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精分患者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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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无所有10

如今,他又开始让我忆苦思甜。他每天都吆喝着让我洗碗做饭,说是干点活锻炼锻炼,让我不要再以为自己还是香饽饽了,说别人都讨厌我,见到我都烦,说我把学校解了扣,反而把他们俩给拴住了。他从此还限制我出门,说是要对我负责。别说出门,我现在连一点个人的空间都没有了,我房间的门根本都不允许关,稍微掩上一点,他们立即就会破门而入。每天吃完晚饭,两个人没有事情就守在我床边,轮流冲我大呼小叫,从儿时的事情开始说起,让我自己说自己错在哪里了,以后怎样吸取教训。这样的批斗大会开了一轮又一轮,可他们就象过不够这个瘾似的。我开始只是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不理他们。他们不让我闭着眼睛,我妈急了,“不行就揍她一顿,没准揍她一顿就好了!”我气得瞪着眼睛盯着她看,又惊又怒。我妈吓的停了手,我爸却好像看到希望似的冲我叫,“对!吼吧!有什么不痛快的都吼出来!”可我根本不想吼。我不想跟他们一样,象个疯子似的,我没有疯。可我妈哪管什么青红皂白,上来先杵了我两拳。“干什么!?”我使足了全身力气瞪着她,她杵得我很疼。别看她年近60,整天擀面条那胳膊,光手腕就有肘子那么粗。攥起拳头来,那小手,简直就象镐一样,硬邦邦,结结实实的。我以前在国外时怎么没发现?我还以为她真是我心中那位年迈苍苍的老母亲呢!“怎么啦?”我妈停下拳头,又伸过来一根铁条一样粗细的手指头,“疼!”我说。“哟!”我妈笑了,可能是看到我说话,她觉得管用了,“就这么着就疼啦?这哪疼呀?”说着,她朝我的腋下和肋骨一个劲的杵。她难道以为她在开玩笑吗?这个混蛋老东西!我用手搪她,可是我使不出一点劲。真奇了怪了。自打被拖进了精神病院,我身上就一直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我真担心这两个老糊涂真会一起冲上来揍我一顿。可我爸吓唬了我几句,没真的动手,他只是钳着我的胳膊,不让我乱动。我真后悔当初回家来了。我也想再跑出去,可我爸哪里肯呐,他俩看得我紧紧的,我家大门一直锁着,白天,房间的门也要一直开着,总有一个人在看着我,晚上我妈搬了沙发床进来陪我一起睡,我根本出不得家门半步,他们说是要对我负责。

除了对我的监管,他们更多的时候是在愤愤不平,铿锵有力的指责姥爷家的几个亲戚。尤其是我姨他们。他们也有他们的烦心事。

我妈仍然耐着性子给我介绍对象,她托亲戚找熟人,可谁都是冷眼看她的哈哈笑。她急得不行,逼着我在网上相亲找对象。她不停的劝我工作相亲,我虽然没有一点心情,可她至少还没有对我放弃希望。可我父亲彻底放弃我了。他对我视而不见,每次都低着头假装没有看见我,要是不小心撞了个对头,他就瞪下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我,打墙边绕过去。他嫌恶我,而我害怕他。他们嫌我丢人,让我不要把生病的事告诉任何人,连未来的老公也不要说。说他俩会替我保守秘密,帮我赶快嫁出去。而我觉得他俩在坑人。如果我以后嫁人了,我发誓,我一定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可是对于在网上相亲,那简直就象遣词造句的练习一样,谈论感情却没有真实的感情,谈论爱却没有真正的爱,每天重复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嘘寒问暖的话,按照我妈的指示,发送给她指定的人。她选了几张我丑爆了的照片放到网上,替我写了内心独白。我不想陪她玩这个游戏,可我父亲总对我怒目而视,说我这么大了,整天在家里晃,看着就讨人厌。我不是怕他,可我觉得倍受耻辱,谁愿意赖在你家了?我妈很会磨人,她给我看一些人的来信,说那些都是她以前替我联系的。背着我用我的名义吗?我应该感谢她吗?她让我看邮箱里有多少来信,鼓励我说我有多么受欢迎。可那根本就不是我!那是假的,是她编的,连内心独白我看着都很假。我期望的条件里,第一条填的竟是孝敬父母,尊敬老人!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谁愿意跟个一天到晚就知道装怂的孙子住在一起?!

