化』的效果。我可以变成被我吃掉的魔物。另外还靠这张面具的力量。」
话声淡去，我随之摘下面具。
今后还得跟自由公会总帅打交道。
要是与这个人为敌，我们的国家将难以被人类接受。
现在的所作所为将左右命运。
为了冲淡魔物城镇给人的负面观感，还是对他吐实吧。
「变成被你吃掉的魔物——那张脸是……静老师——！」
优树的双眼浮现杀意——事情就发生在剎那问——
他的身影从桌子对面消失。
我的脚与优树的腿交差相击。
紧接著，桌子因冲击力道一分为二。
好强的打击力。不像人类所有，腿踢得又重又猛。我的脚不会感到疼痛，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仍麻到无法动弹。
「别激动，小鬼头——」
我用冷静的语气诉说。
回过头想想，静小姐单凭我散发的气息就看出我是日本人。
她其实不简单。
一般而言，谁会想到「异界访客」能转生成史莱姆。
优树已经敛去眼中的杀气，但他仍小心翼翼维持战斗姿态。
「可以告诉我细节吗？」
他说完就目不转睛地和我对看。
坏掉的桌子原封不动，我跟优树再度面对面坐下。
好了，来保持平常心解释一下。
「老实告诉你。我是『外星人』——」
「说什么蠢话。给我认真讲啦！是说都这种情况了，亏你还能开玩笑？」
糟糕，优树气炸。
我想消除紧张气氛，才稍微开个小玩笑耶……
「好、好啦。我会认真讲。你消消气——」
别再耍智障，该用严肃的态度摊牌才对。
「话说来这以后……我第一次听人说自己是『外星人』。难道……」
都还没讲，优树就看出我的真面目了。
所以，我决定从头跟他说起。
「事情是这样的，我被随机杀人魔刺杀——」
之后我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将自己的身世钜细靡遗告知。
「这样啊……果然没错，利姆路先生是日本人……」
呵呵，如我所料……
看我丢出同乡才知道的哏，一发命中。
乍看之下只把对方惹毛，其实是用来让他及早发现本人真实身分的策略！我这么说大概没人会信吧……
玩笑话先摆一边，幸好优树相信我。
在那之后，我们聊了许多事情。
包括来这个世界有何遭遇、彼此吃了哪些苦头。
还有静小姐是怎么死的。
「静老师居然……她的确提过，说自己不喜欢这个世界——」
优树说著说著便垂下眼帘。
一直聊负面话题也不是办法。
我试著提另一个世界的事。
听到我讲漫画和动画的结局，优树立刻探身追问。
「师父！拜托您，请您一定要告诉我结局是什么！」
「呵、呵、呵。很想知道吧？你问的漫画和动画几乎都完结喽！当然，本大人都没有漏看。能追多少尽量追，这才叫绅士的兴趣！」
「师父真有一套！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他求得好拚命。
接待小姐半路上端来茶跟轻食，人吓到目瞪口呆不打紧，容器还差点从手上掉落。
我好像玩过头了。
「那就让你看后续吧，有纸吗？」
「要纸啊？」
「嗯。」
优树虽然觉得纳闷却没问出口，准备一些纸交到我手中。
我将那些纸吞进「胃袋」——
「好了。完成啦。」
伴随这句话，弄好的成品被我取出，再递给优树。
「唔、唔喔喔喔喔喔——！您这魔术是怎么变的，师父？」
优树惊得有道理。
因为我给他印刷好的漫画。
其实这是彻底活用「大贤者」能力的成果。我把纸吞进去，比照记忆印制。
这样很浪费才能。不过，一方面也是很有效率的活用方式。
「来吧，多准备一些纸。如果你还想看后续！」
这时优树闷不吭声地起身，不找刚才那位接待小姐，改叫另一名女子拿纸来。
脸上表情相当认真，看起来像秘书的女子见状赶紧准备一大堆纸。
之后我便忙著印制记忆。
剩下的纸当福利收下。纸价目前还很高昂，这些不失为一种财产。我还想用于正当用途，再多的纸都不嫌多。
优树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之前都不能看喜欢的漫画后续，肯定会耿耿于怀。这下有机会看后续，自然没意见。
