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信封，妥协
“看完了吧？感觉怎么样？还想着去外面吗？”
耳边突然响起小姑的声音，把我从刚才的震惊中唤醒出来。看着末尾的那几个黑色大字，我的心情说不出来的难过。
“这不是真的，对吧？这一定是你们合起伙来做的把戏，就是不想让我去外面上大学。一定是这样的，你们骗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变得像干涸的大地一样沙哑。
“小安，他们是你的爸妈，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就算他们曾经伤害过你，可是现在高考填报志愿对你这么重要的事，你觉得他们会做假证明骗你？你长大了，他们也老了……长这么大，你见过有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小姑斥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木讷的听着，大脑像住进了一窝蜜蜂一样嗡嗡叫着。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敢相信末尾那几个字的真实性。
“我也不瞒你，这件事其实在你高二那年我就知道了。你爸一直让我们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害怕你知道了对学习有影响。现在你高三毕业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再过几个月你也成人了，也该担当一些属于你男人的责任和义务了。我很肯定的告诉你，病历单单是真的，不是我们路边随便找人打印的假货。”
从小姑口里得知确切的答案，我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我不应该哭的，明明他们那样对我，可是我怎么也忍不住。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人呢？天下哪有不为子女的父母。有什么好吃的，心里想着给你们，有什么好玩的，还是想着买给你们。天冷了，担心你们着凉，下雨了，担心你们感冒……长安，说句实话，假如这个世界上每人都有一块面包，心甘情愿饿着自己也要让你吃饱的人只有你的父母，等你将来进入社磨练过，你就明白了。”
顿了顿，小姑继续说道：“记得你爸妈刚怀上你，那个时候我还没嫁给你小姑父，家里伺候你妈的人就是我。我看着你妈学着为你缝制出生后的小衣服，针头一次次扎破手指，为了让你在肚子里健康成长，能吸收到足够的营养，每天逼着自己吃两颗她最讨厌吃的鸡蛋……还有你爸，为了让你出生后有个好的成长环境，把咱们乡下原来住的老房子拆了，重新在村子里选了一块向阳的地段盖了几间平房，也就是你爷爷现在住的那里。那年他外出了九个月，回来的时候带着十几万钱。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赚回来这么多钱。但我们知道，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人呐，只有面对自己真心在意的人时，才会报喜不报忧。长安，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吧？他们肯定没和你讲过，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还恨他们，但是恨归恨，你不能不承认他们不爱你，可能只是他们对你的爱，用错了方式……”小姑说着，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我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像卸了闸的洪水一样汹涌着流了出来。
“老话说，人活脸面树活皮。做人不能太自私，不能什么事都只想着自己，不为别人考虑。长安，他们是你的父母，你可以不为他们着想，但同时他们也是我的哥哥嫂嫂，我不能不想着他们。你也知道，你爷爷有五个闺女，只有你爸一个儿子。我承认，小的时候你爸总是欺负我们这些比他小的妹妹，可是当他结婚后，是他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奋斗着，既照顾你们这个家，又为我们几个妹妹置办着嫁妆，让我们姐妹四个不至于嫁过去之后被婆家看低。”
“小姑和你说这些话，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再考虑考虑。”
这是我第一次听小姑说这么多话，也是我第一次了解他们兄妹间的情谊。看到那张病历单，加上听了小姑刚才说的那些话，原本我心底那个坚不可摧的决定摇摇欲坠着。
“你再看看另外那封信，那是昨天你爸寄给我的，说是有人托你在临州学校之前那个班的同班同学送到你家的。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这里还有你们家楼道里的监控，你可以自己检查。”小姑说着，指了指我手里拿着的另外一张纸，说道。
“苏长安，你好，很抱歉打扰到你。原本不该给你写这封信的，可是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事要告诉你。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邵雨栅。”看到信的开头，我收起心底所有的悲伤，认真看着信里的一言一语，一笔一划。写信的人是那个人的妹妹，和那个人一样，字体也很娟秀，让人一眼看去就赏心悦目。只是信的内容……
“怎么样？想好了没？”耳边再次传来小姑的声音，我回过神来，轻轻把手中的两张纸塞回信封里。长长的呼了口气，我闭上眼睛，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了山崩地裂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出去，又好像有一颗种子在心底悄悄发芽。
“省内吧……”从嗓子里挤出去这句话，我明显感受到小姑松了一口气。这下，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得知这个消息，他们也应该会很满意吧。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我的心好像死了……
“对了，还有一个事要告诉你。就是经过这么多天警察调取监控核实排查，那天晚上闯红灯撞到你的肇事司机在昨天晚上抓到了。本来警方打算带着那个人今天来见你一下，详谈一下关于这件事的处理方案，不过被我以你今天填报志愿给拒绝了。你的意思呢？是否愿意见那个人一面。”
百年孤独里写到过这样一句话，人不是该死的时候死的，而是能死的时候死的。目前对我而言，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很多的责任和义务需要承担。所以，那颗原本已经古井无波的内心再次传来了跳动。
听到小姑询问我对那件事的看法，我第一感觉是很庆幸，很庆幸在那样突然的情况，我还能活下来，而谢书予只是心理上添了些创伤。说实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心里对那个司机的所作所为没有恨意是不可能的。作为一个成年人，最起码的责任承担意识应该有，而不是当事情发生后，像个孩子一样逃避。尤其还是他喝醉酒开车，无论对他个人，还是对路上的行人来说，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我知道警察安排他和我见面是协商些什么，可我心里就是不想见他，因为他哪怕事后清醒过来，都没有主动投案自首，或私下里来找我，向我说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