她让我看了来信然后按照她的样子给他们回信。开始我还以为按照她的话早晚就会出去了,可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尤其从医院回来,我算是看透了。这根本遥遥无期。

那天,等她一走,我便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思给这些油嘴滑舌的公子哥们回信了。

我说,你白痴啊?!这是女孩还是老太太你都分不出来,你长眼睛没有啊?!跑这泡妞来啦?

要是我碰见比较顺眼点的,看着正派点的,我就直接告诉他,这不是我,这是我妈的账号。我不想聊,你想聊找她聊去吧!

要是让我看到有那些出言不逊的就直接骂,但这样的信并不多,有一封上面写到,“你好乖哦^_^”。看着就恶心。我一想到我妈在和这些油嘴滑舌的小年轻往来应付,我心里就恶心!把他骂个狗血喷头,让他还“^_^”!后来怕我妈发现,我就改用英文骂。

我正骂的起劲,相亲网突然来了一封告知信,说我的账号被封了。我觉得这他妈是个好办法,游戏总算是对我表示遗憾了。于是我又在相亲网上注册了一个,接着骂。看网上哪个不顺眼的照片就骂,但是我又觉得不解恨,因为我不想无故伤害无辜。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于是我把MSN上上了。一个朋友的签名档上竟然写着“加油!誓要取那靠谱的真经!”还让我往上爬呢!想让我再找个男友,继续偷拍我监视我吗?那才不是我的什么真经呢!我心里一阵气。我当初对你们都怎么不好了?这么背叛我无视我?!我闪了她一下,以前我们是室友,在一块住过。我说,“你好呀,最近怎么样了?”她不冷不热的说还行,问,“你呢?”我说我现在好极了,high着呢。她问怎么high了。我说,你还不知道吗?她不说话了,毕竟是理亏。我接着说,“哎,亲爱的,还记得咱俩一起住的时候吗?……深更半夜躺在床上卧谈……外面冰天雪地的,漫天的大雪呀……咱俩出不去门,窝在地毯上看老友记……”

“过去好久了啊……”她说。

“不久。”我说,“我还记得清清的!”

“你还记得呐?”

“我当然记得!我还记得切土豆片,打扫卫生。”

“我早忘了。”

“我还记得,我还记得!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愁嫁,跟我说男人没他妈一个好东西!”

“我说了吗?”

“你说了,你说了……现在你嫁了?”

“嫁了。”

“我就说么!你丫就他妈够朋友!……他哪的?”

“什么?”

“别误会,我关心关心你,就象你们关心我一样!”

她不理我了。

“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啊?我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吗?如果有我道歉。你把真相告诉我!哎,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啊?让你这么欺骗朋友?哎,说实话,你丫良心到底值多少钱呐?你现在还***吗?”

她把我拉黑了。

我又找了两个出气筒,没说两句,他们就把我拉黑了。

这样太费事,我索性群发,“放我出去!你们他妈的混蛋!婊子养的!王八蛋!窝囊废!”我把自己能想到的脏话全都写上去了,觉得词汇量不够,又在网上搜了许多脏话抄上去。自己的联系人发完了,又发给学校的人,荷兰的人,一些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过了一会,披萨先生在下面闪起来了。“你怎么了?你吃错药啦?”他问。

“你个窝囊废!你来干嘛?滚!”我骂得眼睛都红了。

“我找你呢!一直找你。你在哪呢?”

“你找我干嘛?一边呆着去!”

“还在BJ呐?快回来呀傻子!”

“我说了,我不回去了!”

“别傻了,这么闹没用。……我听说你辞职了,真的假的?”

“真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辞职?”

“感情受伤了。”

“怎么了?被人甩啦?”

我一下子想不出该怎么回答他。

“那也不能为这个就不干了啊?快回来!我喜欢你!”