「谢谢师父！」
还对我表达感激之情。
是说那堆漫画里不单有完结作品，更包含进展龟速的系列……
愈拖的愈有趣，我这样做算很坏心。
某些作品让我很想看后续，期待十年后有同好「异界访客」从日本过来。
结果我妄想到一半，优树突然对我丢出这句话。
「利姆路先生，有件事我很好奇……」
「什么事？」
「你去公会登记时，字是怎么写的？那不是日文，又没时间学这个世界的语言吧？」
被人戳到痛处了。
「呵、呵、呵，你想太多。当然要归功于每天努力不懈，把这个世界的语言学起来啊。」
其实是「大贤者」大大替我解读并临摹文字得来的。
卡巴尔他们有教过我基本文字，事后写起来就简单了。
「真的吗？你没动什么手脚……？我来这边以后，下最多苦心的就是学当地语言……」
「爱、爱说笑？人要活到老学到老啊！」
虽然慌了手脚，我还是想办法蒙混过去。
优树用尊敬的眼神看我让我坐立难安，但那不算说谎所以没关系。
记文字学语言的都是「大贤者」，可是那算我的技能之一。只是我为了方便省略主词不说，并没有造假。
*
用完晚餐，我们再度聊起正经话题。
聊接下来的打算。
「利姆路先生，这次你不惜冒险前来王都，都是因为静老师透露有我这个同乡吧？当然，我很乐意继续助你一臂之力，但你的目的只有这些吗？」
「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有其他打算。像是找方法回去之类的？」
优树对我提问。
回去。
的确，我有想过。
然而我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另一个世界的我早已丧命，遗体也火化了吧。如今回去没我的容身处，反倒会引发混乱。
只要偶尔想到我、缅怀我就够了。
不过，对年纪尚轻的「异界访客」来说，回去才是最大的目标吧。
「有办法回去吗？」
面对我的问题，优树沉默以对。
看样子，要回去不是件容易的事。
有办法回去早就回了吧。所以我猜应该回不去。
「好像只能进不能出。因为这个世界疑似半物质界……」
接著，优树开始讲解目前获悉的情报。
简单来说，前世那边算物质界。没有魔素的世界。
相对的，另外有一个精神世界。住了精灵跟恶魔、天使这类精神生命体，充满神秘能量。
两者性质恰恰相反，却又紧密相连。
再来是这里——混沌世界。
兼具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特性，是极其特殊的世界。
整个世界充满魔素，连精灵或恶魔、妖精、妖怪等精神生命体都能显现在外。是说这方面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既然脱离物质世界来到这边，就表示肉体曾经毁灭、经历半物质化。
照理说，应该没办法回到原来的物质世界。
「不过，我不认为可能性是零。日本也有关于鬼或恶魔的传说，类似的神话逸闻遍及世界各地。所以说，若满足一定条件，或许有机会传送过去。」
他说得没错。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当时的记忆模模糊糊，只觉得很热很痛苦，但在前世遇刺后，我确实开始听见「世界之声」。
这个世界跟原生世界确实有某种连结。
「对了……利姆路先生会用魔法吗？」
优树突然改变话题。
「会，有人教我几招。」
听我这么一答，他便羡慕地眯眼道。
「真好……其实我当初也想学魔法……」
照他的话听来，来这样的世界令优树感到无奈，但同时也对未知力量「魔法」抱持憧憬。
我跟他一样。
只要喜欢漫画或动画，任谁都会想用用看魔法。
「我也很想学，却不知道为什么都用不出来。大概是这些身体变化害的。难得有机会浪漫一下……」
没错。这才叫浪漫。
机会得来不易，真的会想试试看。
然而，优树却因体质的关系无法用魔法。
现实好残酷。
「可是，拿来研究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