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三个
妮娅很清楚，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流泪。
她看到了已经去世的母亲正好端端地坐在餐桌边，微笑着给自己的父亲添满一杯葡萄酒。
那个男人也用前所未有的温柔神色回应了母亲，他们如此相爱，这份感情真实不虚。
如果接下来的事没有发生，一切都会一直这么美好下去吗？
母亲朝小妮娅招了招手，示意女仆把小丫头带到桌边，就在这时，有嘈杂的声音从门厅处传来，激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帝国的纠察队出现在人们面前。
古德家族被人举报叛国，有人私通外国，送出了数份机密情报。
目标最后被锁定在了妮娅的父亲身上。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在进一步击破小妮娅脆弱的心灵。
妮娅的父亲反咬他的妻子，说自己对一切都毫不知情，而有着别国血统的妮娅之母也确实有着一定的嫌疑。
一切终结在那个晚上，纠察队从妮娅母亲的枕头底下搜出了她“亲笔”写就的书信。
卑劣的栽赃，但是有效。
小妮娅哭叫着阻拦那些人带走自己的母亲，而那名女子的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生的颜色，她没有做出任何辩解，只是在最后被关进秘银制的牢笼前，愧疚地对着妮娅苦笑了一下。
“我的孩子，对不起。”
她的愧疚不是因为叛国，而是因为被诬陷之后，她依旧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路可走，她不能陪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之后的时光里，妮娅就像是同时失去了双亲。父亲很少出现在家中，而妮娅则被发现和她母亲一样有着特别的魔法天赋，所以被送往了帝都最好的魔法学院。
直到妮娅被学院开除之前，她都是同辈里最出众的那个孩子。
光辉学院的妮娅绑架了自己的父亲。
一名初入二环的小法师是如何绑架一位中阶魔剑士的，这个问题大家已经不会再思考，真正的知情人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场绑架无疾而终，妮娅的父亲像是伤痛欲绝，永远离开了帝国，而整件事情被有心人当做丑闻恶意散播了出去，学院迫于压力开除了“有问题”的妮娅。
现在，已经成年的妮娅身居于几年前的自己体内，她又回到了那一天，上一次，她放走了那个男人，这一次，她似乎依旧“下不了手”。
妮娅嘴里重复着她过去问过的问题，而被奥术魔法锁困住全身的男人依旧给出了曾经给过的回答。
“你为什么不愿意自己站出来，为什么要诬陷牺牲母亲？”
“那是她的选择，我还有活下去的意义。”
“妮娅，不要做傻事，你会辜负你母亲的牺牲。”
辜负？又一次听到这个词，妮娅只觉得心中无比悲凉，她知道母亲的死毫无价值，这个男人心中绝对没有一丝愧疚的意味。
但是妮娅依旧无法下手，被绑着的是她的父亲，是她母亲到死都深爱着的人。
妮娅知道，自己可能要死在这个幻境之中了，她没有动手的能力，她无法摆脱过去的自己。
这样也好，至少在这个幻境里，她不用被家族胁迫，不用为了洗脱母亲的污名而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至少她还能享有一刻的假象……
一把利刃穿破了男子的胸膛，他嗬嗬嗬地深喘着，想要回头看看这意外的刺击从何而来，但是穿越时空的利刃之主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那刀刃转了个圈，把被绑着的叛国者彻底开膛破腹。
小妮娅惊呼着冲了上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喷血翻倒的父亲身后，出现了一张苍白无言的脸。
夏果不知道完整的前因后果，但是他在旁边偷听了两人的对话，根据之前尼特“迷境”的特点，亡灵知道眼下魔法师想要破除迷境，就必须要亲手了结她没有人性的父亲。
就在小妮娅还在震惊之中时，亡灵大步走了上来，他猛地拽过妮娅的手，把着那小手握住了利刃。
血沫飞溅，利刃穿透了男子的喉咙，这位中阶魔剑士彻底没有了生的希望。
妮娅颤抖着丢掉了凶器，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被连续捅击的男子已经彻底没有了呼吸，那亡灵青年站在一旁，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周围的世界开始崩塌，妮娅感觉自己的意识也在随之崩塌，有人改变了这里，迷境破碎了。
“那是我的父亲……”
妮娅声音喑哑地对着身躯已经消失一半的亡灵说道。
“……”
“谢谢……”
……
魔法师从马背上醒来，她的法杖在对面的马屁股上摇摆，随之摇摆的还有一个暗红的布袋子，勉强可以看出袋子里面装着的是某人的头颅。
“醒来了就自己骑马，这小子昏的比你还久，他要是醒不过来，哼哼。”
妮娅听见猎魔人这样说道，她茫然地摸了摸额头，感觉自己光洁的前额似乎肿了两个包。
魔法师最终翻身坐正，尼特收回了牵引后马的绳索，两腿一夹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三人两骑飞快地在林间的小道上穿行，妮娅满心疑问，但是她不敢开口，魔法师的心情也很复杂，她看着前马上依旧昏迷的亡灵，不禁咬了咬牙。
如果这个亡灵醒不过来……
夏果没有想到，自己真的皮出了事，他确实没有随着妮娅迷境的破碎而苏醒，亡灵的意识去了另一个地方，一个更危险的地方。
无边黑夜下，只有零星的光点在天空闪烁，前面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湖边蹲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
夏果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站在这里的不是什么新生的被遗忘者，站在这里的是地球人夏果。
他穿着自己生活在地球时的短袖，这种风格在新世界绝不会有。
湖边的老头蹲在那里，偶尔抠一抠鼻子，但是夏果根本看不到对方的情绪颜色，他越是往那边看，越是觉得那里空无一人。
“你在用我赐予你的能力观察我？小子，越是陌生的地方，你越应该谨慎一点。”
那老头这样乐呵呵地说着，他转过身，在一张苍老的脸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这会儿只有两个黑黑的空洞。
“不用猜测我是谁，想想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仪式出了问题，它招来了太多的存在。”
“我就是你们口中的古代英灵，名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你去做什么。”
“小子，好好活下去，然后找到一个办法。”
“让我永久安眠的办法。”
“我可不想再被人‘叫起来’了。”
天旋地转，夏果没来得及说出任何话，就被那汪湖水吸了进去。