“……不用了,谢谢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说。

“别傻了,我是好东西。我爱你。”我愣了一下,这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话的人,但是我知道他在演戏。他只不过是节目给我找的下一个真经。

“可是我不爱你。”我说,“我讨厌你,看见就烦,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你有什么权力说爱我?滚!给我滚远点!”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那我走了啊,你以后可不要后悔。”

如果我知道后来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不会这么做,可是我当时骂他是个没人要的虚伪的窝囊废,然后把他拉黑了。一会儿他朋友弹了出来,“你丫有病啊?你疯啦?”

我说,“你谁呀?”

“xx,披萨的朋友。你刚才跟他说什么了?”他听起来来势汹汹。

“你是他朋友,那你问他去呀。”

“我不问他,我就问你。”

“我无可奉告!”

“你丫就是个疯子!看来传言说的一点都不假。你就是精神病,他们没送你去精神病院?”

“你丫才疯了呢!”我心里猛的缩了一下。“你们一群疯子!快放我出去!”

“我们就不放你出去!就把你一直关着!看你丫怎么耍,拿你丫当猴耍着呢!”

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说,“让你回的信,你给人家回了吗?”我没心思理她,一个荷兰人蹦出来,他问我,“你是乔安吧?我没准见过你,你是不是在xxx会上那个女孩?我听说你了,你是不是得精神病了?我真的很好奇,真的。什么时候咱们约出来见见面吧,喝一杯之类的……”我都快气炸了!根本没办法好好读。

我妈抢过鼠标,发现相亲网的账号被注销了。他们开始喋喋不休的数落我,问我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被注销。我爸妈在耳边喋喋不休,狂轰烂炸一样抢着问我出什么事了,说我不能这样不该那样。我耳膜都麻木了。脑子里嗡嗡的,没办法思考。我根本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胸口都快要炸开了,心里塞的满满的。

我站起来,离开座位,象行尸走肉一般麻木不仁。我妈拉了我一把,“干嘛去?”我不理她。“安安!”她又喊。

我爸一挥手,“别管她,让她去!”

“不行!”我妈急得直跺脚,“回头出点什么事!”

我爸垂着脑袋摆了摆手,“……,咱们管不了她,她爱怎么地怎么地吧!”或许他已经知道我要做的事情了,或许他已经知道我不这么做就永远也出不去。

我一个人来到卫生间,把门反锁上。是时候给你们点血的教训了!我看了看我爸放在镜子旁边的刮胡刀,

拿起了刀片……我比划了几下。腿软,身体变得很虚弱,力量迅速的坠落下去,我根本都站不稳。于是我只好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说老实话,我并不害怕,我当时很清醒,我认为自己是不怕死的,我向来都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应该就是在手腕上疼一下,应该没什么的。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我把刀片放在手腕上。虽然神志是不怕,但是身体反应很剧烈。

几乎就在两秒钟内,我浑身发冷,手脚冰凉,进而作呕,想吐,呼吸变得困难,胃部向外开始发散性的颤抖,有点胃痉挛,一阵阵凉气从尾椎往上冲……心底似乎有个强烈的愿望,想活下来……我看了一会儿自己这德行,觉得十分好笑……,我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怕死。我看着自己的窘相,等了可能有半分钟……

我想像着我父母终于破门而入,但那时我已倒在血泊当中,气息微弱,救护车闪烁着红蓝灯,呼鸣着喇叭,呼啸而至。我爸抱着我痛哭流涕,但这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把卫生间的门锁上了。他们打开需要时间……然后,我觉得,用这么一种方法教训那么一群混蛋,不值得。但是我又不肯就这样放过自己,我要给自己一点教训,让我这么不争气。于是我就在中指和食指上划了两下,我能感到身体的恐惧,我从头到脚都在颤抖。于是我只好抱着胳膊坐在板凳上缓了缓……我把刀片放回去,开了卫生间的门,回卧室,他们竟然把我的房门关上了,在里面不知做些什么,我有点害怕他们,但是我连死都不怕。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我,我爸只是不断的唉声叹气,我妈看我愣愣的样子,帮我把床铺上,让我躺下睡觉。

我躺下以后浑身还是在泛冷气。半夜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一个妖精趴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