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摄制组昨晚已到位,明天还有出版商的人要来。我仍能感觉到飞机时差和41小时长途跋涉的副作用。露西娅和我早就决定要开始我们今年的第一跑,很容易的一次长跑。而且,我们不只要考虑我俩,还要考虑“戈壁”(Gobi)。
当我们经过酒吧,在荷里路德宫旁下车时,我们放松了下来。只见湛蓝的天空下,郁郁葱葱的山峰从爱丁堡的天际线上拔地而起。那便是“亚瑟的王座”(鸟瞰爱丁堡市的峭壁之一)。我已经记不清在那里跑过多少次了,我知道沿途的环境很严酷:强风拍面,让你退避三舍;冰雹带来的寒气像刀子一样刺入骨髓。在那样的日子里,我甚至会怀念沙漠49度的高温。
但今天既没有风也没有雨,我们爬山的时候也没有遭遇任何严酷的考验,就好像这座大山想在如此风和日丽的一天向我们展现它柔美的魅力一样。
我们刚踏上草地,戈壁就来了精神。这只狗体型很小,我用一只胳膊就能抱住它,但当她向前爬上斜坡时,却好似一头愤怒的狮子。
“哇!”露西娅说,“看看她,真是精力充沛啊!”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戈壁就转过身来,耷拉着舌头,眼睛明亮,耳朵向前伸着,得意洋洋地挺着胸脯。她好像听懂了露西娅的话。
“你还没看到她的全部能耐呢,”我说,同时加紧步伐,试图放松狗绳上的压力,“她在山里就像这样。”
我们继续向上攀登,离山顶更近了。我在想,尽管她是以“戈壁”命名的,但我第一次看到她却是在天山寒冷崎岖的山坡上。她是一个真正的登山者,我们每走一步,她就变得更有活力。不一会儿,她的尾巴就摇得如此之快,以至于变得模糊起来,她的整个身体跳跃着,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当她再次回过头时,我发誓她在对着我笑。来吧!她说。我们走吧!
在山顶,我沉浸在自己熟悉的景色中。整个爱丁堡就在我们脚下伸展开,在它的后面是福斯桥、洛蒙德山和西部高地路,155公里的总长,每条路我都跑过。我还能看到北伯威克,相当于一个完整的马拉松赛跑距离。我喜欢在海滩上跑步,即使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风试图把我吹倒,每跑一公里都像是一场战斗。
我回到这里已经四个多月了。虽然一切还都是熟悉的样子,但依然有一些不同之处。
那就是戈壁。
她认为是时候把我拖下山了——不是沿着山间小路,而是笔直地走下去。我跳过一丛丛手提箱大小的青草和岩石,露西娅紧跟在我身后。戈壁娴熟地探着路。露西娅和我跑着,脸上挂着苏格兰国旗那么大的笑容。
这就是不同。
在这之前,跑步并不是一件如此惬意的事情。事实上,对我来说,跑步从来就不是件快乐的事。当然会有荣誉感和满足感,但绝对不是开怀大笑的那种乐趣,不像现在这样。
戈壁意犹未尽,所以我们就让她带路。她可以带我们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有时往山顶去,有时往山下跑。没有任何计划,也没有预定路线,更没有烦恼和忧愁。这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时刻,我为此心怀感激。
经过之前的六个月,我觉得自己需要这样的时刻。
我曾经面对过我从未想过自己会面对的事情,这都是因为这个拽着我手臂、左摇右晃的棕色小家伙。我曾经历过我从未想过的恐惧,也感到过绝望,那种让空气都显得毫无生气的绝望。甚至,我还面对过死亡。
但这还不是故事的全部。
事实上,这只小狗改变了我。对于这些我才刚刚开始理解,也许永远不会完全理解这一切。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寻找戈壁是我这辈子所做的最难的事。
但最终她发现了我,这也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