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走难走的路
“噢,又是你啊?这回你又想要什么?”泽维尔先生像往常一样穿着格子衬衫,脖颈上挂着双筒望远镜。不过,帕特里克的第十一次来访似乎让他略感不安。他的眼神中没有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还是像之前每次那样闪烁着愉快的光芒,但语气有了些微妙的差异,表明这是帕特里克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帕特里克必须说出恰当的话来,否则就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男人了。他犹豫了。说真的,他到底想要什么?他本可以列出无数个愿望,但有东西在啃噬他的内心:到底哪个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他真的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理应拥有什么吗?如果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又怎么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垂头丧气,肩膀也耷拉了下来。如果不是有那股让他根植于当下的“福流”,他肯定会扭头就走。
“我叫帕特里克·肯尼迪。抱歉。”
“用不着道歉,这名字也没那么糟。”男人调侃道。
“很抱歉,”帕特里克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到几不可闻,“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男人不动声色,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帕特里克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了,整个世界都化为了虚无。
“你总算说出来了!现在,我终于能教你点儿东西了!”泽维尔先生突然大声说,像是放下了心头的大石,甚至带着几分感激。他递给帕特里克一张名片:“明晚七点到这个地方找我——别迟到。”名片上的门牌号离帕特里克住的地方只隔三四栋楼。
“嘿,我就住在这条街上!”
“我知道。周围环境挺不错的,是吧?”
“但是,你不是住在这里吗?”
“什么,这个鬼地方?我干吗要住在这里?我每周只来几次,来观鸟。”
“那为啥我这三个月要大老远跑来这里?”帕特里克质问道,又羞又气地涨红了脸。
“问得好,”男人答道,“但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为啥你这三个月要大老远跑来这里?”
“答案很简单,”彼得接过话茬儿,“他不管做啥,都爱走难走的路——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有收获。要付出才能有回报。”
“这恰恰回答了你的问题。”男人笑了起来,帕特里克故意装作一脸困惑,希望他的新老师能具体说明,但男人只是笑得更大声了,“明晚七点,准时到。”
彼得向前一步,伸出手去:“顺便一说,我叫彼得。”
“嘿,彼得,我是加思。”泽维尔先生答道,跟他握了握手。
“明晚,我能去吗?”彼得问。
“当然可以。”加思答道。帕特里克强忍怒火,总算是没当场发作。老师冲他微微一笑。“只是跟我的直觉走。”他简短地解释道。
开车回家的路上,帕特里克始终一言不发,就连彼得提出请他喝酒,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第一轮酒端上来之后,两个人都默默地坐着喝。不过,彼得可没法沉默太久。他缠着帕特里克,问他到底怎么了,甚至威胁说要喊女服务员过来,说帕特里克爱上她了。最后,帕特里克终于绷不住了。
“这不公平!我这么勤勤恳恳,你不过是个骗子!”他低头盯着桌面抱怨道。
“你在说啥呀?”
“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你又跟往常一样蒙混过关了。”
“我怎么蒙混过关了?”
“该死的,我给了你通关密码!”
“什么通关密码?”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你给了我密码?”
“不是!‘我不知道’就是密码!”
“真神奇!”彼得一撇嘴,“我觉得像回到了小学!你就跟个小屁孩似的!”
“我接连往那里跑了三个月,费尽心思请他收我为徒。那三个月里,你一直坐在这里,笑话我,喝酒喝到吐。你只见过他一回,他就让你去了——我之前做了那么多事啊!这不公平。”
“嘿,别担心,帕特。你把这太当回事了。”
“问题就是,你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啥。”
“那你为啥说要一起去?”
“我也说不好,”彼得调侃道,“也许是为了能偶遇姑娘吧?”
“啥?”帕特里克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在该死的森林里?”
“我可不在乎是在哪儿偶遇的。”大块头彼得耸了耸肩,“不过,我想的更多的是他教的东西。你想想啊,也许这个泽维尔是在搞邪教。如果真是这样,得有人掩护你才行——说到底,你实在太天真了。但如果他是个真正的大师,说不定他有很多粉丝,像他那样的男人肯定会吸引不少美女信徒。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找对地方了!”
“你不是说真的吧?”帕特里克满腹狐疑。
“为什么不呢?”
“彼得,我们说的是修行啊。”
“难道性爱就不算修行?”
“当然不是!我是说,那当然算是一种修行了,但我们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有时候它是……”帕特里克越说声音越小。
“帕特,只要你明白就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你瞧,咱俩都不知道咱们被卷进了什么破玩意儿。你觉得它会让你变成某种远见卓识的修行者——不管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如果真能这样,那就太好了!但今天见到那个男人以后,我可以告诉你,事情绝对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美好,我只是不想现在就把话说死罢了。你最好别去设想‘事情该怎么发展’,不然你肯定会失望的。干杯。”
“话说回来,你怎么这么了解这些玩意儿?”帕特里克一脸疑惑地问。
“嘿,”彼得摆出杰克·尼科尔森(Jack Nicholson)在电影《闪灵》(The Shining)中阴森大笑的表情,“我可是这世上的修行奇人呢!”
两个人又一言不发地喝了一会儿酒,思忖第二天可能会发生什么。最后,帕特里克看着他的朋友说:“老兄,我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但我觉得脚底下的地板像要塌了。要么真是这样,要么是你往我的啤酒里掺了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