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为谁而活
这一回,帕特里克的清单列得就没那么顺利,也没那么迅速了。判断哪些算“头等要务”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不过最后他还是好不容易写满了半页纸。上面有他的咨询工作、读书、健身、他在心理研究所读的夜校课程和家庭作业、空闲时间探望女儿、跟朋友聚会、保持工作和生活空间井然有序。他看着这份清单,突然意识到上面的好几项都跟未办事宜清单重复了,而且大多数旁边都标了星号。他比彼得先写完,就扭头去看彼得写了些什么。彼得刚列完的清单比帕特里克短得多,具体如下:
品美食 #3
喝好酒 #2
滚床单 #1
工作——赚大把钞票 #4
谈恋爱 #5
滚床单 #6
“嘿,你把‘滚床单’写了两遍。”他提醒彼得。
“我就爱滚床单,”彼得答道,顺便瞄了一眼帕特里克的清单,“你忘记编号了。”
帕特里克赶紧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清单上。加思进屋的时候,他刚刚写下最后一个编号。加思简单看了看两个人的写字夹板。“呃,两位,”他评论道,“我发现,我们的任务很艰巨呀。”
“这话什么意思?”彼得问,“瞧瞧我这清单,我觉得我干得挺不错呀。”
老师平静地看着他,然后望向帕特里克:“你们的清单是同一枚硬币的正面和反面。帕特里克,你的就像个悲惨故事,统统是自我牺牲和吃力不讨好。话说回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个心理咨询师,针对个人的,主要处理私人问题和亲密关系问题。”
“你有时间留给自己吗?光是看这份清单,我就觉得你忙着处理别人的问题,忘了自己。这上面统统是自我牺牲。你是不是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这话什么意思?”
“担心别人的感受,担心你的工作没做好,担心别人对你有看法,担心你的穿着,担心你的外表……担心朋友们不喜欢你?我发现,除了探望女儿,没有哪件事是你为自己做的。”
“不是还有健身和读书吗?还有跟朋友聚会!”帕特里克争辩起来,不明白老师怎么能从那短短几行字里看出这么多东西,“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别误解我的意思,帕特里克。我不是批评你做的这些事。不过,如果我说错了,请及时指出:你健身的时候,心思真的不是在别的地方吗?你跟朋友聚会的时候,多少次只是为了履行‘做朋友的义务’,有多少次是为了满足自己?或者说,是为了让你得到刺激,让你的肾上腺素狂飙?你做这些事真的不是为了消磨时间,好让自己不用多想?就连去看女儿——我确信,你很珍惜这段时光——我敢打赌,你也得为此付出代价。在见到女儿之前,你得跟前妻闹上一周吧?你知道你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在女儿身边占有一席之地了吗?”
“嘿!”彼得惊呼起来,“这家伙肯定是雇了私家侦探跟踪你——不然怎么能说得这么对!”
帕特里克没有作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事实上,彼得,你做的事跟帕特里克一样,只不过用了相反的方式。帕特里克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你则是典型的花花公子。所有的喝酒和毫无意义的性爱,都是为了掩饰你不愿接受生活给予你的东西。”
“喝酒和滚床单又有啥不对的?”彼得早就做好了反驳的准备,“喝酒、上床是人生来就有的本能——只是那些胡说八道的宗教想控制大家,才说回归本性是不对的。”
“这没有什么‘不对’。放纵只是一种习惯,免得你被生活吓一大跳。不仅如此,放纵其实是你在回应自己为世界做出的牺牲。”
“我才不会为别人牺牲自己呢。”彼得大言不惭地说。
“我不是要戳破你幻想的泡沫,”老师冷静地说道,“但只要你没有活出本色,没有发挥出全部潜能,或是没有学着这么做,那就是在牺牲。你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彼得,但你没有活出本色。”
帕特里克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泽维尔先生这么直言不讳,他都不觉得自己受了冒犯。泽维尔先生身上的某种特质——可能是毫无恶意吧——让人很容易接受他说的话,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会害人。
“信不信由你,一切取决于你怎么看待这个世界。内心深处,你们都自认为是受害者——就像你们被抛在了这颗充满敌意的星球上,凡事都只能靠自己。”
“呃,过去的经历告诉我,这么评估目前的状况还挺恰当的。”彼得说。
“而且,如果你们这样评估周围的环境,自然会想出某种应对的方法。帕特里克对自己身在此处感到抱歉,努力工作并试图讨好所有人,以此证明自己有价值。彼得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占据大量资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时不时对别人发起挑衅,证明自己不属于这里。但你们俩都没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没过自己真正想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